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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导游谭桂英

2015-08-18

海外文摘·文学版 2015年6期
关键词:哈格大峡谷土家

见过的导游不计其数,还很少见到恩施大峡谷谭桂英这样让人见过就不会忘记的导游。

她并不漂亮,但生得玲珑小巧,扎着个马尾辫,皮肤黝黑,脸上依稀可见山里人常有的星星点点的小雀斑。她的声音很亮,又甜又脆,像天空中的百灵鸟。她一开口,不用半导体扩音器,百米之内的游客准能听到。因此,跟在我们身后“蹭导”的有一大帮游客。

去恩施大峡谷已经不是第一次,但前几次都因为天气原因,云罩雾锁,没有看清庐山真面目,这个据说可以与美国科罗拉多大峡谷媲美的自然景观,只是雾里看花,看到一点轮廓。那天,我与好友杨跃红、孙福民一早从利川出发,看着老天阴沉着脸,滴滴答答地下着小雨,都认为今天可能又不会看到好的景致,而我却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去碰碰运气。

人的虔诚往往会感动上帝。到了大峡谷,雨慢慢停了。在可以乘坐八个人的缆车里,导游小谭说:“山上准是好天,这样的天气看大峡谷,可遇不可求呢。但大家也得准备好雨伞哦,这山上的天,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哟。”她一番话说得我们心花怒放。

缆车越爬越高,太阳从云雾中探出半个头来,像是跟我们说声你好,让人无比亲切。从山上俯瞰踏浪亭,那云雾像飘动的绸带,给踏浪亭增添了更多的诗意。更有那3.6公里长的云龙地缝,尽收眼底,我们可以看得见地缝两边陡峭的崖壁,听得见瀑布的轰鸣和峡谷深处哗哗流水的声响。小谭说:“这里凌空看地缝,是最佳的角度。你别看这个地缝,可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它左右两岸形成的时间相差八千万年呢。这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同年代形成的地缝。”

我们不是地质学家,很难弄清楚这个天然的地缝形成的过程。在大自然面前,我们唯有敬畏和赞叹。在地质学家的眼里,地球的变迁几百万年或几千万年都是小数字,更多的是用多少亿年,而人类在历史的长河中,人生短短几十年,真是少得可怜,因而是那样地渺小。

下了缆车,我们跟着小谭在山间的石阶上曲折而行。登山总是吃力的,不一会儿就大汗淋漓,气喘吁吁。小谭穿的是平底球鞋,走起路来身轻如燕,如履平地。她的机智、活泼、热情和真诚总是在不经意间恰到好处地发挥出来。“安全第一啊,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在一棵“迎客松”前,我们停了下来。此树为罗汉松,生在半壁岩上,形状独特,那树干依着崖壁生长,笔直笔直的,而面向空中的一面,依次伸出了形如半边宝塔样的枝干,宛若向远方来的游客点头致意。小谭说,此树原名叫“鞠躬松”,现在叫“迎客松”。我不解其意,问为什么?小谭说,据说有人不喜欢叫“鞠躬松”,说是逢人鞠躬好像没骨气,见人就点头哈腰,影响恩施人的形象。我听了倒吸一口凉气。竟有如此说法?大家都知道迎客松是黄山的代表,把“鞠躬松”改成“迎客松”与黄山雷同不说,还把这一自然景观特质抹掉了。我说叫“鞠躬松”有什么不好,游客是上帝,向游客鞠个躬是热情友好和礼仪啊,鞠个躬就把恩施人的骨气给鞠掉了?这正好说明恩施人大度好客。小谭听后嘎嘎地笑了。她说:“我也觉得别扭。我们当地人都叫鞠躬松,习惯了改不过来。”搞旅游的,常常会秀才遇到兵,恐怕有理也说不清喽。

白云在天上无忧无虑地飘荡。恩施大峡谷以最美的容颜展现在我们眼前,仿佛是对前几次来没有看到其尊容的补偿。那雨后的山,青翠欲滴,峰峦起伏,高高的山峰在云雾中忽隐忽现。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山峰比起其他山峰来,很是圆润,像个馒头,没有凌厉的气势,没有利剑般的杀气,看上去很像个脾气好的男人,宽容大度,开朗可爱,这或许也是恩施土家人性格的写照。

恩施旅游委的杨跃红主任是个摄影爱好者,偏偏这次犯了主观主义的错误,他信了天气预报,以为不会有好天气,没带相机。“我到大峡谷已经87次了,还没碰上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看的景。”看我们拍得起劲,他急得直跺脚。我笑言:“你今天就像上了战场的士兵,没带武器,怄吧!”跃红只能掏出手机,嘁哩咔嚓地拍了几张,没承想,手机也没电了,把整个脸都气歪了。

谭桂英是个了解顾客心理的人,说:“杨主任,你不要撇着个脸哈,我们唱个歌吧。”一听唱歌,跃红笑了。这位土家族出生的旅游人,张口就来。

山谷间响起土家姑娘的美妙动听的歌喉:

一杯酒哪哟嗬咳,满满地斟哪哟嗬咳,要敬就敬那杨主任哎,这是汝家幺妹一片心哪……

跃红听了朗朗地笑了起来。

谭桂英说,我们土家的民歌有不少是情歌。为什么呢,这是因为我们生在大山里,看到得屋走得哭,看得到街(盖)走得拐(瘸),民歌好比是现代的手机,能够传递信息,交流情感。我们建议谭桂英和杨主任对唱。跃红没半点扭捏,歌声响起来:

