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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

2015-06-29叶萍

山花 2015年11期
关键词:小苏阿木贝贝

阿木在关键时刻,说话总是吞吞吐吐的。苏凌觉得不爽,一个男人这么犹豫,是成不了事的。这一点倒不如前夫,尽管离婚有些年头,苏凌仍不免拿阿木和前夫比较。

前夫哪儿都好,就是太忙。苏凌想,要是他天天在家陪着,自己也不至于做对不起他的事。离婚时,苏凌净身出的户,跟朋友借了些钱,回老家,在桂花路上开了爿店。那屋子,楼层高,被隔做两层。楼下洗烫的,楼上摆麻将桌,牌子上挂了几个玫红色的字“小苏洗烫”。街坊邻居都以为小苏就是苏凌自己,却不知那也是她女儿的乳名。阿木的小超市就在洗烫店对面,苏凌常去那买点小东西。那时阿木总穿着一件过时的黑色皮夹克,坐在柜台里端了只缺了个小口的紫砂杯子,看书。《三国演义》《孙子兵法》《笑傲江湖》之类的,也有一本《万历十五年》,苏凌问,看日历做什么?阿木放下书,这是历史,不是日历。苏凌就有些佩服阿木了,觉得能读懂历史的男人眼光总是不一般的。阿木却不,每次给苏凌拿东西,眼睛却老看着别处,那样子像是在给别人递东西。苏凌心里怅怅然的。俩人有了眉目后,苏凌问阿木,我不好看吗?阿木说,好看,比谁都好看。苏凌嘟了嘴,那我买东西,你为什么不看我?阿木用一根指头敲着桌子角说,看人非得用眼睛吗?苏凌啐他一口,好你个阿木。

苏凌和阿木之间的关系在桂花路上传开后,阿木的女儿贝贝私下里找她谈过话。十五六岁的人,眉眼语气都像个大人,她说,小苏阿姨,我们家老木是个实在人,你们俩的事我不反对,就是你可千万不能欺负他。苏凌说,谁能欺负他呀,你这孩子……阿木人实在,谁都知道。就说日本核泄漏那会,左邻右舍的人疯狂抢盐啊醋的。这些小东西本就值不了几个钱,一般个体小超市,到这个节骨眼上价格都比平时翻了好几番,他店里却还是那个价,普通日晒盐,一块一包。附近的几个小卖家为此都对他有些意见,背地里说他“木鱼脑袋”。

苏凌以为是阿木自己开不了口,让贝贝给传的话。心想,自己也是有女儿的,若真嫁过去,一定要对贝贝好。可之后贝贝却什么都不提了,就像桂花路上的一阵风,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就说上回,苏凌去阿木家吃饭,好好地吃着,贝贝咳嗽了一下说,小苏阿姨,我替我妈敬你一杯。她替自己筛了满满一杯可乐,不等苏凌站起来,一仰脖子,喝下去。还夹了一只鸡腿给她,小苏阿姨,你吃。

墙上挂着阿木妻子的遗像,苏凌抬头,相框里的人正对着她笑。贝贝见苏凌愣愣的眼神,筷子一指,我妈,漂亮吧。她就爱在厨房里忙,她炒的菜可香了。苏凌侧耳倾听,觉得厨房里真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好长时间,苏凌都没再去阿木那,尽管阿木一再说,你别听贝贝瞎说,她们老师都讲了,她那张嘴能写长篇小说。

这天,苏凌还在床上迷糊,阿木打电话来让她过去吃腊八粥,说是白云寺布施的,很难得。

苏凌的早餐有一大半是阿木送来的。那些小吃,一天一个花样,一个礼拜不会重复。水饺包子紫薯粥,南瓜丝饼油炒饭,一样样都是苏凌喜欢的。和阿木在一起苏凌把嘴给养刁了,一般店里的东西还真咽不下。苏凌自己不怎么到阿木那边去,除非哪天心情好了,或者麻将赢多了,她就给阿木打电话,说,过来了。苏凌说过来了,往往是要让阿木等上一歇的。其实她也没怎么打扮,春夏秋冬都穿拖鞋,夏天是一双木屐,天冷一些就穿棉的,无论哪一种,脚下总是踢踏踢踏的,像是永远都睡不醒。

这回,苏凌没让阿木怎么等,洗了把脸就过来了。俩人面对面坐在超市里间的小桌子上。糯米、红枣、花生、核桃、栗子、芝麻……阿木用调羹在碗里捣过来捣过去,尝一口,兜起一粒酥软的花生米,说,料挺足的,煮的火候也刚好,要是放点松子仁会更香。阿木以往煮的八宝粥都有松子仁,松子仁是贝贝最喜欢吃的。

