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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上的卜辞

2015-06-09陈元武

岁月 2015年6期
关键词:祭司野牛岩石

陈元武

石上的祭祀

这些粗糙而风化严重的岩石在一处向阳的坡上,几株大树被干渴和风折磨得几乎失去了生长的信心,枝杈被霜雪或者雷电摧折,残损不堪。然而,它们的根深深扎进了岩石的缝隙,树干也被各种伤害驳拓得露出木质,流线型的,旋转,跟它内在的基因一样倔强,这些树不知经年,只见沧桑,一种时光的蚀刻同样在它的身上打磨出深深的印记。而岩石是北方寻常的花岗岩,渍着一层深锈色,表面松脆风化,而那些岩画就在岩石的一块砥平面上,线条已经漫漶,却是那么清晰,一只硕大的鹿已经身中数箭,还有一些折断的矛,矛尖已经插入鹿的身体。鹿的身边,围着一群狂欢的人,披发文身,男人肌肉强健,肢体四下伸展,手里似乎还执着什么,是刀,匕首,或者是一束野花?一根权杖或者是一块玉臬?奉献给神灵的礼物就是这只鹿,刚刚被一群勇士猎获。鹿角被涂上赭红色,颜色已经淡去,但那矿石颜料已经渗入岩石的内里,那是原始的美术观点,鹿角硕大并且多叉,这说明它是一只牡鹿,正在壮年,它可能统治着一群鹿,它是鹿群的头领,而环绕着的狂欢的男人们之中,也有一个首领,他的头高高仰起,双手叉开向天,以显示他作为首领的优越和狂喜的成色。一些人匍匐在地,向着祭坛行礼,他们的身体弓成虾,像地上摆着的一些祭品。原始人相信,心灵是通天的,而大地与天空之间,是靠山峰相维系的,高耸的山峰,硕大的岩石,虽然在北方一望无际的平砥荒原上看去,这些山并不显得特别险峻和高大,然而,这些岩石却无法被人忽视。也许,原始人们看到狂风暴雨来临之际,电闪划过乌云密布的天空,直落在这些山峰之间,在岩石上炸开一团团幽蓝色的火焰。岩石的碎屑纷飞,而远处躲避暴雨的野鹿开始在岩石间慌乱地奔跑开。天上的鹰失去了游弋的勇气,落荒而逃,向远处的草原遁去。原始的男人们狂躁起来了,他们闻见了鹿鼻喷出的草腥气息,听到群鹿尖细的鸣叫,肥硕的鹿开始向空中跳跃,从一块岩石到另一块岩石,向山坡的另一个方向奔跑。猎人们狂叫着,向鹿群聚拢,纷纷投掷矛标,射出飞矢,那些用尖利的砾岩打磨出来的箭镞,足够穿透鹿身体上布满花纹的毛皮,它们穿透鹿的血肉之躯,鹿的肌肉撕裂,肌腱切断,血管被穿透,血液涌出,鹿的骨骼在断裂,鹿的心脏猝然间被一支白蜡杆磨成的矛标刺中,鹿王倒地,鲜血喷溅,它的眼睛里透出一丝野性的倔强和绝望的无奈。

人们庆祝神灵的光临,太阳向大地喷发着夏天的热情,草原上的野花盛开,山野里一片生机。而岩石上依然只有电火烧灼过的痕迹。那只鹿的尸体被抬了上来,鹿身上的血迹甚至都来不及洗净。鹿眼睛还圆睁着,只是失去了神采和光泽,蒙着一层灰色的翳,布满血丝。鹿眼睛是给神灵的暗示,祭司将鹿血抹在额头上,并给跪拜着的首领额头和脸上也涂上鹿血。这同样是暗示,人们将自己也当成献祭的礼物。苍天高高在上,大地巍巍,苍茫的大草原上,神灵主宰着一切,风调雨顺,牲畜繁衍,谷物丰稔,子民安康。在王的疆域之内,四野臣服,百族来朝。祭司主祭,一切都按着部落的远古习俗进行,献祭完毕,是狂欢和饕餮:酒,歌舞和美人,扮着神相的傩们列队,在祭司的指挥下按部就班跳着只有神才知晓的舞蹈。他们呐喊,狂啸或者号啕,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鹿肉被切割成若干份,依次摆在祭司、首领们和女人们的面前。他们盘膝而坐,吃着刚刚烤熟的鹿肉,皮囊里盛着浓烈的美酒,美人们美目盼兮,巧笑倩兮。祭司仍然独坐于祭坛之上,闭目自语,嘴唇飞翕,似乎一些音符只有神灵才能够知晓,他在与神灵愉快交谈中,没人知道交谈的内容。祭司像王上之王,他作为神灵的仆人和神的人间代理人,拥有至高无上的特殊地位。王也要听从祭司的安排。在神坛边,只剩下祭司一人在表演,其他人只是观众。祭司让一名工匠执笔,用蘸着鹿血的骨笔,在岩石上画着,将此次盛大的献祭仪式来个全景扫描式记录。然后是奴隶们匍匐在岩石上,用来自天上陨星的神铁制成的工具凿刻先前画师用鹿血描绘的图像。石块作为敲打的锤子,神铁凿子尖与岩石碰撞出火星,岩石的碎末飞溅,锤凿的丁当声悦耳。向晚的风袭人,送来远处的凉意。夜以继日,狂欢在继续,篝火熊熊燃起,火光影绰,美人脸上的酒色酡红,众人微醺,欢笑或者歌舞。天空渐渐出现一轮弯月,星光弥满了幽深的穹幕。偶尔有流星闪过,祭司大声呐喊,这是神灵的驷驾游弋于天庭。众神在天庭与他们同乐。

