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珈瑜

我为什么会鬼使神差接过话筒，在这样一群人面前说那一番话？我根本没有打腹稿，没有在心底盘算，甚至几秒钟之前都没有发言的念头。奇怪的是，就是那么一瞬间，脑子如同短路般不听使唤，竟高举右手请求发言。

事后想起自己这反常的举动仍令我困惑不已，以至于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一百多双充满迷惑的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他们一定在想——这人是谁啊？在说些什么呢？有没有脑子呀？……还有表情严肃的老莫，一扫往日的笑容满面，取而代之的是紧锁的眉头……

这些统统成为笼罩在我心头的阴云，驱之不去。

所以，我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以旁观者的身份重新回顾之前发生的一切。

这次，去嵊州城南小学参加余科峰老师的“高段批注式教学”教研专场活动，因为全省性的雾霾导致高速封道，我不得不绕远路从上虞东关去嵊州。等我们一拨人赶到时，余科峰的批注阅读课堂展示已结束，紧接着是他关于“随堂化批注阅读”的报告。

关于批注阅读，我断断续续做了几年。一开始跟余老师做的一样，语文课借助课文教给学生一些简单的批注方法。后来，我把阅读视野投射向课外儿童散文，让五年级和六年级的学生借助批注培养阅读儿童散文的兴趣，发现美，寻找趣。而这一内容作为绍兴市教改项目已经顺利结题。所以，对批注阅读四个字我真的不陌生。

也正因为如此，对这一次活动我怀着极大的兴趣。

余老师所讲的点滴，都是我曾经做过的。与我不同的是，他把批注作为语文课堂上实现师生交互、达成教学目标的重要手段。也因为这一点，令我心生疑惑，继而思绪纷飞。

与会老师们的发言，也给了我很多自以为可靠的证据——呈现的课堂较为平面化，课堂气氛相对沉闷；忽视文本朗读，对文本语言形式的训练欠缺；批注反馈形式单一、不及时、面窄；在课堂上去批注本来能够通过预习解决的问题，损耗了宝贵的教学时间……

众所周知，当前的语文教学，问题尚多。作为战斗在小学语文一线的老师，都期望能通过自身的努力，给予学生更多的主动权，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思考、表达，实现语文素养的真正提升。

在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知识背景下，许多小学语文老师将目光落在了批注阅读上。于是，在这片波澜壮阔的小语教学海洋里，批注似乎成了一根救命稻草……

而与批注阅读匹配度最高的一词便是“高效课堂”——借助批注改造语文课堂，借助批注提升课堂效率——冲着这一理想目标，大伙儿趋之若鹜，无人质疑，无人反思，无人静观。

回顾自己做这一课题的点点滴滴，脑海中最先浮现出来的不是学生的阅读批注如何精彩，而是一个个无法忽视的问题：首先，批注阅读两极分化严重，好的学生能择其要点批而注之，言简意赅，一语中的；差的孩子依旧是随意圈划，胡乱批注。其次，学生对以作业形式布置下去的批注阅读有一定的抵触情绪，积极性不高。即便是喜欢阅读、批注能力较好的孩子，也多少有这样的情绪。最后，语文课堂中，学生能在教师引导下，较为顺利地进行批注阅读，而一旦教师放手让学生自行批注阅读，便“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效果可想而知。

很显然，通过教师的指导、训练，小学阶段的孩子初识了阅读批注这一阅读手段，掌握一些批注方法，也能在目标明确的前提下进行批注阅读……

于是，问题浮出水面。批注阅读作为一项技能，小学生还无法运用自如，还离不开教师点拨指导，该技能还处于不断完善、熟练、巩固的过程中。如同植物，它尚处在生长发育阶段，我们就急着采摘它的果实，只会适得其反。

我知道上面所说这些内容之间缺乏较严密的逻辑性，也知道我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太微弱，但我还是要表达自己这一“雷人”观点——小学阶段的批注阅读对实现高效课堂帮助不大。绝大部分老师的课题标题需要斟酌修改，例如“借用语文课堂，有效落实阅读批注技能”，这样一来，我们把关注点放在了批注阅读这一技能的训练、形成上，而语文课堂、语文课文成为巩固、强化这一技能的场所、手段。

被批注占去较多时空的课堂，客观地讲并不是好课，课堂效果也并不理想，问题很多，比如之前老师们说到的平面单调、训练单一、反馈面窄、反馈不及时……因为语文课有教学目标，批注呈现的往往是读者的原生体验。两者之间存在差异，依然需要教师通过其他方式引导，缩小甚至去除这些差异。

那么为什么课堂会以这样一种面貌呈现在大家面前呢？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小学生对批注阅读还停留于初始阶段，只知皮毛而已。

我前面讲到，小学阶段所习得和巩固的课内批注是阅读的技能，只有当它熟练运用到一定程度，进而内化成阅读习惯时，才能真正实现阅读质量的提升。也只有在此基础上，我们才可以思考这一技能对语文课堂、对学生的语文学习状况所起的作用有多大。现在我们把整个过程颠倒了——技能还没掌握，就开始期望它在语文课堂中实现价值。实在有点可笑！

小学阶段提出“批注阅读成就高效语文课堂”这一说法，寄托了老师们最美好的愿望。但我们必须冷静下来，客观地看清现状，明确小学阶段需要做的是如何操作、落实、巩固批注阅读这一技能。等这一技能达到一定水平，或者说是内化成一种阅读需求时，才可以正面讨论它对课堂所起的作用。再将其延伸到课外阅读，以此检验这一技能是否对学生的阅读体验起了不可低估的作用。

事实上，我在否定余老师和一大批正辛勤耕耘在批注式语文教学上的老师的同时，也彻底地否定了自己——我正在研究的是“批注阅读课外儿童散文的探索”，如此看来，现在还远不是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