香什么呀?苏凌刮了阿木一眼。她以前是不讨厌松子仁的。

再吃些。阿木说,往苏凌碗里兜了一瓢。

吃成胖子,谁负责啊。苏凌翻了翻眼皮子。

阿木的脸红了一层,哪……哪能呢,我……我呗。苏凌等着阿木往下说,阿木却说要给一个熟人送米去。还说那人瘫在床上,蛮可怜的。苏凌端起保温杯一股脑儿将剩下的粥全倒进了自己碗里。阿木看着那空空的保温杯,哎,你不怕胖了。你管得着吗?苏凌斜了阿木一眼,往嘴里送了一大勺八宝粥,又说,我就吃了,吃了。

阿木的这袋米送了两天,才见人影。苏凌跟人打听才知道,瘫在床上的是个女人,阿木以前的邻居,俩人从小一块长大的。那女的后来嫁到隔壁镇上去了,不知为什么想不开,跳楼了,结果没死,成了瘫子。这几年阿木每隔一段时间都要给那女人送东西,一袋米,一桶花生油,几斤瓜子花生的。

阿木回来了,苏凌问,跟人约会去了?阿木搓着双手,哎,跟你说,她老公不管她了,我进去,她发着烧,额头滚烫滚烫的……我不能不管,她管我叫哥呢。苏凌哼了一声,道,全世界的女人都瘫了,叫你哥,你也管?阿木嘿嘿一笑,看着苏凌的脸扯开去,女人不能熬夜,熬夜要生黑眼圈,长痘痘,还容易得妇科病,还有那个……苏凌打断他,啰嗦什么呀?阿木道,嫌我啰嗦了?苏凌说,你不啰嗦吗?一个男人。阿木的舌头大起来,你,你,那我走好了。苏凌扯着指头上的碎皮说,走就走呗,谁稀罕。阿木嘴一闭,头一别,真走了。

有一个礼拜阿木没到苏凌店里来。阿木不来,老李来得勤了。老李是麻将桌上的常客,苏凌店里有一半的客人都是他给介绍过来的。这男人五十来岁,脸上长了几粒麻子,说话做事都带着一种大男人的自信。三八节那天,他送了苏凌一张电影票,说是他单位里发的。贝贝说喜欢看电影,苏凌便把票子给了她。阿木说,我看这男人对你有意思。苏凌说,是吗?转而烫衣服去了。

阿木对老李有看法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他帮苏凌收拾麻将房,看着地上散乱的香烟屁股,总要埋怨,这些人,就这点素质。苏凌回,我这里又不是高档会所。阿木听了别过头,嘟囔一句,小市民。苏凌说,我也是小市民,小市民怎么了?阿木说,我就是不想让你学他们的样,你就不能少抽点?苏凌说,闷得慌。说这话时苏凌的身子多半是靠着墙的,一绺微卷的鬓发被她绕在指头上卷啊卷的,很风尘的样子。阿木说,你这样,给人看见了,要说的。苏凌说,你不说,谁说啊。

苏凌还是抽,问阿木,要不要也来一支?阿木摇头,我不要。她便把绕在指头上的鬓发松开去,那我把你那份都抽了。阿木说,别抽了,姑奶奶,会把牙抽黄的。苏凌说,搓麻将哪有不抽烟的,我这也是赚钱。阿木说,不用那么辛苦。苏凌就说,那欠下的钱怎么还?靠洗烫店能行吗?阿木就木在一边说不上话来了。

老李和阿木不一样,他自己烟抽得狠,和苏凌一个桌上打麻将,还常常地替苏凌点烟。他说,会抽烟的女人,那叫懂生活。比方说搓麻将,要是生活少了香烟麻将那多没意思。你说是不是阿凌?街坊邻居都叫苏凌小苏,老李却叫她阿凌,还叫得很顺口。几个麻将搭子开玩笑,说他和苏凌是“郎才女貌”。这样的话,他们从不在阿木面前提起。麻将搭子在背后说,苏凌是个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的女人。

苏凌的生日快到了。这天,老李送来了一大束百合花。苏凌说,我可不敢收。老李说,不就是一束花吗?苏凌警觉起来,没别的意思?老李露出宽大的上门牙,总不能送一束花就让你跟了我吧。苏凌想想便收下了,还叫了老李一声,大哥。

花用一只高脚的细口玻璃瓶子装了,摆在楼下的柜台上。进来的人都要问问,这花谁送的?苏凌不说老李,她说,别人送的。心里却想着最好有一阵风将这话吹到阿木那边去。她把头从门口探出去,弄堂口依旧没有阿木的影子。也许阿木真生气了,该打个电话问问,可苏凌又不想打这个电话。

阿木到底还是来了。进屋,他便擤鼻子,什么味,这么呛?苏凌说,能有什么味?人味呗。阿木手里提的是一只泡脚的木桶,还有两袋子生姜红糖。苏凌冬天怕冷,手脚凉得像冰棍。看着阿木手里的那些东西,苏凌的嘴抖了一下,终于软下话来,搁着吧。阿木放下东西,把洗烫店的角角落落看了遍,终于还是问了。

谁送的?

