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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摇摇晃晃在人间走动

2015-08-24黄旭升

晚报文萃 2015年4期
关键词:稗子余秀华笔会

黄旭升

作为一个记者、文学版面的编辑,作为一个有着30年写诗经历的笔者,作为一个与余秀华问或打了7年交道的文友,我对余秀华的了解应该说比那些蜻蜓点水似的记者更加近水楼台。这里,我只想告诉你一个真实的、写诗的余秀华。

童年

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1976年3月,余秀华出生于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出生时,因为接生员的失误形成倒产,从而缺氧造成脑瘫。

余秀华4岁之前不会走路,主要靠爬行。据余秀华的母亲周金香描述,一个冬天下来,余秀华要爬烂几件棉袄。她5岁开始拄双拐,6岁时将其中的一根拐杖拄断,索性开始学走路。学走路时,父亲为她做了学步车:用木棍固定好4个废旧轴承,在木棍上绑上支架。于是,她扶着支架,开始了摇摇晃晃的直立行走生活。

余秀华是7岁上的石牌横店村小。每天上学、放学都由父母轮换背。小学阶段,余秀华学会了摇摇晃晃走路,可经常摔跤,学会含含糊糊说话,可言不达意。

令夫妇俩欣慰的是,女儿余秀华虽然是脑瘫患者,但除了在行走上摇摇晃晃、在语言上不清晰外,在智力上与常人并无差异。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摘自《我爱你》

在余秀华的诗里,她把自己的残疾之身比喻成“稗子”,以区别像“稻子”一样的正常人。

父母

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

余秀华读高二时,由于学习严重偏科,加之自卑心理作怪,她烧掉了所有的课本,在高考临近的时候辍学回了家。她不会干农活,农忙时节,只能照看一下院子,相当于一个闲人。

一次,听说村头有一个小卖部要转让,母亲丢了手中的农活找到店主,央求道:“我家秀华是残疾,求你将店子转给我,让她去经营,有口饭吃!”小卖部的生意并不景气,每年只能挣一千多元的生活费。

今年,我到余秀华家中的时候,她母亲说余秀华在经营小卖部期间,偷偷与外面联系,有一个月的电话费竟然交了170元。母亲欲继续揭她的“丑”,被余秀华吵吵着打断了。

余家有6亩多地,年产约6000公斤谷,田里劳作全靠余文海、周金香夫妇。农闲的时候,夫妇俩就去贩土鸡蛋。有时候,余文海就到附近的建筑工地做小工、提灰桶、搬砖。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他有残疾的女儿,有要高考的孙子/他有白头发/也不敢生出来啊!

——摘自《一包麦子》

余秀华在诗里是这样写他父亲的。

文友

在创作中感受友情

2007年的一天,余秀华来到《荆门晚报》,给了我一叠用方格稿子写的诗。问她为什么要写诗,她说:“我双手不听使唤,写一个字非常吃力,首先要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然后再用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歪歪扭扭地写出来。而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的字数是相对较少的。”

每年春节,文友们都要到我家中小聚。2008年大年初六,我邀请余秀华来家中做客。那天,余秀华还提来了两瓶酒,说是给文友们助兴。席间,文友唐小丽和彭娇妍不停地给她夹菜,大家在一起非常开心。

2010年7月17日,文友们组织了一次在天河景区的漂流活动,那次活动,特邀余秀华参加。为了保证她的绝对安全,我找了水性好的文友与她同舟共济。文友对她无微不至地关照,温暖了余秀华,在以后的诗歌中,余秀华多次感恩。

可是,这种融洽的文友之间的友情,终被余秀华爱的烈焰所误伤。之后,有些文友向我投诉,说余秀华经常发短信或打电话,谈些文学以外的话题,干扰他们的日常生活。

爱情

在缺失中追求虚幻的爱

余秀华说,老公是只身流浪到横店村的无依无靠的外乡人,她对他没有感情,两人早已不在一起了。

有关余秀华的婚姻现状,余秀华的母亲周金香说:“当时,我是想把秀华放在家里吃老米(当地俗语招婿)的,小伙子多次上门来说亲,我才答应。婚后第二年,他们就有了小孩,小孩都是我们带大。孙子上大学后,我才找孙子他爸商量,孩子的生活费我们各出一半。现在,秀华和她老公碰到一起,就像牛撞到一起那样,连一声‘哼都听不到。”

来生,不会再做你的女儿/哪怕做一条/余氏看家狗。

——摘自《手一致父亲》

尽管余秀华仍对父母未尽全力看好她的病而耿耿于怀,在我看来,她对父母的爱虽然充满矛盾,但爱得深沉、怨得无奈。

余秀华缺少的是那种真正意义上的心灵与肉体结合的爱。这样的爱对正常人来说都是奢望,但余秀华的可贵之处,就是她不把自己当成残疾人,敢于去追寻。哪怕明知不可能,她都要付诸行动,不顾旁人的劝阻,更不理会旁人的冷嘲热讽。

她大胆地把偶像照片贴在博客里,她毫不避讳地把写给偶像的若干情诗贴在论坛里。一次,她跑到一个偏远的小火车站,就是为了见一见在网上对她关爱有加的从未谋面的诗友。

任何人都有两面性,余秀华的两面性泾渭分明。她在网上骂过许多网友,当然也包括我。去年年底,我组织了一次相邻三地市的大型文学笔会,考虑到笔会地点有山要爬,她非常不便,就没有答应她参加笔会的再三请求,还删了她的QQ,她一怒之下发来短信恶言相向。

余秀华渴望被爱,表现在日常中,爱就像一把沙子,她抓得越紧,爱漏得越快;表现在诗歌中,就是大胆发挥想象,大胆运用意象,将诗歌写得有刺痛感。

爆红

平常心看待余秀华其人其诗

余秀华红了,媒体蜂拥而至,出版社也闻风而动。2015年1月,余秀华当选为湖北省钟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每晚10点多,余秀华家中的记者群还没散去。面对突如其来的记者群,余秀华不知所措,连日的狂轰滥炸已让她疲惫不堪,但她还是耐着性子接受每一次重复的提问。

好在,余秀华对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她说,媒体的记者终要散去,我的生活终归平淡,我的诗歌写作没你们说的那么好。

她在《北京之行略记》中这样写道:“一些人问我的理想是什么?我说:好好过日子,好好写诗歌。我希望我写出的诗歌只是余秀华的,而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农民余秀华的。”

(马玉良摘自《北京青年报》2015年1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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