数千年后,一切都寂静了,远古的人们如风吹走,不留下一丝痕迹,除了这块岩石和岩石上的绘画。那只鹿,永恒地留下了影像,这是鹿的荣耀,天神应该还记得此次盛宴。那些人,那些鲜花和祭礼,多么质朴和纯真。

猎牛之歌

贺兰山脉总是沐浴在阳光与沙尘之间,缺少的是水泽。朔方的风总是锋利如刀,会将坚硬的岩石蚀刻成各种形状,而那头牛不会被这一切抹去。因为它已经深深地镌刻入一块青色的玄武岩中。不,它不只是一头牛,一头狂奔的野牛,一头被狩猎激怒而惊恐的野公牛。它有着一副硕大的犄角,像弯月一样优美,犄角尖突向天空,这是一头公野牛所必备的特征,这是它的雄性荷尔蒙的符号,是它野心和雄心的符号,它是大地上不可忽视的野蛮的力量之一。现在它沦为一群嗷嗷叫的原始的猎人们的追逐的目标。它被持续的狩猎者的攻击弄得疲惫不堪,愤怒而无奈,它张大的鼻孔似乎正喷着大口大口的怒气,然而却丝毫不见其驯服的迹象,它还在奔跑,直到力竭而亡。它的身边,一群猎人围成扇形,他们的腿脚夸张地变成风车轮般,这是古人在暗示勇士们的奔跑速度,似乎速度与腿脚的数量成正比,他们认为,野牛之所以跑得快,是因为它比人多了两条腿,于是,岩画者在臆测这样的结论并将勇士们的腿脚多得像怪物一样,似乎这样,才能够赶上野牛的奔跑速度。六条腿的人在飞奔,与四条腿的野牛在角逐,这似乎暗示了最终的结果。勇士们似乎个个情绪高涨,如此巨大的猎物足够刺激他们求胜的决心,也让他们兴奋得难以抑制。他们嘴形大张,手臂奋搏,手里似乎还有致命的武器,是投枪或者长矛,而奇怪的是,另一些人似乎是在观战,手里还抱着婴儿,那是女人,老人或者是部落的首领?野牛与猎人的角逐似乎定格于这幽暗色的玄武岩之上,那时候,肯定有过一场类似的狩猎行动,猎人们最终获得了胜利,为了纪念此次伟大的狩猎行动,远古的猎人决定勒石,将野牛定格于岩石之上,虽然是无意的行为,却让此次伟大的狩猎永久地保存下来。

