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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虹之国的排外迷思

2015-06-02瑞安•布朗

世界博览 2015年9期
关键词:南非政府种族隔离约翰内斯堡

瑞安•布朗

南非最大的城市约翰内斯堡郊区阿克东维勒镇的一个午后,一小群人举着啤酒围在一起描绘着自己的家乡。屋顶是开裂了几道口子,厕所溢出阵阵污水,一股臭味散布在空气里。每间卧室大约挤着十来个人,卧室里的家具寥寥无几,常常连床铺都没有。

南非的诱惑

在这群劳工身后是一座露天营地,棚户屋、帐篷、茅草屋蔓延恣肆地星罗棋布。这座拥挤过度的居民区的前身,是种族隔离时代南非政府为了安置前来本国打工的黑人劳工而建立起来的,大多数蜂拥而来的新移民是附近金矿和工厂的雇员。今日,当年盖的砖瓦房频临倒塌,窗玻璃摇摇欲坠,耗子们在车库里安了窝,一切现象都告诉外人:这里没有物业,更没人管理。

“在这里,我们过的日子比狗好不了多少”,埃尔维斯·普拉托里斯说道。他是一名建筑工人。

住在约翰内斯堡市区的穷人们的境况比这里好不到哪里。普拉托里斯也提到了近三周来南非掀起的排外暴力,暴力事件夺取了至少八条生命,千万外国人“滚回”他们的家园——大多数人目前在德班的东部港口城市谋生。排外暴力的火苗往往发生在一些自然聚落,不外由棚屋、草屋和简陋的砖瓦房构成,呈蘑菇状围绕在大都市周边,或是凄苦的工人宿舍区——如开头提到的那座,它们的分布就仿佛工业区的镶边。

南非之于非洲人的诱惑,就好比美国之于全世界的诱惑:她是逃离战乱的避难所,她是全新的开始,她是一片充满机会的土地。1886年在约翰内斯堡发现金矿,非洲各民族迅速涌入此地掘金。今日的南非仿佛位于非洲大陆最南端的一块磁铁,吸引着刚果人、埃塞俄比亚人、马拉维人、莫桑比克人、尼日利亚人、索马里人、津巴布韦人,和其他逃离故土或寻求发展的移民。移民的数量大约在200-500万之间,在一个总人口约5000万的国度,这已然不是个小数目。

34岁的汽车机修工保罗·曼西卡说:“我选择来南非,因为这里的生活条件比非洲其他地方都好,我相信自从二十多年前种族隔离制度被废除后,彩虹国度就笼罩在和平的氛围里,此番骚乱对我是个不小的打击,南非不是原先憧憬的那么民主。我很失望,同为非洲兄弟,他们做干了这些,他们心底肯定没有爱。”

争抢有限资源

从某种角度而言,本地居民们之所以表现得如此愤怒,起因十分简单。他们生活困顿,官方统计的失业率高达25%,而移民与他们一起争夺诸如就业岗位、房屋、食物等有限的生活资源,让生活显得越发艰辛。对于很多本地人来说,一旦移民们的境遇相比他们稍稍显得成功,尤其是从事诸如商贩、小店主这些活动在公共场合的营生,他们内心就会油然而生一种屈辱感。

起因虽简单,暴力排外现象的根子却很深,南非的排外历史和贫富差异极端突出的现状,都为目前这种局面提供着养分。

“过去二十多年间,南非很多中产阶级不一定充分了解同一国度穷人们的暴虐行为。”西开普大学人类学研究中心的苏仁·皮拉教授说道,近年来他参与调查研究2008年5月发生的暴力事件,这项由政府牵头的研究旨在全面剖析南非史上最血腥的排外骚乱的来龙去脉。皮拉认为,若欲将“五月骚乱”置于长时段之下考察,惟一的途径是站在南非穷人的生活状态上,反观这一结构性暴力事件。

人与人之间存在差等,人与人之间需要区分,南非数十年来施行的种族隔离制度把这些信念播种在南非人的心底,根深蒂固。1994年种族隔离制度被废除,这种思想却没有随风飘逝,而是换了一副内涵:南非人在这头,外国人在另一头。

偏狭让猜忌愈演愈烈,本地人觉得移民挤占了本就不多的就业岗位和社会资源,这种偏见在南非最贫穷的社区越发强烈。根据政府的统计数字,棚户区的失业人口近40%,三分之二的家庭月收入低于1633兰德(133美元)。

“到南非谋生活的外国人太多太多,我们却连说‘不’都做不到。”南非人普瑞特鲁斯说道。他在附近郊区的建筑行业打零工维系生活,自称月收入在2000兰德(165美元)左右。

政府敷衍了事

阿克东维勒镇的南非黑人手握棍棒高歌,呼喊着要求“外国人滚出去”,政府对此绝非浑然不知情。南非国民议会副秘书长简森·杜尔特说,官员们正在处理这些事端,“1994年废除种族隔离之后,我们庆祝自己得到了解放,获得了自由,可当时没人真正察觉竟还有那么多愤怒的人民没能发泄怨气。”杜尔特说,“这便是目前我们所与之搏斗的。”

许多外国人遇到南非如此深入骨髓的怨愤,往往感觉云里雾里,而且在看得到的未来,尚找不到什么解决办法。有不少舆论抨击南非政府在应对1990年代末期反复爆发的暴力事件时得过且过,敷衍了事。穷人社区日复一日为了生存发生摩擦,在他们那里,化解积怨、相互谅解的呼声不啻耳边风。

“南非政府努力解决的问题都非一日之寒,可当解决事端的主体换成个人的时候,他们需要的仅仅是一把手枪。”刚果民主共和国驻南非大使本尼·伯克叹道。

如果追溯历史,今日这场排外骚乱既可以说是民众自发行为,也可以说他们是被引导的。移民们很容易成为南非国大党施政不利的替罪羊——并且他们几乎沦为近年来每次反政府游行的最终牺牲品。

南非人普遍认为,移民开设“斯帕扎”(南非特有的一种小型便利店)的终归有损于南非,“非国大”又在国民心中加深了这层嫉恨:新来的外国人总有办法开张新店,赚取比本地人多得多的钞票。

2008年5月12日,约翰内斯堡东北郊的亚历山大镇,当地居民袭击了来自莫桑比克、马拉维和津巴布韦的邻居们,酿成2死40伤的惨剧。暴乱旋即蔓延至全南非,持续了将近两周,万余名来自黑非洲的移民被迫向警察局、宗教场所或其他民间临时设立的难民收容所寻求庇护。

事件平息后,南非政府并没有痛定思痛,更没有采取预防措施避免类似悲剧重演。更重要的是,解除种族隔离后的南非政府始终找不到解决广大南非黑人困顿生活和高犯罪率的有效方法,同时对社会权利,诸如水资源、电力、教育和其他公共服务的重视相当不足,这些无异于政客对南非人民的暴力。

南非政府和民众团体意识不到现状的严重性,隐患终将愈演愈烈,最终受害的不止南非的旅游业,而是整个国家的国际声望和地缘政治利益。

“五月骚乱”过后,只极少数肇事者受到法律制裁,“希望此番政府能够慎重赦免,检察官介入调查,相关民众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国家首脑也都应该发出团结之声,驱散笼罩在本国人民心头对外国人的迷思。本国情报机构必须全力找出暴力袭击背后的动因,从而更准确地预测何时何地将发生类似事件,以及它们的组织形式。”人权律师戴维·科特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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