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国本

在地中海东岸那片2.7万平方公里不幸的土地上，有一个人类一直走不出的泥潭，犹太和阿拉伯两个民族血火相拼半个多世纪了，尽头还不知是哪一天！

这场漫长而深重的灾难中，让我最缓不过气来的，不是阿拉法特九死一生的流离颠簸，也不是炸弹、“人弹”的反复摧残，而是巴勒斯坦12岁少年阿罕迈德·伊斯梅尔·哈提卜之死。

那一天，2005年11月3日，穆斯林盛大的“开斋节”的第一天，棕发茂密、大眼玲珑的哈提卜，和一伙同伴在杰宁大街上玩耍;这一天以军士兵进入巴勒斯坦难民营搜捕杰哈德成员，只因身边有一支塑料玩具枪，哈提卜便头部中弹，任是巴勒斯坦拉姆安拉医院急救还是以色列拉姆巴姆医院抢救，最终都没有醒来，5日，他带着十万个为什么离开了这个充满猜疑、仇恨和报复的世界。

射出子弹的那个以色列士兵，媒体没有报道他的情况，想他握上枪也应是保卫犹太人安全的，那颗子弹却让他成了杀害无辜的刽子手。他应该是个基督的信徒，仁慈和宽容都是他每个礼拜必做的功课，此刻，他的心在怎样忏悔？

这一天，良心在恸哭，天地在默哀。

这一天，战争多出了一个更深刻的定义！

就在哈提卜在以色列医院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的父母代他作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决定：把哈提卜的一切献给挣扎在死亡线上的病人。他的父亲说，为的是“拉近两个民族的心灵，让和平尽快到来”。

这样，哈提卜死于以军枪下，却救助了6条以色列生命。珍爱生命的大义，可以让一个一个12岁孩子的肝脏延续66岁的垂危老太对生命的渴望，可以让孩子的一对肾脏同时救活一名5岁男童和一名4岁女童，可以让孩子的一个肝脏再献给一个6个月的婴儿，可以让孩子那颗最珍贵的心脏去救助一个等了5年的同龄女孩……哈提卜那对肾，永远在为两个民族的的肌体去毒，那叶肝永远在为两个民族沥血！他的一颗心，永远在为正义、和平和博爱而跳动，且无论是施救的还是被救的，都知道他们属于两个有着宿怨的敌对营垒！

哈提卜的父亲离开拉姆巴姆医院时说，很想见到接受我儿子器官的患者，没有什么比看到他们健康地生活更重要更欣慰了。同样撼心的还有穆斯塔法叔父，他一直致力于加强巴以对话的和平事业，他说，有人给哈提卜选择死亡，而我们却选择寻求生命的延续，看到侄儿的器官被用来拯救病人，我们感到由衷的高兴，不管他们是犹太人还是阿拉伯人，毕竟我们都是人！

他们爱生命，更爱和平。

恨只有疯狂地加深恨，复仇只在激起更血腥的复仇。只有爱可以化解仇恨激起更爱，可以超越一切偏见。实现人类最终幸福，和平是必由之路。

这让我们想起1995年11月以色列的那次和平集会，那位有过“6日之战”辉煌，多次喊过“给我冲，跟我来”的壮士，顶着右翼分子咒他“卖国贼”“叛徒”的重压，在子弹瞄准他的那一刻仍在说“对手是不会被打败的”“如果人都打死了，要土地还有什么用”——他叫拉宾，就倒在那次和平集会上。

为了让总长不大的人类记取铁的教训，相隔10年后，歷史又深刻10倍地重复了一次。至今，时间又飞过10年了，哈提卜在冥府发问：人类还会让历史再来一次重复吗？【童 玲/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