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是外衣

那时候我刚入行，认识的人不多，你是最能聊得来的客户。因为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平山莲花瓣。

有一次我去外地卖石头，遇连日大雨。情急之下，我拍了些图片四处推销，到了晚上也无人问津，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你来了电话说白天因事没有开微信，又问我：“急售，是什么意思？”我说连日大雨，分文不见，回家成了问题。你问我还有没有别的，最好是平山的莲花瓣。“有！”我不及细想，脱口而出：“稍后微信上发给你看。”

我打开背包，铁皮盒子里装着一块精心包裹的石头。这一方绝佳的平山莲花瓣啊，金属一般的皮色，切磨一般的底子，每一个瓣都是那样圆，每一道沟壑是那样地深刻。从我见到它的那一天起，我就发誓要做它最后的主人，每次出门，我都会寸步不离地带着它。我摩挲良久，又将它包起，收入背包。我想起货箱里还有一块，只是各方面远不及这一方出色。

不过，这也差不多了吧，我想。

于是挑了最好的角度拍给你看，同时报了一个离谱的价格。

片刻，你把钱打了过来。我取了这笔钱，结了房费。大雨中，仓惶而归。

一眨眼，两年过去了。开始你隔三差五地在微信上问我，平山有没有漂亮的莲花瓣出土，我总说没有。我偶尔在朋友圈分享新的收获，你留言询价，我要么王顾左右，要么视而不见。我知道你是一个工薪阶层，可是山一样的债务，逼着我要将每一方石头都卖到尽量高的价格。我在金钱和友谊之间，选择了前者。

渐渐地，我们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了。虽然偶尔在朋友圈互动，但是从不谈石头。

乙未年春节，我与你互通祝福。我告诉你我年后就要转行了。在转行之前要卖给你一方平山的莲花瓣，它在我背包里躺了很久很久，希望你能喜欢。

几天后，你打来电话。你说你刚刚打开包装，这就是你梦寐以求的莲花瓣，你说这是你见过的最漂亮的石头。你不停地说谢谢。你说无论什么价格，你都要留下它。

我问，你开心吗？如果开心，这就是它的价格。

（题外：本文作者因为无技傍身，四体不勤，转行后处处碰壁，一无所成，以至穷困潦倒，吃了上顿没下顿。只好重返石贩子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