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张兴军

布拉特的危机早有征兆。

就在5.27FIFA（国际足联）丑闻大白于天下之前，美国《商业周刊》便发表了一篇名为《大独裁者布拉特》的文章。该文作者通过多年对国际足联的深入调查，指出这家堪称世界最大的非营利性机构内部的重重问题，包括FIFA官员贪污、贿选，乃至2018和2022年的世界杯举办权的投票，背后都充斥着层层黑幕。文章披露，美国联邦调查局也一直在对国际足坛的腐败状况进行调查。就在今年1月，欧洲委员会(Council of Europe)进行的一项调查得出了“国际足联似乎尚无力平息腐败传言”的结论。

2015年5月27日，瑞士政府宣布逮捕6名国际足联官员，这其中包括国际足联执委会副主席、中北美及加勒比海足联主席杰弗瑞-韦伯，国际足联副主席、前南美足联主席菲格雷多，以及前国际足联执委、前中北美洲及加勒比海足球协会主席杰克-沃纳等多名业界大佬。这些官员被怀疑在1990年代至今收受数百万美元的贿赂回扣。

据《纽约时报》披露的最新消息，这起行动由美国纽约警方主导，并得到了瑞士当地执法机关的鼎力配合。美国检方计划对10余名国际足联官员提出腐败指控。对于国际足联这突如其来的“清算”，一时令业界哗然。

就在5月27日之前，媒体与分析人士都还纷纷预测，79岁的布拉特将在争议与质疑之中开始他的第五次连任，属于布拉特的时代仍未结束。而随着美国FBI的插手，意味着这个被称为“大独裁者”的FIFA之王正遭遇着有史以来最尴尬的境地。

无人撼动的“王朝”

在美国联邦调查局和瑞士警方逮捕FIFA官员之前，布拉特一直被视为FIFA的“不二人选”，虽然包括侯赛因王子（约旦国王阿卜杜拉二世(Abdullah II）的弟弟）、荷兰的足协掌门人迈克尔·范普拉格(Michael van Praag)和葡萄牙前国脚路易斯·菲戈(Luis Figo)这三位候选人也足够知名，但和布拉特在自己的王国里所积累的“人脉”相比，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多年以来，布拉特以“利益均沾”的方式笼络了大批的支持者，而通过足球这项运动的商业化而带来的源源不断的利益，则建构了这个大厦的根基。

侯赛因王子用“被控制”来形容FIFA选举的氛围，菲戈也颇为愤慨地称国际足联在很多事上并不民主。尽管如此，国际足联并不会因为质疑就有所改变，就像过去多年一样。

国际足联，这家号称“非营利”的机构，可能是时下世界上最赚钱的商业实体。其位于苏黎世以北、占地达4.5公顷的总部大楼，耗资约2.55亿美元。截至2014年12月的世界杯4年财务周期中，该机构的总收入更是高达57.2亿美元。随着足球运动的不断风靡和球迷群体的不断庞大，这一吸引了世界上绝大多数群体的运动自然而然地成了FIFA的摇钱树，其主导的世界杯、世俱杯等赛事，在转播权销售和来自赞助商的赞助的收入，不断地水涨船高。但这些钱的用途并不透明，在这个小王国里，其收支明细，并不需要对王国之外的国家或者机构负责。即使是那些闻名于世的调查记者也难窥明细，或许也只有FBI才能够调查清楚。

2015年5月29日，在苏黎世举行的第65届国际足联代表大会上，身陷贪腐丑闻的布拉特击败约旦阿里·侯赛因王子，从1998年开始第五次连任国际足联主席，任期将至2019年结束。

“国王”下马

在获选短短4天后，国际足联召开了紧急发布会，布拉特宣布辞职。这或许意味着，这位79岁的FIFA掌门人，在争议和质疑中终于走下了神坛。

从瑞士小城菲斯普一个化工厂工人的儿子，最终成长为掌控数十亿美元资产的国际机构的掌门人，布拉特堪称是一个励志的样本。而如今 ，这个FIFA的“国王”在顺利拿下他的第五个任期之后，迫于压力而闪电辞职。迎接他的，不是FIFA历史上的功勋之誉，相反更可能是即将入狱的阶下之囚。

