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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亚戈·科尔贺:唐娜·安娜

2015-07-02王顺辰

摄影世界 2015年7期
关键词:唐娜科尔安娜

王顺辰

人的一生中究竟会发生多少难忘的故事呢?

让我们来想象一下身边路过的那位陌生人,在他身上究竟有多少挥之不去的记忆?他来自何方,又将去往何处?这似乎很难回答,但是我们有理由相信,每个人身上都有值得诉说的故事。

摄影天生就拥有记录故事的能力,甚至可以说,任何一张照片都在诉说着不同的故事。只要通过镜头放大,无论是我们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乃至鲜为人知,都能反映出生命的痕迹。然而,故事的核心是诉说,是满足观众的需求与期望,就像美国剧作家罗伯特·麦基(Robert McKee)在《故事》中所述:“人类对故事的胃口是不可餍足的。”一个精彩的故事可能会因为表现方式的差异,导致最终呈现效果千差万别。

来自巴西的年轻摄影师蒂亚戈·科尔贺(Tiago Coelho)可能会给我们带来一些不一样的启示,从2010年起,科尔贺就把镜头对准自家保姆安娜,拍摄了一部自传体图片故事《唐娜·安娜》(DONA ANA)。故事的主人公安娜在儿时便远离家乡,从此与亲人失去联系将近40年。40年后,科尔贺跟随安娜拍摄了她的寻亲之旅,记录许多动人的瞬间。然而,这个故事最终呈现的并不只是照片,还有安娜用语言表达出的对故乡近半个世纪的思念与期盼。

安娜的故事

科尔贺出生于1985年,大学时主修电影专业。不过自从接触摄影之后便深深被纪实摄影的魅力所吸引。在他看来,电影拍摄必须由很多工作人员协调才能达到预期效果,但摄影师更自由。2006年起,科尔贺就开始在阿根廷、西班牙、法国、中国等地举办摄影展。凭借娴熟的拍摄技术与纪录片般的叙事风格,科尔贺在巴西“第六届当代报道摄影奖”等多项摄影赛事中获得提名。而《唐娜·安娜》,是科尔贺在大学期间便已着手的一个拍摄项目。

“我最初的想法是帮助安娜寻找她的亲人,并把这些画面记录下来。”

1960年代,随着巴西迁都巴西利亚以及开始实施一系列促进内陆地区发展的政策,大量巴西人选择前往内陆发展。早年居住在巴西北部的安娜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同样来到南方打拼。不过由于缺乏读写能力,在初离家的日子里一直过着艰难的生活,找不到工作与居所,甚至有很多被骗的经历。此后,安娜一直以当女佣为生,当她来到科尔贺家里时,科尔贺还是个4岁的孩子。“她就像是我的第二位母亲。”科尔贺说。

然而,一次偶然的经历却为安娜带来了意外惊喜。“那时候我还在读大学。有一天,安娜突然拿起了一张照片拍了拍我说:‘我的家好像就在这附近!”。这是一张科尔贺在帕拉州(巴西北部第二大州)拍摄的照片,“安娜告诉我她的家好像就在那里偏南一点的位置”。于是,安娜便开始计划着前往这里探寻久违的亲人与故乡。同时,安娜希望经常拍照的科尔贺能为她拍一些照片,到时候好让亲戚们看看自己现在的生活。

安娜的要求很简单,不过细心的科尔贺决定不止步于拍摄一些安娜的日常生活。他打算跟随安娜一同前往帕拉州帮助她寻找亲人。“这最终将会成为一部自传体的图片故事。”科尔贺说,“这也能体现巴西1960年代人口迁移运动的缩影。”

追求情感的瞬间

起初的拍摄都是在科尔贺的父母家完成的。在他的照片中,我们始终都能嗅到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整洁的庭院、丰茂的果树、时不时出现的小狗,无不洋溢着悠闲而静谧的生活情趣。

科尔贺在拍摄时选择了一些生活中的零碎片段,而不是以第三人称旁观安娜操持家务的场景。在其中一张照片里,科尔贺还把自己的身影倒映在安娜晾晒的衣服上,显得两人的距离是如此贴近。同时,为了让画面有可看性,科尔贺采用不规则式的构图,通过在画面中经营各种小元素,让观众的目光在线性叙事中停留得更久。

“安娜很有镜头感,为她拍照片完全不需要刻意指导。”科尔贺说,“实际上,拍摄的过程总是充满乐趣,她的表现完全是自发的。”在完成第一部分的拍摄后,他们便很快启程前往安娜孩提时可能居住过的地方寻找亲属。

