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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妇吟》敦煌写本新探

2015-05-30田卫卫

敦煌研究 2015年5期
关键词:写本残片字迹

内容摘要:不同于以往诸家按照单个文本完整程度次第进行文献描述的方法,本文对目前已知的11件《秦妇吟》写本按照装帧方式分别进行了条列叙述和分析,并对相关写本的题记、杂写、正背文字所属文献等情况进行了梳理。

关键词:敦煌写本;韦庄;《秦妇吟》;《重修开元寺行廊功德碑并序》;《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

中图分类号:G256.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4106(2015)05-0081-12

A New Study on the 11 Dunhuang Manuscripts

of Qinfu Yin

TIAN Weiwei

(History Department, Peking University, Beijing 100871)

Abstract: Different from previous studies on the 11 manuscripts of the narrative poem Qinfu yin(Lament of the Lady of Qin)which mainly described the manuscripts one by one according to their integrity, this paper attempts to describe and analyze these manuscripts according to their binding types. It also lists and discusses the original texts to which the signatures, miscellaneous writings, and the texts on both sides of some of the manuscripts belong.

Keywords: Dunhuang manuscripts; Wei Zhuang; Qinfu Yin;Chongxiu Kaiyuansi Xinglang Gongdebei;Dacheng Baifa Mingmenlun Kaizong Yijue

自韦庄《秦妇吟》随着敦煌藏经洞的发现再次问世伊始,即引起了近代学人的热情瞩目。细数百余年来关于《秦妇吟》的研究状况,可以说取得了非常丰富的成果。成果的蔚为大观,离不开相关资料的收集。根据笔者的统计,迄今为止各位前辈学者已经发现的《秦妇吟》写本计有11件,它们由14个编号组成,共含19件残片,有卷子、册子等形式。自第一件《秦妇吟》写本再次问世至今,在对这些材料进行讨论的一系列研究中,涉及写本数量最多、最新的研究成果,当属张涌泉《敦煌写本〈秦妇吟〉汇校》修订本?譹?訛[1],共计使用了10件写本,13个编号,18枚残片。未能加入Дх.6176写本,略有遗憾,但张氏不仅按照完整程度以及所存文句的先后次序,较为全面地介绍了10件写本的面貌,而且还又一次核对了这些写本的内容,对全诗词句重新做了细致的释录。名家手笔珠玉在前,笔者觍颜于此学习前人文章的基础上,采用不同于以往诸家按照单个文本完整程度次第进行描述的方法,将11件写本的情况按照装帧方式分别条列叙述和分析(见附表1),并于补入Дх.6176写本的同时,再结合自己所关心的题记、杂写等问题进行一些相关的考证和梳理,其中不足之处尚希方家见示。

一 卷子本:P.3381、羽57R+S.0692、

P.2700+S.5834、P.3780、P.3953

P.3381,正面为《秦妇吟》,文字内容首尾完整,纵横为26.7×185.3cm?譺?訛[2-3],有界栏,前半部分界栏墨线明显,后半部分大多已不易看清。字体楷书,字迹较为拙劣,行间距、行款不一。全文共计用纸四张半,前四页每页纸书写21—22纵行,最后半页仅书写文字9行。在第三、四、五张纸的接缝处,均压缝书写正文。首题“秦妇吟一卷”,下余白,转行顶格开始书写正文,共计89行,每行书19字左右。尾题亦书“秦妇吟一卷”,单占一行。尾题之次行有题记“天复伍年乙丑岁十二月十五日敦煌郡金光明寺学仕张龟 写 ”(图1)。自文首至“路傍时见游弈军,坡下寂无迎送客”句的前半段文字,在每句句末右下端均朱点句读,后半段文字则未见句读。正文首行“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之“月”字下半部直至“阳”字上半部残缺。第76行中下部之“自从洛下屯师旅”的“师旅”二字亦基本缺失。本卷的书写大致存在以下习惯:文中“悄悄”、“脉脉”、“处处”等叠字处皆使用了重文符号;有漏字则紧邻漏处补在字右侧的行间(如第18行补写“女”字,第56行补写“夜”字等);改写字亦如此,错字划掉再书正字(如46行之“尚”字,再如第65行“神在山中犹避难”的“犹”,先是错写为“游”,后于其下再重写一“犹”字)。

背面纵向书写习书两行,亦为《秦妇吟》。第一行为“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阳城外花如雪”,第二行仅“中和”二字(图2)。根据字迹来看,书写习惯颇为相似,“中”、“癸卯”、“雪”的书写特征易于辨认,可以认为与正面是同一人所书写。两行习书在纸张上的起始位置持平。余部空白,未见字迹。

