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桐

最近，香港爆出了两起名人虐子事件。其一是让成龙犯了“天底下男人都会犯的错”的吴绮莉。3月11日，女儿吴卓林在学校报警，称母亲打她，吴绮莉被警方拘捕。其二是某位大人物的女儿，在facebook上撂下狠话，说“leaving home forever”（永远离开这个家）“I won‘t even be at my mothers funeral”（我都不会出席我母亲的葬礼）。23岁的女儿称多年来一直被母亲辱骂殴打。虽然大人物上电视辩称这只是女儿的情绪病，但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妻子是否殴打过女儿。

对孩子的家暴，是一种社会之痛。但我觉得这两起事件，或许分开看，更能让人深思。

电视剧里没人帮忙又经济拮据的单亲妈妈带孩子似乎都很容易。譬如《北京遇上西雅图》里的汤唯，一个人带孩子还有时间翻花样做菜，还能运营网站，没事和姐妹们聊聊视频。又譬如《离婚律师》里的汤美玉，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竟然可以一个人带孩子，还有时间打扮得漂漂亮亮，实在是匪夷所思。稍微接地气一点的，会刻画这个单亲妈妈如何体力透支心力交瘁，如何含辛茹苦，但没有一个会人性扭曲心态失衡。不禁让人感叹，人间天使原来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我没见过一个。只有小时候看《天地男儿》，里面的罗美薇突然对着襁褓里的孩子怒吼：“哭哭哭，你哭什么啊！你哭什么哭啊！”编剧对人性的体察，那么多年后想起来还是让人叹服。

今天你看看现实生活里的吴绮莉。这个当年对着负心汉，倔强决定一个人独立抚养小生命的富家女，现在变成了一个藏毒、不修边幅、白发初露、想回娱乐圈而回不去的中年女子。她一边爱孩子爱得要命，一边为了一点小事，可以罚女儿整晚不睡，在女儿最伤心的时候嘲笑奚落她。吴绮莉以前接受采访时说：“我觉得自己很累，我不喜欢吴绮莉这个人，我很累呀！听到别人叫我吴小姐，我就很厌烦。”值得注意的是，她自己也是被她的妈妈打大的，这和她飞蛾扑火式地寻求“被爱”，是不是有关系？好在这个绝望的轮回终于可能被打破了。吴卓林报警，小小的女孩说：“我需要找人帮助我妈妈，因为我帮不了她”。她知道她的妈妈已经走投无路，需要人帮。

豆瓣上有一个小组，叫“父母皆祸害”。你只要上去看一看，就知道一个人的人生，是怎样从起点开始，就可以被搞得满目疮痍的。我们曾在一个微信群里聊过这个话题，我印象最深的是两句，一句是“我现在很高兴，因为在哪里都比在那个家里好”，一句是“我18岁时候想，考不上大学我就去死。离不开家我就去死。”

我很难想象这是一群里光鲜亮丽的美人们背后的故事，但我可以想象，她们的父母一定洋洋得意，觉得是自己教育得当，才使得孩子出落如此风光。一句“我是为了你好”，就可以美化中国父母所有的无能、暴力。

扪心自问，为了教育孩子而进行的适度体罚（比如适当打手心、拍屁股），和因为自己没面子、要撒气而进行的无原则迁怒，真的没有任何区别么？自爱的批评教育，和泼妇骂街一般的谩骂羞辱，真的没有任何区别么？培养孩子自强自立，和把生活的重担全都加诸在他弱小的肩膀上，真的没有任何区别么？！

说了那么多，总该说回题目了——孟母。《三字经》里就教我们——“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寡母带子，四处搬迁，说明什么？说明不见容于家族宗室，无人相助。不相信？你从北京北三环搬个家到南四环看看？你从上海杨浦区搬个家到浦东看看？那么容易？还三迁？哪里都能迁，说明哪里都一样，都一样无根基、都一样漂泊无人相助。

孟子3岁丧父，父亲死后，所有的经济来源都是母亲帮人纺布。日夜劳作，也仅够温饱。所以有一天，当孟母发现自己含辛茹苦带着的儿子竟然逃学不学好时，她把织布的机器给废了。

虽然后世都说，孟母借由断机杼，讲了一大篇不能半途而废的道理，从此孟子深受感动。但设身处地，当你觉得世态炎凉人世艰难时，当你认为儿子“不学好”时，当你手起刀落把自己和孩子赖以吃一口饭的家什都打烂时，你的心里，真的在想些什么呢？而你的孩子，为什么看着你的眼神，“既惊且惧”？纵然他流芳百世成为一代圣贤，他的人生是否也永远缺失了某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