男人。

哪个?

审犯人呢。

不会又是老李吧。

是又怎么样?

我就说,这人不安好心。

一束花怎么了?

他有老婆的。你不会……

苏凌忽地咬紧了嘴唇,阿木将舌头收住了。苏凌以前的事,桂花路上的人多少知道些。阿木虽然没问过,但他一直反感苏凌抽烟搓麻将。苏凌盯着墙上的电视看,阿木也盯着看。好一会,苏凌开口了,要是你不放心,我把麻将桌转了,将楼上的屋子租出去。阿木说,你肯?苏凌说,怕你多想。阿木咳嗽了两下,说,这两包生姜红糖,一包你吃,还有一包过几天你去看小苏时带上。苏凌看了一眼阿木,心里又是百转千回了,这人的心就是细,跟他讲过一次女儿有痛经的毛病,他就记住了。哎,这样的男人啊。

苏凌把手伸过来,搭住阿木的一只肩膀,我跟小苏,像是两颗星上的人,比不了你和贝贝。阿木说,女儿大了就知道了心疼妈了,别急,慢慢来。苏凌的声音低下去,我,我就怕自己等不了。话音顺着她两个细长的指头落到了阿木的掌心里。阿木手心里苏凌的两根指头虫子样爬过来爬过去。阿木直喊,别,别,痒,痒。

这晚,阿木留在了苏凌的店里。苏凌跟阿木好了两三年了,但阿木留在她店里也就数得清的几个晚上。大概有几天没见面了,俩人在床上折腾到了大半夜。不巧阿木店里就出事了。年底了,桂花路上小偷小摸的事也常有发生,可奇怪的是,那晚上偷东西的人不像贪钱的,只拿了些零碎的东西,薯片,塑料手套,饮料,口香糖什么的,放在抽屉里的钱,一分没取。最大的损失就是门上那把一百多块的保险锁。苏凌让阿木报警,阿木却说,也没丢什么,就当一个教训了。苏凌觉得阿木真是太老实了,后来想想又觉得实在蹊跷得很。

在苏凌看来,桂花路上的人,好像是喜欢她和阿木眼下这种状态的。那些人跟他们打招呼,比一般人家都要客气。这时候苏凌就会想起原先这条街上的一家咖啡店。咖啡店取了个很俗气的名叫 “夫妇生活”,开张不到一年就倒闭了。有小店的老板娘说,怎么能取这个名呢?要是弄个“一夜情”不就火了。这条路上的人就这么有意思。比如阿木小超市里发生偷窃案,他们关心的不是阿木少了什么,而是阿木那天为什么半夜了还不回铺子,那小偷又是怎么知道阿木那晚不在铺子里的。绕了个圈子又回到阿木身上。阿木过了三十就谢顶了,这些年头发越来越少,干脆就剃了平头。他们说,谢顶的男人不易得癌症,那方面功夫也好。阿木和苏凌这样的女人最般配了。

这些鸡零狗碎的话到了苏凌耳朵里,仿佛夏天隔了夜的饭,馊得苏凌心里很不是滋味。苏凌让阿木送早点过来,有一半大约也是做给桂花路上的街坊邻居看的。苏凌不想让人家觉得她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尤其是贝贝。贝贝。

麻将桌上,苏凌在对老李他们几个搭子说,要把桌子转让出去。有人说,你不开了,我们上哪儿玩去?苏凌说,以前没我这店,你们还不照样找乐子。有人又说,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老李说话了,是阿木不喜欢你搓麻将吧?苏凌说,哪里的事,是我自己想清静了。老李没再追问,放了一冲给苏凌。苏凌接连胡了两把,麻将散场了。

老李最后一个离开,他问苏凌,是不是我送的花让阿木不高兴了?苏凌说,没,没有的事。老李说,阿木人是实在的,就是太一本正经了,你告诉他麻将都成国粹了,没看到电视上都在放。现在不会搓麻将的就是孬子。苏凌绞着双手说,他就是怕我累着。老李往掌心里哈了一口气,你要觉得打麻将累,关了也好。苏凌掰了掰指头,我怎么会觉得累呢?老李就说,就是啊,既然喜欢何必呢,人啊有时候得多为自己想想。老李走之前对苏凌说,阿木要是有意见,你把他找来,我跟他说。