狩猎野牛的行动极为危险,只有勇士们才能够胜任。是否这是一次特殊的仪式,是部落首领在考核谁有资格能够继承他的长者之位?他应该有无比的勇气和力量,能够机智地战胜狂野的雄性野牛。古人相信只有勇气和力量加上智慧,才是一个部落首领必备的条件。那时候的贺兰山,应该森林茂密,野草丰茂,河流和瀑布在山麓间穿回。在原野之间,野牛群毫无顾忌地漫步。野人们过着简单而艰苦的生活,只为了果腹和保护族群的利益,他们要跟其他的部落战争,以掠夺别人的财产、女人和孩子,还有他们的猎物。羊成为第一批驯养的家畜,而野牛始终无法被人征服,它们凭借蛮力和强大的力量以及狂躁的脾气,让所有的野人们畏惧,只有在猎物或者食物极度匮乏的情况下,野人们才会冒险去狩猎一头雄野牛。那时候,投枪或者长矛,还只是简单的石制武器,加以木柄。没有技巧和力量,是无法穿透野牛厚厚的毛皮,无法对野牛造成致命的伤害。然而,总有人做到了,他们凭借力量和技巧,将长矛刺进了野牛的身体,穿透了野牛的心脏。不知道此次狩猎的结果,是否那头野公牛最终倒地?应该是这样的,否则,古人们不会大费周章地以岩刻的方式纪念这样的狩猎行动。野牛的惊慌和疲惫,猎人们的兴奋和坚毅,在无声的岩画中无法一一体现。我所看到的只是那准确的造型,洗练的笔法和绘画技巧。野牛硕大的犄角就是它最大的野性特征,勇士们追逐的速度就是他们勇气和力量的宣示。牛在奔跑,沿着没膝的丛草,慌不择路,猎人兴奋地呐喊,似乎应该还有个人在指挥,有人在挥舞兽皮的旗帜,或者在敲击一面鼓,在一处高阜之上。然而,这一切都省略了,我所注意的就剩下这头命运未卜的公牛和猎人们。其实,当年的那个岩画者似乎还想表达什么,只是苦于这岩石的平面有限,或者工具太过拙劣,实在无法做更细的刻画。数千年后,风沙抹去了岩石新鲜的刻痕,野牛的形象会逐渐漫漶,然而,它的硕大的犄角让人印象深刻。那是一个真正依靠角力和智慧生存的时代,不需要诡计和阴谋。野牛和原始人公平地竞争。或者,会有不断的肉食滋养着这些民族,否则就不会有我们的今天了。而野牛绝迹了,这似乎不太公平,因为人们不断地发明新的有效的杀戮工具,使得野牛越来越处于下风和劣势。野牛消失了,草原消失了,森林消失了,蓝色的天空里,不再闻见百鸟的歌唱。

数千年后,赭红色的裸露的沙砾和沙尘,土壤瘠薄的草原上,赭红色的岩石上,贺兰山在苍茫的朔北大野里略显得孤独和寂寞。远方是一弯若隐若现的黄河,一丝淡黄色的尘霾笼罩着四野,稀稀拉拉的不成片的绿色,成为这片远古大地的最后一些新鲜的颜色记忆。那是枯不死的沙柳和胡杨林,只有靠近城市和村庄的地方,才会有笔直的道路、成行的绿树和大片的绿洲,但与荒凉的沙砾遍布的原野相比,这一切显得那么的脆弱。野牛消失了,绿洲上走着成群的家牛和羊,驯顺,毫无脾气,像一些可以忽略的摆设。我不知道,当年那个岩画者,是凭借什么工具完成这样的作品?他还想表达哪些无法表达的内容?一切都无从知晓了,偶尔碰到一个牧羊人,他们的表情像这沙漠化的原野一样,被阳光镀成铜色的脸庞上,满是深深的皱褶,他们眯着眼睛,似乎永远都如此表情——木讷、羞涩而坦然,毫无城府。朔北的风沙改变了他们眼睛的宽度,而严酷的环境也锤炼了他们的意志,那些羊也一样,在毫无生气的砾石之间努力地寻找一些遗落的草丛和残存的一些植物根茬。为了果腹,羊像云彩一样移动上百里,沿着水流和草甸而迁徙。远远地望去,荒凉的大地上,很少能够让我眼睛一热的东西,风景如此之美,而我的内心里怅惘无限。当年的胡人,或者就是原始的猎人们的后代,现在,胡人远遁他方。骏马替代了猎人飞奔的旋腿,人们可以轻易地飞驰,却再也找不到一头可供狩猎的雄性的野牛。

若干年后会怎么样?这里被风沙浸没了,成为真正的荒原,那时候,贺兰山上,恐怕再也碰不到一个牧羊人了。地上有一些可疑的骸骨,是谁的?是人或者野兽?当夜幕降临的时刻,远方传来狼的嗥叫,是不是我的幻觉,这样的地方,应该不会有狼出现,狼作为自然真正的强者,已经在此绝迹多年了。可能是岩石被风吹响的声音,像狼的嗥叫。远远望去,铅灰色的向晚天幕下,一些枯树的枝桠似乎像另一些神秘的神灵,在渐浓的夜色里低语。

