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香

因为膝下无子，又怕女婿将来不可靠，他们从小便苦心孤诣地调教女儿：结婚后一定要和父母一条心。老两口的心血没有白费，女儿婚前婚后柔顺乖巧，心里只有父母。单位发的奖金她交给父母，买彩票中奖的奖金她也交给父母。而公公罹患绝症，她却不舍得拿出钱来帮丈夫一把。当丈夫知道真相后，竟然自残泄愤，脆弱的婚姻也因此面临解体……

李学民是武汉铁路局车辆段一名普通职工，老伴宋海凤是一所铁路小学的退休教师，夫妇俩育有一女。

1984年，宋海凤生下女儿李琼后，本来还想再要个孩子，后来因为宫外孕大出血，医生建议她不要再生育了，不然将有生命之虞。从此，李学民夫妇便把全部心思放在了女儿李琼身上。

李学民夫妇出身农村，养儿防老的观念很重。虽然李琼是个女孩，但他们认为女孩乖巧懂事，如果加以引导，女儿应该比儿子更孝顺顾家。

从李琼懂事起，他们便有意识地教育女儿：“在这个世界上，父母是最爱你的人，除了父母，其他人都是外人。你的心要和父母在一起，将来我们老了，没有能力了，你可不能做没良心的事情啊！”在父母的刻意教导下，李琼对父母言听计从。

2007年7月，李琼从省内一所师范院校毕业后，成了一名中学教师。很快，李琼就到了婚嫁年龄，李学民夫妇不失时机地教育女儿：“现在离婚率不断上升，男人大都靠不住，找对象一定要找个老实听话，婚后还得忠于我们家的男人。”李琼频频点头。

李琼生得娇俏可人，又是地道的武汉人，所以一走上工作岗位，给她介绍对象的人就很多。几年间，曾经有几个男孩和李琼处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可每当李琼抛出“婚后必须无条件地孝敬我父母，并且不能有任何怨言”的要求时，那些男孩都选择了退缩。其中一个男孩直言不讳地说：“孝顺你爸妈是应该的，可让我无条件地服从，并且没有任何怨言，我做不到！”就这样，一个个机会从李琼身边溜走了。转眼间，李琼已经是27岁的大姑娘了。李学民和老伴有些着急，到处求人为女儿介绍对象。

2012年春节后，李学民的一位老同事给李琼介绍了一个叫张泉良的小伙子。张泉良是湖北黄石人，7年前从兰州铁道学院毕业后，应聘到武汉铁路局工程公司工作，经过努力，已做到工程师的位置。因家里姊妹多，父母体弱多病，张泉良挣来的钱大都贴补了家里。所以，在婚姻方面他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已年近而立，仍是单身。

经过中间人牵线，张泉良和李琼很快见了面。张泉良对李琼的各方面条件都很满意，而李琼看到张泉良相貌一般，又了解到他的家境，便有些犹豫。但李学民却为女儿分析道：“虽然张泉良家在农村，但他的潜力很大，况且人又老实听话，不像城里长大的孩子有那么多的心眼。这门亲事我还是比较看好的。”听了爸爸的话，李琼点了点头，答应和张泉良处处看。

恋爱期间，张泉良像公主一样捧着李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30岁了，要钱没钱，要房没房，像李琼这样的本地姑娘能嫁给他，算是他的福气。所以，当李琼提出“婚后要无条件地孝敬我父母，不得有任何怨言”的要求时，张泉良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按照李学民夫妇的打算，他们本想让女儿和张泉良结婚后，和他们老两口一起住。可张泉良觉得上门女婿这种事情好说不好听，如果传到老家，会惹家乡人笑话。于是，他极力鼓动李琼在离她父母不远处的一个小区买套房。李琼没有主见，便和父母商量。李学民不满地说：“小张这孩子看来很有心计，你们买房也可以，但房本上要写我或者你妈的名字，将来万一他有了外心，这房子还是我们家的！”李琼同意了。

当李琼把爸爸的意见说给张泉良听时，张泉良很不乐意。李琼立马耍起了性子：“你有什么不高兴的？爸妈辛苦把我拉扯大，又把我嫁给你，难道还图你的房子？将来爸妈不在了，房子不还是我们的，你要不愿意，那你找别人结婚去吧！”看到李琼生气了，张泉良只得同意了李琼的建议。

接着，李琼陪着张泉良到他看中的那个小区订下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并到银行办了按揭手续。房子到手后，张泉良请人装修一新，随后两人确定了婚期。

2012年国庆节期间，李琼和张泉良举行了婚礼。新婚燕尔，张泉良心里却憋着一口气：他自小过惯了苦日子，生活中极为节俭，参加工作几年来，他除了帮助家里外，还攒下了一些钱。但为了给岳父母买那些高档消费品，他花了1万多元，而由他承担大部分首付款及房贷的新房房本上却写的是岳父的名字。这怎不让他心里窝火呢？

