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

数学老师面无表情地把一沓纯白的答题卡交给课代表时，程安安脑子一片空白。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应该请假，可请假了卷子就会被永远考班级前三的学霸同桌张宇哲看到呀，怎么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么不忍直视的分数。那应该怎么办？假装去装水然后把水泼到那沓卷子上？可是干了还是看得出来啊，那就泼牛奶？自己哪儿来的牛奶？

就在程安安做心理挣扎的时候，课代表已经把卷子放在了她桌上，程安安直接翻到反面，然后胡乱地塞进桌子里。

张宇哲奇怪地看着她：“你在干吗？”

程安安一愣，张宇哲竟然主动和她讲话了！要知道，自从程安安考试之前和张宇哲表白之后，张宇哲对她简直是惜字如金，所有问题都用语气词回答，更别提主动说话了！可是这次程安安真的很难回答，要怎么让他这种学霸理解自己的小心思：“我待会能不能和你共用卷子？我会认真帮你做好笔记的！”

张宇哲盯着她看了五秒，然后迅速从她桌中抽出刚才那张数学卷子，程安安想拦他，但奈何手不够快。

65赫然屹立于分数栏：“这么简单的卷子你也能考成这样，真是奇女子。”

程安安无奈：“我数学本来就差嘛，每次问你题目你都不理我。”偷偷瞄了一眼张宇哲的卷子，比自己的两倍分数还多。

张宇哲只是冷哼一声，程安安每次问他题目都盯着他的脸，从没听进一道题，现在考得差反倒怪到自己头上了？

虽这么想，张宇哲却在老师讲解卷子的时候，把自己的卷子和她的卷子换了一个位置，开始订正程安安的错题，把所有错题的步骤都写在了空白处。程安安坐在他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他会转过头来看到自己的窘态。

事实上，张宇哲没转一下头，只是埋头订正了一节课。等到下课时，拍在程安安桌上的卷子已是密密麻麻，丝毫没有一点缝隙了。张宇哲补充：“最后一道大题我没写，没位置了。而且，看你第二道题都会错，想必也没必要搞懂最后一题了。”顿了顿，“好好看解题步骤。”

张宇哲说完就被同学叫去食堂买零食了，程安安看着张宇哲头也不回的背影，努力思索张宇哲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晚上回到家，程安安如履薄冰地吃饭，生怕爸妈提 “期中考试”这个话茬。好在爸妈都很平常地吃完了饭，程安安就飞奔进房间装作看书的样子了。

程安安拿出被自己小心翼翼夹在作业本中的数学卷子，第一次认真研读了起来，看着张宇哲不算好看但秀气的字整齐地落在纸上，第一次觉得三角函数的公式也没那么讨人厌了。

程安安掏出演算纸，认认真真地把张宇哲的步骤重新演算了一遍。竟然发现自己也算有点儿头绪了。等到整张卷子都算完的时候，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虽然不是自己算出来的，程安安看着用完的演算纸依旧觉得成就感十足。

第二天，程安安把演算纸摆在张宇哲面前：“你看你看，我昨天按照你的步骤重新写了一遍卷子！”

张宇哲依旧是冷哼一声：“真难为你这么用心都考得比所有人都差。”

程安安撇撇嘴，依旧锲而不舍地搭话：“我要好好学习了好嘛，你有没有什么资料书推荐给我？”

“你先把你看言情小说的时间用来写课本的习题吧。”张宇哲口气不太友好。

程安安却无比郑重地点了头。接下来的一整节自习课，程安安都认真地埋头演算课本习题。连前桌转身拿东西，看到程安安在写数学题的时候，都吓得忘了要拿什么书了。

快下课的时候，张宇哲瞥了眼程安安艰难地一边写题目一边翻公式，忍不住泼凉水：“你就不能先背公式再写题目？背不出就写在便利贴上然后贴桌上。”

程安安先是一愣，然后问张宇哲：“你干吗这么关心我的学习？”

张宇哲并没有程安安预想中的尴尬，而是坦然地说：“我只是不喜欢和学渣同桌，优越感来得太轻易了。”

于是程安安郑重地拍拍他的肩：“放心吧，一定不让党和国家失望。”

说完就抽出便利贴，开始认真地抄着公式。三角恒等变换公式就这样在黄色的便利贴上跳跃。

不知道是因为小说必备剧情还是因为程安安成绩实在太差很容易提高，程安安的成绩真的在二十天之后的月考有了进步。进步了十二名，连老师都特意提出了表扬。

程安安笑着对张宇哲说，你看吧，我就说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张宇哲一言不发，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她一眼。程安安只是咯咯笑。

从这一刻开始，她突然觉得学习是件很令人热血沸腾的事，虽然她不知道那只是荷尔蒙分泌上升，但她是真的有了动力。

第二天就提早了半个小时来学校背英语单词，却发现张宇哲也来得异常的早，两人看到对方都是目瞪口呆。于是一幅诡异的场景就形成了：程安安小声地读着英语单词，而张宇哲则翻看着刚买的杂志，不时纠正一下程安安的读音。

一般，这种不务正业的事都是由程安安负责的。

过了几天，程安安发现张宇哲每天都会来这么早看些科普类的杂志，两人谁也没对谁约定什么，但每天早晨都默契地同时出现在课桌旁，一个背单词，一个看杂志。

程安安更是立志霸占张宇哲的所有下课时间，老师前脚走，后脚就把前一天晚上没想出来的错题摆在张宇哲面前，张宇哲也反常地给她讲解。刚开始还有张宇哲的好朋友来找他去食堂，在程安安一次次地拒绝他们之后，那些男生只要看到张宇哲在讲题就不会来问了。

大家都开始惊讶于程安安的转性，有时也揶揄两人几句，但张宇哲没有任何回应。

又一次，听完张宇哲的函数讲解后，程安安趴在桌上，歪着脑袋问张宇哲：“你以前不是不给我讲题的吗？怎么现在愿意给我讲题了？”

“以前你是真的要问我题目？”张宇哲睥睨她。

程安安干笑两声，却依旧用“我懂的”的眼神望着张宇哲。张宇哲无语地站起身，跟上食堂大部队的脚步。

程安安看着他脚步加快的背影，一动不动。

期末考试来临，程安安提早来到考场，边吃早点边拿着笔记本紧张地翻看。

一双长腿突然出现在眼前，是张宇哲。

“好好考，别给我丢人。”

“知道了！不会辜负你给我讲这么多题的！你也要好好考啊，加油！”程安安咬着豆浆的吸管说。

张宇哲动了动腿，准备离开，但还是回头用略清冷的声音对程安安说了句，加油。

期末考放榜的时候，程安安挤在人群中查看排名表。

班级十九，年级两百五十七。

程安安激动地跑回座位拉着张宇哲的手说：“我考到前三十了，可以留在班上了，我们未来两年还是同桌！”

张宇哲拿开她的手，继续埋头看书，但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都掩不住。

真好，我们还能继续做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