前面的妹子听我说,把你介绍给我做老婆,给你爹说,给你妈说,还要给你的姐姐做工作。如果你的姐姐嫁给我,我就是你的姐夫哥。

谭桂英很快就接上:

后面的哥哥你听我说,姐姐比我漂亮得多,你没有车子没有房子没有票子,一切不用说。

跃红再接唱:

前面的妹妹你听我说,现在就请你嫁给我,我有车子我有房子,银行里的票子也很多,如果妹妹现在嫁给我,你就是我的好老婆。

谭桂英又唱:

后面的哥哥你听我说,你究竟有几个好老婆,你有房子,你有车子,银行里的票子也很多,如果你现在娶了我,我可不愿意做你的小老婆。

这样的情歌现编现唱,信手拈来,体现了土家姑娘既现实又专一的爱情。小谭说:“我们土家幺妹什么都可以做小,但唯独不做小老婆,车子票子咱可不要,决不当小二,咱要的是名分。”大家听了齐声赞小谭有土家人的骨气。

小谭随身带了个塑料袋,看到路边有烟头纸屑面碗等杂物,马上捡起来放入袋里。随行的都夸小谭素质好。“可不是吗?她是我们州里评选出来的十佳导游呢。”杨跃红说。

谭桂英家住沐抚镇,是景区所在地。她说,过去好多人爬大峡谷很辛苦,还说只有美景没有美女。我们天天在山里走,日晒雨淋,一个个像非洲妹,可我们心灵美。以前在外打工,拿不到几个钱。现在景区开发了,我们在家门口上班,通过我们导游的嘴,把家乡宣传出去,让更多的人来这里看山看水,吃我们土家的腊肉,喝我们土家的苞谷酒,品尝我们的“金银饭”,这是多么好的事啊!她说的“金银饭”,就是玉米面与白米合煮的饭,一黄一白,象征一金一银。说起过去,谭桂英陷入沉思。景区开发前,我们脸朝黄土背朝天,走的是疙瘩路,吃的是黄牛苦,老人们一辈子也走不出大山。景区开发了,我们土家人的路越走越宽。她不无骄傲地说,我们景区大着呢,三百多平方公里,这里的溶洞、暗河、地缝、天坑、巨壁到处都是,现在开发了十分之一都不到。

大峡谷最震撼的景观要数“一炷香”。它高约150米,最小直径只有4米。傲然屹立,像男人的根,雄奇威武,不愧是峡谷中的镇谷之宝。那峰峦上虚无缥缈的云雾,就像这炷被点燃的“香”冒出的缕缕香烟。它的独秀,让其他的山峰都谦逊地低下了头。如果没有“一炷香”,那些群峰可能都会争雄,但在“一炷香”面前,它们自愧不如。

到了“一炷香”,谭桂英又唱开了:“好一座雄奇的山,好一个热闹的弯,好一朵五彩的云,好一弘清甜的泉。地是开阔的地,天是自由的天。荒山野岭把身安,哥儿活得像神仙。皇帝老儿他管得宽,管得老子想发癫……哈格扎!”问她哈格扎是啥意思,小谭甜甜一笑:就是哇塞。这首民歌是一首发牢骚的歌。清雍正年间,清政府对土家族地区实行改土归流,废除了几百年的土司统治,由郡县制代替土司制,解散了土司军队,用大清律例代替土司家法,这无疑是历史的进步,但也对土家的文化进行了一定限制。如不准跳摆手舞,禁止拜神弄鬼的祭祀。引起了土家人的不满,有的用山歌表达他们的愤懑。这首《哈格扎》就是典型的牢骚歌。

小谭一曲唱完,不甘寂寞的杨跃红又接上:“好一群漂亮的妞,好一拨豪爽的汉,好一排透气的棚,好一堆暖心的炭……”把土家人悠闲自在围着地炉喝酒取乐的情景唱了出来。自古天高皇帝远。皇帝老儿,你在京城里好好待着,你管天管地难道还管咱拉屎放屁?你这也禁那也禁,禁不住咱土家人的心。咱在这荒山野岭照样乐得癫,天天唱“哈格扎”哟,看你皇帝老儿能把咱怎么的?

过了“一炷香”,天气突变。峡谷里像有一种超自然的魔力,调动起四面八方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把明亮的天空遮蔽起来。顿时电闪雷鸣,铜钱大的雨点啪啪地砸了下来。小谭见过这样天多了,她不慌不忙,对着一大群游客喊道:“大家不要慌不要忙,慌慌张张人受伤。把雨衣穿好,还要打个结,不然,雨水会倒灌湿了你的衣服。哎哎,手机要关闭,防雨防雷,安全第一。”雷声雨声压不住小谭倔强而又磁性的声音,在我们这些年长者面前她完全是个孩子,而在游客面前她又是个大人,是个称职的家长,引领着大家穿越茫茫雨雾。

峡谷里的雨,不会下得长。果真,雨停了,天色又渐渐亮了起来。

哎……嗯嘎哟喂,太阳和月亮哪门子搞嘛,一个东来一个西,总是那么神秘。哎呀依呀喂,太阳月亮都到齐啊,大地才有无限的生机。

哎……嗯嘎哟喂,男人和女人哪门子搞嘛,一个粗来一个细,总是那么神秘。哎呀依呀喂,男人和女人都到齐啊,生活才充满乐趣。

小谭的歌声像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滋润着峡谷中的万物,让它们充满灵性和活力。小谭歌毕,总忘不了与游客互动。她高叫一声:“大家说,是哪门子搞起?”众和:“就那门子搞嘛,就那门子搞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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