交媾之石

这块岩石似乎是上天赐予大地的神物,它似乎是两个人,一男一女,一对正在尽情交媾中的情人或者夫妻。生殖似乎是人类永恒伟大和庄重的主题。而它是天生的,毫无人为改变的迹象。它是一块神石,是神对于人类青睐于交媾欢乐的赞美?是暗示,暗示年轻的人们应该珍惜这样的年华,趁着年轻,多忙于交媾和生殖,像牛羊一样,像骏马一样,像万物蕃生。万物有灵,喜欢繁殖这样伟大的事件,花朵是植物的生殖器,人类的花朵就在身体之上。乳房,硕大的臀部,肥硕的身体,加上男人雄伟的身躯,这一切都足够引发自然的神秘事件的发生。人从牛羊、鹿群和马肆无忌惮的激情交媾中得到启发,在春天的时候,原野一片鸟语花香,草长莺飞。动物们忙于一年中最重要的事件:繁衍下一代。雄马咬着雌马的屁股,公然调戏着骚情萌动的雌马们,它们在光天化日之下交媾,夜以继日,忘乎所以。若干天后,在冬天来临之前,野马群往南方迁徙之前,马驹诞生,牛和羊群里多了些新鲜的啼叫,犊子和羊羔给这个世界增添了新鲜的生命体和欢乐,双亲们沉浸于这样的成功和喜悦中。于是,天赐神石,而神石的主角并非是牛、羊或者马,而是万物主宰的人,人在石头里忘情地交欢,这多么让人脸红和难堪。人们知道交媾已经变成一项极为秘密的事情,只能在黑暗处无人处进行,怎么可以像这样明目张胆地进行呢?当年的部落首领们可能惶恐过,人们惊慌失措,这是什么?是天降的神谕,祭司们可能因为害怕而自杀,因为他们不理解上天为何要设下如此启示?是鼓励人们多生孩子,还是鼓励人们及时行乐或者耽于淫荡的快乐?这是怎么了?然而,这的确是上天神圣的暗示。于是人们明白了,上天要人们注意族群的繁衍和壮大,上天并不把人类另眼看待,在上天眼里,人与牛羊或者马并无区别,都需要繁殖和快乐。瞧,那块岩石上的女人,有着忘情的姿势,她硕大的乳房和臀部,而男人紧紧鳣附于女人的身体之上。与女人强硕的身躯相比,男人体型较小,像是附聚于女人身体上的一件饰物。

两千年前,匈奴人将它视为神坛,在此地设王庭,让尊贵的阏氏居住在这水草丰美的焉支山麓。匈奴人崇拜上天,沿袭着远古的习俗,祭司们主宰着部落的神事。女人们享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女人们管生殖大事,男人们负责掠夺和战争,男人会在严酷的战争中死亡,因此,生殖成为部落的头等大事。匈奴人喜欢马和女人,视为族群中最为珍贵的物品。阏氏可以从生到死永久享受王后的尊荣,哪怕匈奴王死而后代,阏氏的地位不变,继续服从于新的匈奴王并为之生殖子女。于是,匈奴人也学着远古的岩画,在焉支山的岩石上刻画着类似的生命事件。匈奴人喜欢蛙一样的繁殖能力,马一样健康的孩子,狼一样勇猛的男子。于是,他们画了这样的事件,一群匈奴人的集体交媾事件,或者说是匈奴男孩与匈奴女孩的成年礼,组织这样大规模的交媾活动来体现上天注重蕃生的神示。他们忘情地狂欢着,迷醉着,于是有祭司们在一旁为之鼓舞,有扮成牛羊的成年人一旁舞蹈助兴。有蛙形人,有鸟形人,有牛羊和马,有修长的草和鲜花,成串的泡泡状暗示着什么?像蛙卵或者是蝌蚪?是精子或者群蠓?很难想像,在儒家思想统治着的中原大地,会有如此的绘画和事件出现。在远古时代,生殖是人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事件,也是族群中最为重要的事件。北方少数民族比较开放,对性事的忌讳也不如汉族人那么深幄重重。像现在少数民族在情歌对唱时的话语,依然是那么的撩人和滚烫:“马扎子花开开,情妹子那个快快来,山丹丹铺遍了崖畔畔,尕妹子你还躲在哪旮沓?哥哥啀等你花开花败,月亮爬上又落下。快快来哟,我的尕蛋蛋,亲亲的尕蛋蛋。”南方的少数民族也有对歌配郎的习俗,甚至还有走婚的远古生殖观念。只有汉族羞答答的,对一切性事都隐讳于语焉不详之间,文字记录更是稀罕绝迹。汉族天生懦弱和驯从,没有少数民族的勇气和胆力,可能与千年的文化有关。孔子生于野合,可见孔子之前,古人的生殖观还是蛮开放的,并且有诗一样的浪漫,他的父亲与母亲相差五十多岁,并且是野合而生孔子,在现在几乎是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情。孔子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的来历?