苏凌的麻将桌到底没转出去。阿木过来时问,你怎么打算的?苏凌说,我没怎么打算,我就是觉得好好的钱不赚,才傻呢。阿木说,不是你说的吗?苏凌说,那也是你引导的。反正我觉得光开洗烫店是不行的。苏凌把手伸出来,她的十个指头都做了美甲,粉粉的。阿木说,那你也不打算戒烟了?苏凌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抽烟了。我都抽了十几年了。阿木说,我,我还以为你认真呢。

阿木转身从苏凌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包烟,取出一支吧嗒吧嗒地抽上了。苏凌在一旁支着个胳膊看他。阿木抽烟的姿势其实蛮男人的,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面,一只手插在大肚皮的腰上,眼睛睁一只半眯一只的。苏凌从阿木吐出的烟圈里,看到了一个陌生的阿木。他想什么呢?那个瘫在床上的女人?还是他死去的妻子?又或者?……苏凌眼里不停变换着颜色,呼吸也变得不均匀了,阿木,你屋里那女人的相片摘了没?阿木吐一口烟说,没,贝贝不让。

贝贝、贝贝,你一天到晚就记着贝贝。

她是我女儿。

那我是谁?

你,你是我相好的。

谁跟你相好呢?

是啊,谁跟我相好啊。

阿木的眼珠子忽然黯淡下来,狠狠地抽了两口烟,将剩下的掐了从窗户口扔出去。他就这么走出了洗烫店,也没跟苏凌打个招呼。苏凌看着阿木脖子后竖起的大衣领子,发了好一阵呆。

年底的这时候,苏凌都要去看女儿。女儿的生日和她相差一个礼拜,都是腊月生的。

绿色的旅行袋里全是苏凌给女儿准备的衣服,一件玫红色的羽绒衣,一条黑色的紧身加绒打底裤,三条内裤,两双袜子,一套加厚的彩色棉毛衫。她把头埋进衣服堆里,一股洗衣液的香味揉进了她的嗓子眼,喉咙口咕哝了两声,手就触到了一旁的棉鞋上。这是一双纯手工做的布棉鞋,是苏凌托乡下一个亲戚做的,四十二码,阿木穿刚好。他那店背阴,少有太阳,到了冬天,一下雪,廊檐下的冰渣子结得厚厚的,一个月都不会化。苏凌早就说要请人替他做一双暖脚的鞋,说了快两年了,却老忘记。阿木脚上就一直穿着那双劳保店买来的军用皮鞋。

小区里的一个老女人拎着一塑料袋菜,从她身边走过,见了道,哎呦喂,谁这么好的福气?苏凌抬头,两只嘴角习惯地扬起来,阿姨,你说呢?老女人一愣,脸上肌肉一紧,凑到苏凌跟前,道,趁年轻,再生一个。苏凌只觉得耳朵边痒痒的,连鼻子也痒了。她想过她的第二次婚姻,和一个干净的男人,在一个干净的小镇上,他们应该会有一个孩子,最好是男孩,长得像谁都没关系。

棉鞋暖暖的。苏凌想起阿木前一天不声不响地从店里走出去,觉得该给他打个电话。她将头从门口探出去,弄堂口有几个人影子在晃动,快过年了,对面那边的生意还不错吧。说些什么好呢?这么多年了,阿木从来没跟她说过那三个字,更没提起过那件事。她也不是没跟人好过,前夫又或者那个诱惑过她的男人,可最后呢?还不是一身的伤。苏凌觉得无趣,打过一个长长的哈欠,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抽一根,就着照进来的一角太阳点了。烟雾在太阳底下袅袅娜娜地升起来,是一些淡青色的颗粒。阿木那张白白胖胖的脸就在弄堂口若隐若现。苏凌的手痒了,手机转了一圈,电话拨了出去。

在干嘛?

搞卫生,在家。

阿木,把墙上的照片摘了吧。

不就是一张照片吗,你这是干嘛。

是一张照片吗?

怎么不是了?

你摘还是不摘。

我想给贝贝留个念想。

你是想给自己留个念想吧。

你,你怎么不讲道理?……你,你和老李,我说过你什么没有?

阿木,你真这么想我。那好,就这样吧,我们就这样吧。照片你就挂着吧。

苏凌掐了电话,倒吸了一口冷气,将那一双细长的眼眯起来,对着不远处的一溜排桂花树瞅开了。连着几日晴,这些树又开了花,不过,香味却是极淡了,不知道是不是闻久了的缘故。这日子怕跟人一样,过着过着便旧了。

苏凌心里酸酸的,她从绿色的旅行袋旁站起来,那些落在大衣上的烟灰也站了起来,风一吹,飞散开去。

作者简介:

叶萍,1977年出生,浙江杭州富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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