芨芨草

2014年春节后的一天，心理医生陆小川在论坛上闲逛。忽然，一个帖子引起了他的注意。帖子是这样写的：为孩子租个爹。孩子出生在单亲家庭，不幸又患上白血病。想在孩子最后的日子里为他找个临时爸爸，给他一段有父爱的时光。非诚勿扰。待遇面议。

凭着医生的敏锐直觉，陆小川判断这个帖子是真实的。他想，自己或许能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

陆小川根据发帖者留下的手机号打去了电话，一个女人接听了电话。

电话里的女人说：“我叫秋忆，我的儿子叫猫猫头，医生说他只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了。我只是想让孩子在离开这个世界前体验一下有爸爸的滋味，让孩子带着快乐和无憾离开这个世界。”

第二天一早，陆小川就来到医院，打听这个叫猫猫头的孩子。按照护士的指点，陆小川找到了猫猫头的病房。透过门上的玻璃，陆小川看到病床上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在玩剪刀石头布。孩子看起来有五六岁，他笑得很开心，如果不是那个光光的头顶，陆小川想象不到他就是那个生病的孩子！

而女人穿着时尚，她的脸上露着微笑，和孩子玩得很投入。那种健康和乐观的气息让人丝毫感觉不到这是在医院。

这对母子好特别！陆小川敲了门走进去。房里的两个人停止了游戏，女人站了起来，孩子则说：“叔叔好！”

这声“叔叔好”让陆小川的心热了一下，看得出来，这是个有教养的孩子！

半小时后，秋忆陪着陆小川走出了病房。两人走到长廊里，陆小川看着秋忆：“我能问一下吗？孩子的亲生父亲呢？”

秋忆笑了：“不瞒你说，孩子不是我自己的，他是个弃婴！”听着这话，陆小川呆住了。秋忆平静地说：“你可能会说，现在这种病可以做骨髓移植。我们也试过的，只是因为这孩子从小身体就不好，他的身体机能接受不了手术。”

陆小川说：“还有没有别的办法？”秋忆摇摇头，她的眼里浮起了一层水雾。许久，她说：“从小，我就教育他要勇敢面对一切困难，所以现在，他比我还坚强！只是，他偶尔会问我，爸爸去哪了……”

陆小川震撼了。他没有想到，秋忆和孩子竟然是这样一种情况！他为秋忆的善良和爱心所感动，也为猫猫头的遭遇心疼。

陆小川真挚地对秋忆说：“我愿意做猫猫头的临时爸爸，愿意尽我所能，给他一份特别的父爱！”秋忆感激地笑了。

陆小川和秋忆商量后，决定让猫猫头出院，回到家里休养，等真正危急的时候再让他住院。陆小川收拾了几件衣服，一起回到了秋忆家。

回到家，猫猫头很兴奋，他带着陆小川参观家里的每个房间。然后，又指着自己房间的隔壁对陆小川说：“老爸，这是你的房间！”陆小川惊讶地说：“你刚才叫我什么？”

猫猫头瞪着大大的眼睛说：“老爸呀，你不是我妈给我找的临时爸爸吗？”陆小川哑然失笑，看来，秋忆真的把这个孩子教育得太好了，连这个也不隐瞒孩子！

陆小川对孩子说：“那你觉得有个临时爸爸好不好？”猫猫头高兴地说：“当然好了！我从小只有妈妈，还不知道有爸爸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呢！”

陆小川听了有些心酸，他蹲下身子，对猫猫头说：“这样，咱爷俩就住一个房间，爸爸24小时陪着你，你觉得怎么样？”“好啊好啊！”猫猫头兴奋地拍起手来。

安置好了猫猫头，陆小川轻轻带上门走到客厅里，秋忆正坐在沙发上。

陆小川坐到了秋忆的对面，静静地看她。他实在很好奇，一个未婚的女人怎么会收养一个从小身体就不好的孩子？

秋忆好像知道他的心思，她主动说：“我也是个孤儿，在福利院长大。我这一路走来，得到过好多人的帮助。高中毕业后，我就出来工作了，做化妆品推销员，后来自己出来创业，成立了一个公司。6年前，我在路上捡到了这个孩子。那时他就生着病，我也没想那么多，我们娘俩相依为命过了6年。但生命是无常的，上天要收回他，自有他的道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快乐过完每一天！”