往来的游人对此石膜拜之至,有惊讶有惊叹,有暧昧的哄笑,但没有人会觉得它是如此的淫荡。古人以性事为秘不可宣之事,嫁女时,以秘瓷藏于软枕和箱底,母亲会亲自教女儿这些男女之事,或者富家女,则以春宫画教女性事,但这一切都是隐秘不宣的,更难以启齿。父亲远避此类的事情,或有父亲授子以此,而儿莫名,以为羞辱而自杀(《夷坚志》载)。可见传统的世家观念是如何荒唐,而实际上,汉族男人更不受世俗礼节拘束,往往三妻四妾,淫荡无拘。少数民族则更忠贞于夫妻爱情,两者几乎有天壤之别。故胡人言汉人虚伪而多淫。蒙古人统治的时代,视南宋汉人为与牛马一样的动物,女人可随时征为营妓而男人可随时像牲口一样被转卖甚至虐杀。蒙兵视南人为蛮子,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连一贯以圣人自居的朱熹也是个十足的伪君子,个人行为不仅放荡不羁,甚至以礼教来惩罚别人,他在任浙东提刑官时为打击政敌台州太守唐仲友,诬其与妓严蕊行为不当,蝇营狗苟,将严蕊拘于刑狱,将她打得死去活来,却原来只为吃醋,只为严蕊不喜欢自己,而喜欢倜傥风流的唐太守而已。没想这严蕊竟然是个有节气的女子,硬是没按朱熹的意思诬枉唐仲友,朱熹于是恼怒不已:“再痛杖之,仍系于狱,两月之间,一再受仗,委顿几死。”但严蕊还是不开口,后来朱熹调走,岳霖继任,重审此案,才平反了一桩冤狱。1196年监察御史沈继祖上书弹劾朱熹七宗罪,其中就有勾引二尼之实,表面一套,实际上,他连个好人都算不上。这样的人竟然能够配享孔庙,享受后人的三牲之礼?

远古时的人们质朴,只知道天地之间有交泰之事,万物番生,是万世不灭的天理,没有生殖何来生命的延续?物种岂不是都要绝灭了么?当然,生殖与淫荡是两码事。看着这些质朴而天真的岩画,你会有那种羞涩的感觉,但绝不会有那种淫荡的快感,看此天生的“生命之歌”石,或者说是“人之初”的自然石头,我们只剩下感叹和惊诧了。南方的丹霞地貌,多有“生命之根”、“生命之门”之类的自然景观,唯其逼肖而让人感叹自然造化之神功。人们会脸红,会窃笑私语,却无人会诅咒它们的存在。在与少数民族朋友交往的过程中,我感觉,他们率真直率,不像汉族那种虚伪和做作,有话直说是他们的共性,甚至男女之间的玩笑也开得让人吃惊,在他们的眼里,这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男女之事,古人都那么坦然,何况现在,万事有节,有理可循,就是不可滥交。牛马一年只发情一次,而人总是时时刻刻能够情趣盎然。这是有本质的区别。“交媾之石”一点也不淫荡邪恶,看着让人感动,这么率真坦诚而执著,岂不是让人照影生愧?我们远无古人的率真的交媾目的,或者,快乐取代了生殖的目的,让人类从此堕落,甚至文明毁灭,像罗马帝国,像巴比伦文明。

一阵微风吹过,花香阵阵,神石之上,是清霄碧空,是阳光灿烂。我在想像远古的事情,鲜花、流水,女人和男人像大地上的万物一样认真执著地完成着神圣的仪式,那些蛙、昆虫(螽斯)和多籽的鱼,一切暗喻都是那么的纯洁和美好。没有一丝淫邪,没有一丝羞耻的成分。“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闻数穷,不若守于中。”天地对于人和万物等同视之,并无特别的眷顾和区别。万物生是天地对于万物的谕示,生生灭灭,自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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