婚后，张泉良本以为可以喘口气，集中精力还房贷。可李琼却不断逼他向娘家“进贡”，每月还要给父母300元的孝敬钱。有一次，张泉良小心翼翼地对李琼说：“咱爸妈每月退休金加起来有3000多块，也不缺这几百块钱，等咱还完房贷再给他们孝敬钱吧！”没想到这句话让李琼柳眉倒竖：“钱多钱少那是态度问题！别忘了结婚前你可是向我发过誓的！”这话说得张泉良哑口无言。

2013年6月，在李琼身上发生了一件足以让她和父母欣喜若狂的事。原来，李琼上班后，受闺蜜林意珊的影响，一直都在买彩票。虽然几年来只中过几百元的小奖，可她一直没有放弃过。6月底，李琼所带的初三毕业班在武汉市中招考试中获得了优异成绩。作为班主任，李琼得到了学校5000元的奖金。按惯例，每当有喜事降临，李琼都要多买几注彩票。那天下班后，她一下子买了50多元的福利彩票。买过彩票后，李琼顺路先回了娘家报喜，并把那5000元奖金交给父母保管。李学民夫妇高兴得眉开眼笑。

两天后，李琼去一直光顾的那家彩票店买彩票，顺便看上期的中奖号码。还没走进彩票店，她便看到店外的玻璃门上贴着大红喜报：本店喜中二等奖一注，奖金19？郾8万元！李琼掏出上期买的彩票一看，正是自己的彩票中了奖！李琼掩饰住内心的狂喜，买了几注彩票后便跑回了娘家，向爸妈报告了自己中奖的消息。李学民夫妇欣喜若狂，连声夸女儿手气好。欢喜过后，李学民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女儿说：“中奖的事情就别给小张说了，奖金我们悄悄领回来就是了，这笔钱是咱老李家的。”对爸爸的话，李琼欣然同意。

过后，李学民悄悄到福彩中心兑了奖，并把奖金分两笔存到了银行，户名分别写的是李学民、宋海凤。妥善处理好中奖奖金后，李琼悄悄请林意珊吃了顿西餐，让好友分享自己的喜悦，并再三叮嘱林意珊要替她保密，千万不能让张泉良知道。

2013年7月中旬，李琼发现自己怀孕了。张泉良很兴奋，自此更加用心地照顾妻子。女儿怀孕后，李学民夫妇经常来女儿家探望，下厨的事情张泉良全包了。李学民夫妇只管和女儿在客厅里说笑，任由女婿一个人在厨房里忙，从不主动上前搭把手。张泉良觉得这倒没什么，让他不舒服的是，有时岳父岳母和女儿说话时，只要他一来，他们要么掩口不语，要么转换话题。想想结婚前后发生的事，张泉良觉得岳父岳母从来没有把他当一家人看待，而妻子也像和他隔着心，让他郁闷不已。

8月初，张泉良正在工地上忙活，突然接到大哥从老家打来的电话。大哥的儿子今年参加高考过了二本线，被西安一所高校录取，但一年8000多元的学杂费让大哥犯了难，大哥恳求张泉良能帮着筹些钱，让孩子顺利入学。

回到家里，张泉良和妻子商量资助侄子上大学的事情。李琼一听，很不满地说：“咱们还着房贷，来年又要生孩子，处处都得花钱，哪能拿出多余的钱来呀！”张泉良哀求妻子说：“话是这样说，可我是孩子的亲叔叔，大哥当年又资助过我，不拿钱是说不过去的。”李琼提出只能出500元钱。经过张泉良苦求，李琼又加了500元。张泉良觉得1000元钱拿不出手，只好又向同事借了2000元，凑够3000元给大哥汇了过去。

没想到，当李琼把丈夫给侄子1000元钱的事情说给父母后，李学民夫妇很是不满。他们当着李琼的面数落张泉良只顾老家人，不为这个小家着想，这样下去，女儿跟着他会受委屈的。岳父岳母的话让张泉良很是寒心，他本想反驳，可想到妻子正在怀孕期间，不能生气，就忍住没有发火。

2014年3月5日，大哥又给张泉良打来电话说：“父亲这段时间消瘦得厉害，前天我带着他到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诊断父亲患了胰腺癌，需要做手术，你赶紧回来一趟吧！”