过了一段时间,他们来到了一个距离主城区很远的小镇上。“很奇怪,当时有个人始终盯着安娜。”科尔贺说,“随后那个人问到:‘你是安德丽娜吗(安娜的妹妹)?当我们说明情况后,那人一脸惊恐地叫喊道:‘安娜复活了?!这时我们意识到,似乎已经找对地方了。”由于这个城镇实在太小,人口仅有700多,信息也很闭塞。所以,当年安娜离开镇子后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如今安娜恍如隔空到访,给大家带来意外惊喜。

不过,40年的光阴对于人的一生来说绝对不是短暂的。在来到亲人身边时安娜才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经相继去世快20年了,安娜的弟弟在她出走之后,一直在为安娜祈祷,甚至做出了绝食的举动。在获知这一切后,安娜忍不住与亲人相拥而泣。

纵观整组作品,尽管科尔贺拍摄的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但故事的弧线却跨越了整整40多载光阴。又有谁能够想到,在这岁月刻画的皱纹下埋藏的是一位少女的身影呢?对此,科尔贺并没有像罗中立描绘《父亲》那样直面岁月的痕迹,而是悉心捕捉安娜天真的一面。尽管安娜已满头白发,但在微风吹拂下依然显得自然柔顺;她躲藏在布帘中的笑脸,也跟十几岁的姑娘没有分别;就连站在故乡小径上的安娜,似乎也略显得腼腆。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场景,我们似乎都能感受到画面中存留的温度。

沉淀故事的文字

故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么?

由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径直走向一个大团圆结局似乎并不能算是个好故事,或至少,还不足以引发观众的思考。

然而,一个精彩的故事并不一定需要足够宏大的背景;也不一定充斥着炫目的感官刺激。有时,故事本身讲的是什么也并不重要。比如,当我们在读《傲慢与偏见》时,吸引我们的是关于相亲的故事么?不,我们看到的更多是伊丽莎白与达西之间,自尊与傲慢的情感纠葛。当我们在看《卡萨布兰卡》时,在意的是一个关于逃离北非战火的故事么?不,那亚美利加酒吧中高唱的马赛进行曲,和决意牺牲自己成全爱人的幸福更让人难以忘怀。对于故事来说,拥有精彩的情节往往比发生了什么更重要。

而事实上,科尔贺所拍摄的照片只能算作《唐娜·安娜》的初版。当拍摄完成后,科尔贺就把印好的画册递给了安娜。“当她看到这些照片时非常开心。但同时也对我感到不满,向我抱怨说这本书的空白部分有点多,而且照片太小了。我问安娜该如何是好,她说她会在故事的空白页里写下自己的故事。”随后,安娜就向科尔贺要了本打样出的画册。

“我非常惊讶她能想到这个主意。”科尔贺说,“欠缺书写能力是安娜长期与家人失去联系的原因之一,不过在之后的日子里,安娜并没有放弃学习。”

尽管从画面上看,安娜的字迹算不上工整,甚至有些潦草,不过字里行间却始终流露着质朴的情感。在安娜的文字中,从儿时面对自然的崇敬与好奇、初离家乡时的困难与挫折、再到返乡时的物是人非,都被详细地记录了下来。通过阅读亲历者写下的故事,我们才能够了解到在那一张张画面之下究竟埋藏着多少动人的情节,而她和蔼可亲的笑脸,此刻似乎显露的更多是坚强。“安娜的记叙为这部作品带来全新的视觉感受,可以说,她是我的第一位缪斯女神。”

照片中的故事已告一段落,但对寻找到亲人的安娜来说,却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如今,安娜已经可以很方便地通过网络与亲人联系,并且,正在与科尔贺共同整理发布带有笔记的第二版《唐娜·安娜》。此时此刻,安娜的形象对于观众来说不再是一位陌生人,她的故事,她的形象,她的话语已经成为一份珍贵的视觉档案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只要去翻阅,你就能了解到她的故事。

媒介理论家马歇尔·麦克卢汉认为摄影是“冷媒介”,要求受众参与程度高,照片并不能保证观者在阅读图片故事时完整了解它的背景与脉络。因此,文字就成了照片的天然伙伴,把观者开放的思绪逐一收拢。《唐娜·安娜》则更进一步,安娜的文字即作为故事的内容,又是一种视觉信息,与照片一起支撑着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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