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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矩阵”视域下的《阿伽门农》

2015-07-11李霄龙

戏剧之家 2015年4期
关键词:吉士萨斯长老

李霄龙

(山东艺术学院 山东 济南 250300)

《阿伽门农》是古希腊悲剧之父埃斯库罗斯最富盛名的代表作,无论故事取材,还是人物、情节的设置都具有典范意义。本文从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理论角度出发,选取“人物”作为“语意素”,解析《阿伽门农》中人物之间的二元对立关系及矛盾关系。

格雷马斯(Algirdas Julien Greimas)的“符号矩阵”(semiotic rectangle)借用亚里士多德逻辑学中的两类命题:“矛盾”与“对立”,并将原本简单的二元对立,扩充为一种四元交互式的矩阵结构:

A与B是故事中相对立的两项“语意素”,故事起源于“二元对立”,也就是戏剧中常说的矛盾;但故事的进程往往不仅仅表现A和B,要将故事加以丰富,就必然存在着新的“语意素”:-A和-B。-A是非A,-B是非B,两两之间是矛盾而非对立的关系。实线代表“必然”存在某种关系,虚线代表“可能”存在某种关系。在戏剧文本中的“语意素”既可以是具体实在的戏剧人物,也可以是戏剧性的动作,或者可以是一个抽象的象征符号……所以,根据“语意素”的类型不同,便可以对一个文本构建多个不同的“符号矩阵”模型。本篇针对《阿伽门农》这部悲剧作品的特点,选取了“人物”作为研究中的“语意素”。

《阿伽门农》取材于荷马史诗和古希腊的神话典故,其中,阿伽门农和克吕泰涅斯特拉是戏剧矛盾的核心人物,戏的高潮便是“阿伽门农之死”;卡珊德拉、阿吉士萨斯和长老们是推动和丰富故事进程的次要角色。根据人物筛选的结果及在剧情发展中的相互关系,可以建立起如下人物“符号矩阵”:

一、A与B的“对立”

A与B的位置分别属于阿伽门农和克吕泰涅斯特拉,这两个人物是“矩阵”中的“二元对立”项,二者之间存在着“被杀与杀”的直接对立关系。间接的原因是特洛伊战争的爆发以及家族的诅咒;而直接的原因就是“杀”这一动作的动机。

作为发出动作的一方,克吕泰涅斯特拉对阿伽门农早已是积怨很久,并且做好了“复仇”的准备,这个“杀”的动机实则有三:第一,阿伽门农为了大军顺利出征和自己的政治利益,毅然决然地祭献自己的女儿。这是最主要的动机来源,也是产生“对立”的根本原因。第二,阿伽门农出战长达十年,而十年时间的苦等对于一个女人(克吕泰涅斯特拉)来说是十分“残酷”的。第三,阿伽门农战胜归来,却带着“新欢”——女先知卡珊德拉,引发嫉妒之心。

初始的伤心、憎恨,伴随着十年来的寂寞、哀怨,又加之最后的嫉妒、愤懑构成了克吕泰涅斯特拉实施“复仇”行动的完整心理状态。从她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她与阿伽门农的“对立”便展开了。需要说明的是,就谋杀这件事来看,积压在“凶手”心中的负面情绪,远大于“情人”的教唆。后者充其量只是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更不用说是神灵诅咒的原因了。但如果将这一系列的事件,包括“对立关系”的展开,理解成由“神”刻意安排好的话——神对家族的诅咒,或对个人命运的掌控,人物的丰富程度便会大大折损。

“对立”的发展,也同时源自于阿伽门农内心的傲慢。得胜归来的国王,无论多么损兵折将、狼狈不堪,心中却已十分傲慢。面对迎接自己的妻子,这份“傲慢”在“放心”的衬托下,演变成为一种轻视。于是,当克吕泰涅斯特拉对他满心赞扬时,他却显露出了一种不耐烦的态度。“傲慢”与“轻视”,让他陷入了克吕泰涅斯特拉的阿谀巧计之中,走上了神圣的紫毯,犯了忌讳,招致“被杀”的厄运。

可以说,克吕泰涅斯特拉的“仇恨”与阿伽门农的“傲慢”使得“对立”产生和发展,而它的终结则是因为关系双方中一方的“消失”,即阿伽门农的死亡。随着两具尸体(阿伽门农和卡珊德拉)被抬出,全剧叙事的高潮告一段落。“杀”的戏剧动作完结,“对立”的关系也消解。

二、A与-A的“矛盾不对立”

阿吉士萨斯处在-A的位置,即与阿伽门农存在“矛盾不对立”的关系。主要有两点原因:世仇的责任与王权的诱惑。

阿伽门农的父亲(阿特柔斯)毒杀了阿吉士萨斯的两个哥哥,阿吉士萨斯要报兄弟之仇,这是世仇的责任。同时,杀掉了阿伽门农,阿吉士萨斯便可篡夺王权,统治阿耳戈斯,这是权力的诱惑。基于以上两个原因,阿吉士萨斯与阿伽门农之间产生了“矛盾”,但却没有直接的“对立”。