陆小川说：“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起陪着他过，让他更加快乐，更加幸福！”秋忆点了点头，终于忍不住让泪水滚了下来。

因为病痛的折磨，猫猫头夜里常常会被痛醒。可是，这个孩子很坚强，即使痛，他也只是咬紧被子，不做声。

陆小川住过来的第一夜，就见到了这样的一幕。他伸手把孩子搂进了怀里，轻轻对他说：“猫猫头，如果痛就叫出来吧！”猫猫头躲进了陆小川的怀里，他说：“爸爸，我不叫，不然，妈妈会听见的！”

听着这话，陆小川也忍不住流下了热泪。这孩子，懂事得叫人心疼！陆小川说：“好，咱不叫！那咱们说说话，好不好？要不，老爸给你讲个笑话？”

猫猫头说：“好啊好啊！”陆小川说：“那我讲了，你听好了——”

陆小川的故事还没有讲完，猫猫头就已经进入了梦乡。他的小手还缠着陆小川的脖子，搂得很紧很紧。陆小川把他的手拿下来，想为他换个姿势，却听见猫猫头嘟囔了一句：“老爸，我喜欢你……”

听着这话，陆小川把孩子揽入怀中，他的心里涌起一股难言的疼痛。此刻，他似乎比秋忆更加舍不得这个孩子！

第二天，陆小川提议带着孩子去郊外走走。一听去郊外，猫猫头兴奋得跳了起来。一路上，秋忆负责开车，而猫猫头则赖在陆小川的腿上，听“爸爸”讲小时候的趣事。爷俩一边讲一边笑，还忍不住打闹起来。

秋忆看着他们，眼眶湿湿的。她觉得，她为猫猫头找个临时爸爸的决定是对的。

一天，猫猫头缠着陆小川带他去学校，他要去看看他的老师和小朋友们。自从犯病后，他就很少去学校了。

陆小川把猫猫头带到了学校。看到老师和小朋友们，猫猫头显得很兴奋，他向老师和同学们介绍说：“这是我老爸！怎么样，帅吧？”老师笑了，小朋友们哇哇地叫起来。陆小川这才明白，原来在猫猫头的心中，“父亲”的缺失是他的一个遗憾，如今，他如愿了！

然后，陆小川带着猫猫头和小朋友们玩“老鹰抓小鸡”。猫猫头一边玩，一边高叫着：“老爸，来抓我！老爸，来抓我呀！”

玩着玩着，猫猫头忽然就倒在了地上。陆小川的心一沉，迅速抱起猫猫头冲向汽车。

猫猫头被送到医院急救，陆小川趁空打了电话给秋忆。15分钟后，秋忆赶到了医院。看到陆小川，秋忆几乎哭了起来：“怎么样？孩子怎么样了？”

陆小川抱住她，安慰她说：“没事！他很快会好起来的！”几个小时后，猫猫头醒了过来。他对着床前的“父母”笑了。

医生说，孩子不能再出院了，他的生命随时会结束！为了陪孩子最后一程，陆小川连家都不回了，他带上两套衣服，准备24小时都呆在医院里。

有一天，趁秋忆回家取东西的时候，猫猫头对陆小川说：“老爸，我一直很想对你说，我爱你！谢谢你陪我这么久！”

陆小川没想到一个6岁的孩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紧紧抱住猫猫头，咽哽着说不出话来。秋忆站在病房外，泪流满面。

三天后，猫猫头离开了人世。他走后，陆小川和秋忆按猫猫头生前的意愿，把他身上有用的器官作了捐赠，移植给那些需要的人。

送走了猫猫头，陆小川的心里空空的。在经过考虑之后，陆小川决定把“临时爸爸”作为第二职业做下去。通过猫猫头，陆小川懂得了，爱心可以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去付出和奉献！

（水云间摘自《爱人》2015年第7期，图/泰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