该卷距离原作问世的时间最近,且错误较少。关于此卷写本最早的消息见于翟林奈《〈秦妇吟〉之考证与校释》[4-5]。

羽57R+S.0692,现藏日本杏雨书屋的李盛铎旧藏写本羽57号,与S.0692号残卷刚好可以前后缀合,且缀合后诗文文字基本完整(图3)?譻?訛。正面内容为《秦妇吟》,纵横约为28×184.8cm?譼?訛,墨线界栏隐约可见。行书,字迹拙劣,行间距、行款不一。全文共计用纸四张半,前四页每页纸书写18—24纵行,最后残存部分为11行文字以及第12行右侧的些微笔画。在第一、二张纸接缝处的上半部分,有压缝书写正文的情况。第四、五张纸粘合处极为粗糙,留白未书。首题“秦妇吟一卷”,下空约5字格,同行续写正文。正文内容计92行,每行书18字左右。尾题亦书“秦妇吟一卷”,续写于正文末句之下,间空约二字格。尾题之次行写题记“贞明伍年巳(己)卯岁(919)四月十一日敦煌郡金光明寺学仕郎安友盛写记”,再次行写打油诗一首:“今日写书了,合有五升来。高代(贷)不可得,环(还)是自身灾。”其后一行残缺,仅余部分字迹的残余笔画。从全文文字内容来看,第16行“万马雷声从地涌”之“马”字稍损,第63行之“一从狂寇陷中国”的“狂寇”二字中间部分笔画大半缺失。写卷前28行有句读顿点,起始至第20行上半行的“家家流血如泉沸”句后犹可见浅淡的朱笔句读,下半行即开始改为墨色句读顿点,直至第28行之“翡翠帘间空见影”句末。或许朱点处为教师授业,墨点处为学生练习亦未可知。正文中存在倒书符号(见第24行中间部分“女”字右下方,第59行“霸陵东望人烟绝”的“东”字右侧),间或于行尾稍空处点有墨色顿点以作取齐平足的书法美观之用?譹?訛。有缺字填补者,如第56行上端“甲第朱门无一半”将漏写的“一”字填于“无”字之右下角。也存在缺字未补者,如第54行“修寨株残御沟柳”缺失“修”字,第60行“大道俱成棘子林”缺失“大”字,等等。

此件写卷背面有数行文字,第一纸(即尺寸不完整的半纸)右侧起首中部书有“壹”字,第二纸中部稍高于第一纸“壹”字的位置竖写“西州”二字,第三纸空白,第四纸左上侧高于第二纸“西州”的位置书两行杂字,其右行为“张陈呆 市牛 ”,左侧一行稍高半格,且字迹较右行稍大,书“将有”二字?譺?訛。第五纸背面亦有两行文字,其左行文字距离纸张左端约2cm,上起空两字格,竖写“见金光明寺学郎索受成”一行,又于全纸正中偏下、低于“成”字约两字格的位置倒写“千字文”三字?譻?訛。

此外,本卷第一纸,即羽57R部分首题的右上位置有朱印“敦煌石室秘籍”一方,首题下方至正文之间约五字空格处印有朱印三方,依次为“木斋真赏”、“李盛铎印”、“李滂”,均为李盛铎及其子之收藏印。

P.2700+S.5834,两卷可以缀合(其缀合局部可见图4[1]187)。正面为《秦妇吟》,内容首尾基本完整,纵横约40.6×194cm?譼?訛,隐约可见墨色界栏。书体为楷书,字迹拙劣,行间距、行款不一。接合纸张处之纸缝二、纸缝三均有字迹压缝现象。正文共计残存87行,每行字数为18字左右,第19行至第29行在纸张中间位置开有天窗,形状近似长方形,高度约3—6字。首题低一格书“秦妇吟”,其下空三字格,署名“右补□(阙)韦庄撰”,余白,转行顶格书写正文。尾题残文“贞明六年(920)岁在庚辰十二 月 ”。正文中有重文符号,如第18行“家家”以及第19行“处处”、“声声”等。在写误字时,若在书写中发现写错,则直接接续错字之下再写正字;如于写毕后发现有误,则抹掉误字,并于误字右侧改写正字。例如,第36行“面上夸功雕做字”之“雕”字为直接改写,第62行行首“为”字为直接改写,第37、38行“还将短发戴华簪”之“发”、“华”亦为随即续写更改,但误写为“冠”的“簪”字,则改写在右上角。“簪”字看起来墨色较淡,与原文明显不同,当为书写完毕之后发现错字而更改者(笔迹似同属一人)。全文这样的淡色墨迹更改者还有数处,如74行行首“年输户税三千万”的“税”字,误写为“岁”,于是在误字的右下方淡墨书写正字。第76行“自从洛(原作落)下屯师旅”,误“旅”为“始”,“始”字右侧亦有改字,惜因破损,已漫漶不清。第58行中间夹有双行小字“华岳三郎”,似为解释金天神之意,十个写本中仅此一例。第61、62行行间的上数第7、8字之间位置处有一个“中”字,但此处无缺漏、误字,疑为习字,非改字。