挂了电话，张泉良赶忙把父亲患绝症的事说给李琼听，说他得带些钱赶回老家给父亲做手术。看张泉良又伸手要钱，李琼非常不乐意，忍不住嘟囔了一句：“嫁给农村人事情就是多！”张泉良忍着没有还嘴。李琼到卧室取来2000元钱递给了张泉良，张泉良嫌少，说：“咱爸这种病做手术至少要一两万块钱，还是多给些吧！”李琼生气了，大声嚷道：“钱都让你拿走了，让我和孩子喝西北风啊！”张泉良生气地吼道：“谁希望自己的父母生病，你还有没有人情味儿？”见张泉良生气了，李琼只好又拿出1000元钱丢到茶几上，说：“就这么多了，再想多拿只好卖房子了！”拿了李琼给的3000元钱后，张泉良又到办公室取来自己偷偷攒下的1000元私房钱，当晚便坐火车赶回黄石。

在医院，张泉良和大哥一起张罗着给父亲做了手术。手术后，主治医生告诉张泉良，说他父亲的病已进入晚期，生命只能按月来计算了。医生的话让张泉良心里沉甸甸的。由于工作忙，3天后，张泉良不得不回到了武汉。大哥送他上车前，为难地说：“咱爸这病从入院到出院得一两万元钱，你还得筹些钱汇过来。”张泉良满口应承下来。

回到家，李琼看着神情凝重的丈夫，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张泉良感到很是寒心，开始对自己的这桩婚姻产生了疑问。张泉良没有再开口向李琼要钱，他背着李琼借遍了同学、好友，又凑了5000多元钱汇给了大哥。

张泉良的父亲年事已高，禁不住化疗、放疗的折磨，从医院回到家没多久，连水都喝不进去了，人瘦得脱了形。很快，老人的生命就走到了终点。

2014年7月初，张泉良办完父亲的丧事，从老家回到武汉，他的情绪也愈发地阴郁。一个双休日的午后，张泉良在卧室睡午觉，似醒非醒间，他听到妻子和一个女人在客厅聊天。他仔细听了听，原来是妻子的闺蜜林意珊来家里了。张泉良隐隐约约觉得两人的聊天内容与自己有关，便留了心。只听林意珊说：“是啊！嫁个农村老公事情是很多，但在你公公生病这件事上，你也该多拿点钱来表示一下啊！再说，你不是有彩票中奖的十几万元钱放在你爸妈那里吗？拿出一些来又伤不了元气！”听了这话，张泉良顿时警惕起来。只听李琼小声“嘘”了一声，似乎是怕卧室里的他听到。接着，李琼又说：“我爸妈说了，那笔钱谁都不能动，将来一旦张泉良有外心，还可以做我的养老钱。”这时，只听林意珊说：“这样做对你老公多不公平呀！都是一家人，还这样防着人家多不好！”妻子接下来的话把张泉良肺都要气炸了，李琼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口吻说：“我爸说了，丈夫只是比较亲近的外人，除了爸妈谁都不能相信！”这时，只听林意珊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张泉良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好不容易等到林意珊告辞离开，他马上蹿到客厅，照着李琼脸上就是一巴掌，吼道：“你这个女人真狠心，彩票中奖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爸患绝症你都不舍得拿点钱出来，你连外人都不如，这样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李琼捂着脸，看到丈夫那双血红的眼睛，心里有些怕了。但她仍硬着头皮说：“你是不是想钱想疯了，什么彩票中奖，我不明白你说什么！”看到妻子还在撒谎，张泉良气血上涌，上前狠狠推了她一把，吼道：“你们的聊天内容我都听到了，我瞎了眼娶了你这个认钱不认人的女人！”

张泉良没想到这一推就把李琼推倒在地，恰好地上有个小凳子，李琼一下趴在了小凳子上，隆起的肚子碰到了凳子上。看着李琼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张泉良想到了妻子肚里的孩子，想去救又拉不下面子。可内心积蓄已久的怒火又无处发泄，他怒吼着跑到厨房，抓起菜刀，照自己的手指砍了下去……李琼听到厨房里一声惨叫，顿时感觉不妙，她挣扎着爬起来走到厨房，看到了眼前血腥的一幕，不由得惊呆了。清醒过来后，她赶紧拨打了120。

救护车及时赶来，把张泉良和受了惊吓的李琼拉到了附近的医院。经过一番抢救，张泉良斩断的手指被植活了，而李琼因为肚子受外力挤压加上受了惊吓，肚子里的孩子最终没能保住。得知李琼流产的消息，张泉良痛苦不已。

在接受笔者采访时，张泉良仍怒气难消，他愤愤地说：“现在想来，这桩婚姻自始至终都没有给我愉悦感，岳父岳母的偏狭、自私，以及李琼对父母的一味顺从，都使我受到了很大伤害。现在孩子没了，这桩婚姻也没有留恋的必要了，我只想早点从这桩婚姻中解脱出来。”

张泉良面临的这桩婚姻危机再次表明：婚姻是靠夫妻双方的信任、理解来维持的，更需要深厚的感情做基础，一旦掺杂了功利的东西，就会变得脆弱不堪。还有，婚姻具有排他性，任何局外人的介入与干涉都不利于婚姻的和谐发展。

（摘自《妇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