从人物的角度看,阿吉士萨斯显然是作为相对次要的人物出现的,缺乏直接作用戏剧中心动作的“资质”;而且,因为他是克吕泰涅斯特拉的情人,在长老们有所察觉的情况下,自然不能公开与国王“对立”,只能暗中施以诡计。从谋篇布局的角度看,阿吉士萨斯的出场在全剧的结尾段落,也就是阿伽门农被杀之后才出场,显然已经错过了戏剧的高潮阶段,也错过了与阿伽门农直接“对立”的最佳时刻。

三、B与-B的“矛盾不对立”

在人物的“符号矩阵”中,阿耳戈斯的长老们与卡珊德拉都处于“-B”的位置,也就是与王后克吕泰涅斯特拉矛盾但并不对立。

一方面,长老们与克吕泰涅斯特拉是矛盾的。作为臣下子民,他们是国王的拥护者,是对爱国忠君的一种体现,对国王尽忠是他们的义务,国王胜利归来的消息令他们欣喜若狂。另一方面,长老们虽然与克吕泰涅斯特拉矛盾,但并不直接对立。忠君的爱国之情使“长老们”这一人物站在了与“弑君王后”相矛盾的位置。但两者并不直接对立,因为两者在戏中的“权力”和“地位”是不对等的。处于下风的“长老们”显然缺乏直接对抗上级的行动力。从之前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得知,王后的为人,以及与情人的关系,早已被长老们所发现。但在国王归来时,他们却没有能力发出警告。同时,长老们明知王后的话不可尽信,却依然向其求得消息。长老们普遍希冀于阿伽门农回来之后主持公道。但当国王被害,长老们表现出了一种行动上的无能为力。

这种“矛盾不对立”的情况同样发生在卡珊德拉身上。作为被俘的奴隶,卡珊德拉已经饱尝战争所造成的苦难,又加之她“被诅咒”的本领——预知未来,但别人无法相信,使她在剧中成为将一切看透彻却无能为力的人。她预知未来,警告世人,可偏偏因为“诅咒”,而无力改变结果。当预知自己将要被克吕泰涅斯特拉杀害后,卡珊德拉自然成为了反对的一方;当面对无法逃脱的死亡泥淖,她以释然的姿态对阿伽门农和自己的死亡报以悲悼和同情。所以,不论是卡珊德拉的“奴隶”地位,还是她的“不被相信”,都使得她无法直接与克吕泰涅斯特拉相抗衡,也就不能形成相对立的关系。地位的低下,使她无力反抗,只能沦落成任人宰割的羊羔。

四、-A与-B的关系

在本剧所构建的人物“符号矩阵”中,-A(阿吉士萨斯)与-B(卡珊德拉、长老们)是相互“矛盾”的关系,他们矛盾的焦点是阿伽门农的“生死”。阿吉士萨斯当然希望阿伽门农死去,这样他既得“江山美人”,又报得了“世仇家恨”。可以说他是直接获益者,并且是获益最大者。但是,卡珊德拉和长老们却不希望阿伽门农死去。前者忧心于自己的性命,后者忧心于国家的稳定,都是与克吕泰涅斯特拉的刺杀行动相矛盾的。

但是-A与-B也不“对立”,这两项之间几乎没有交集。卡珊德拉没有见到阿吉士萨斯就被杀害;长老们虽与阿吉士萨斯有所纷争,但已是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之下了,而且很快平息了过去。

综上,通过对四对关系的简析,便可以对原有的人物“符号矩阵”进行补完,如下图:

古希腊悲剧艺术,以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深刻的认知价值,千百年来备受关注。历史上,众多的哲学家、心理学家、文学家、批评家都有过对《阿伽门农》的研究。仅从表面或一个角度出发,显然不能完全理解作品所要表达的完整意涵。但是,格雷马斯的“符号矩阵”毕竟提供了一个平台,构建出了一种分析研究的模式,从而得以由基本的“二元对立”关系出发,从不同人物的多个角度入手,对作品进行更加深入的理解和剖析,发掘出隐藏在作品中的人物关系、叙事结构及象征意义。

[1]朱立元.当代西方文艺理论(第二版)[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

[2]罗念生.埃斯库罗斯及其悲剧创作[J].外国文学研究,1988,(03):4-10.

[3]埃斯库罗斯.希腊悲剧之父I 阿伽门农[M].张炽恒译.台北:书林出版社,2008.

[4]Scott Simpkins.Literary Semiotice,A Critical Approach.Lexington Books,2001.

[5]Readings in 20th Century Western Critical Theory.Zhang Zhongzai. Pek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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