曾经在北京采访过布拉特的资深体育记者冉雄飞这样评价他：这是一个典型的老狐狸，国际足联的最大政客！和布拉特聊天气氛是融洽的，但老布说话异常圆滑，听的时候感觉他很友善，满脸微笑，可真正要使用他说的话，却发现他言之无物，举重若轻。

“老狐狸”，并不是个别人对这个身材矮小、极具阴谋气质的人的评价。能够在FIFA这样的机构盘踞多年，足以证明其“能力”所在。而回顾其具有传奇意味的职业生涯，也更显其手腕儿多端。

布拉特对于辞职这样解释：“我自愿辞职让出自己的位置，为的就是减少外界对国际足联的直接压力。”这种大义凛然的“保护国际足联”的理由，并没有获得太多认同。早些时候的消息显示，美国FBI已经起获一封对FIFA掌舵者极其不利的信件，南非广播公司则对这封信进行了披露。发信者是南非足协主席奥利芬特，收信人是布拉特在国际足联的重要盟友——秘书长瓦尔克。信件的内容显示：“请从南非世界杯筹办委员会的款项中，扣除1000万美元，转给前国际足联副主席沃纳主持的加勒比海足球发展计划。”

美国FBI调查显示，1000万美元最终汇入了沃纳的个人账户，另有75万美元被划给沃纳的助手布拉泽。美国方面指控，这笔钱是对FIFA高官的贿赂，目的是让沃纳及其同党在2010年世界杯申办时把票投给南非。

拔出萝卜带出泥，如果FBI的调查一直持续，很难保证布拉特能够得到善终。这和过去他屡次转危为机有所不同。冉雄飞将布拉特称之为“乱世英雄”，多年来在国际足联的大漩涡中纵横驰骋，多次处于危局又力挽狂澜而不倒。冉雄飞对于布拉特的“贡献”也做了客观式评价：“毫无疑问，自从1975年加入国际足联工作开始，布拉特对世界足坛的贡献有目共睹，足球成为世界第一运动，布拉特居功至伟：世界杯赛的电视转播权，女足世界杯的创办，联合会杯，各年龄段的世界足球比赛，这些伟大的成就基本上都是布拉特亲自参与并创立的！”

如果不是“招惹”到美国，从而导致FBI四年锲而不舍的调查，或许纵横国际足坛几十年的老布拉特仍将在他的王国里汪洋恣睢。只是现在，随着美国的正式插手，国际足联终于到了改朝换代的时刻。

未决之事

包括布拉特的命运将如何，继承人是谁，俄罗斯和卡塔尔两届世界杯主办权问题，是萦绕在FIFA丑闻之上的焦点。而首当其冲的，便是布拉特的可能结局。

据英国《太阳报》披露，这位FIFA掌门人在即刻离任之后将会获得1400万欧元遣散费和55万/年的退休金。据悉，布拉特的基本年薪是140万欧元，年度奖金更是高达410万到550万欧元。如此甜蜜的告别，也将肯定激怒对他早已不满的“倒布群体”。

英足总主席戴克则认为布拉特很快就会被FBI逮捕：“他会离开的，坚持不下去。掌管一个组织时，你说你将离任的一刻说明你大势已去。”也有人认为，戴克这种相对激进的判断或许只是因为英国在和俄罗斯争夺世界杯主办权时没能成功。

不管怎样，已经没有人寄望布拉特能够去而复返，重新掌管起这个内部极其复杂而庞大的机构。而在布拉特之后，遴选出一个新继任者则成了FIFA当下最棘手的难题。一方面，没有人希望继任者依旧涉及腐败丑闻，另一方面，拥有 209个成员国的庞大机构，对其掌舵者的能力要求亦不同寻常。究竟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堵住来自各个方面的悠悠众口，是让FIFA异常头疼之事。

媒体用“选举风暴”来形容众多候选人所面临的当下。而包括现任欧足联主席、国际足联副主席米歇尔·普拉蒂尼和阿里·本·阿尔·侯赛因和路易斯·菲戈等在内的候选人均被广泛探讨，他们能否接起FIFA的帅印。

在分析人士眼中，米歇尔·普拉蒂尼是最有可能的人选。他是史上最出色的中场球员之一，长期以来被看做布拉特的接班人。但是，他支持并为卡塔尔申办2022年世界杯投票。惟一的悬念是在美国，如果美国深度介入FIFA选举，并将其贿选、腐败等问题一一查实，或许侯赛因才是真命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