此写本的背面存在不少杂写?譹?訛[7],内容丰富。有“龙兴寺”、“灵图寺”、“金光明寺”、“大云寺”、“普光寺”、“龙兴寺”、“梁保安文 书 ”、“阿婆斈(子?)文书”、“社司转帖右□年□□春”、“丁亥年二月一日洪润乡百姓”、“丁亥年正月一日洪润乡百姓”、“手若笔恶多”、“当身勇猛无□”等成行的文字,也有或为单字书写练习的“春”、“夫”、“龙”、“为”等诸多不明所以之单字杂写。总体来看,这些字迹较为凌乱,多有倒写以及字迹大小不一等现象。详细位置以及倒书等情况请参照图5。

P.3780,正面为《秦妇吟》。首尾皆存,中间有多处破损。用纸共计三张,第三张尾残。纵横30.8×118cm[8-9],有清晰的墨线界栏。书体为楷书,字迹端庄工整,行间距较为一致。首题顶格书写“秦妇吟一卷”,空两字格,再书“右补阙 韦 ”,此行自“韦”字下半部残缺。次行顶格开始书写正文,共59行,行约30字。正文部分前三行下半部每行各缺失10—15字。第9—27行以及第29—31行也分别有大面积残缺。尾题“秦妇吟一卷”、居于该行中间位置,单占一行。尾题后仍余有界栏10行,除第9行空白外,其余各行均书以题记或习字。其中,第1、2、6、7行可见朱书字迹,而且第1行是在朱书之上再覆写墨书。第3行部分文字上面画有抹消线。各行详细内容以及图片如下所示(录文按行排列,正字括注于改字后,缺字、删字、摸消线等也都尽量依据原本样貌录写,写本之原卷见图6):

1. 显德二年丁己(巳)岁二月十七日杨定?譺?訛迁手 令书 ?譻?訛

2.第三,君不见生生鸟?譹?訛

3.湿(显)德二年二月丁巳岁□ 显德年二月

4.显德二年丁已(巳)岁二月十七就家斈士郎马冨德书记

5.手若笔恶,若有决错。名书见者,决丈五索?譺?訛

6.送远还通达逍遥近道边过逢遐迩过

7.进退连游连?譻?訛      德九

止岁岁学九九

8.大周显德四年丁己(巳)岁二月十九日学士童児马冨德书记

9.

10.大同(周)显德四年丁

背面也有不少杂写:

1.    西州

2.    西州侯头长弼胡言道乞名目无向

3.    丙子年五月十五日斈士郎杨定迁自手书记之耳色

4.    大

5.    大周显德四年丁巳岁九月廿七日就家斈士郎

6.    大

7.    大同(周)显 德

8.    大周显德四年丁巳岁九月廿七 日就家斈士郎马冨德书记

9.    崔氏夫人训女文  香车宝马     大?譼?訛

10.    大云之寺

11.    南无东方佛

12.    南无

13.    南无十方之 佛

14.    □海弥真二人记

15.    丙子年五月十五日小次张文成到此索僧政院内见海

16.    神角兰若以以以身身身体

17.    神角兰若以以以身身身体体

18.    神角

19.    神

20.  显今□

这些材料丰富的题记,不仅提示出本卷《秦妇吟》的大致抄写时间,也展示出当时学童习书的题材与内容,含有十分丰富的信息。除题记外,此写本的书写特征也值得关注。正文点有朱笔句读,且大部分仍清晰可见。全文改字形式多样,既有书于行间者,如在第35行上端误字“贾”右侧改写正字“架”;亦有书于天头者,如第50行和第55行天头分别书有“输”、“旋”二字的正写。此外,写本行间还有后添加的小字注,有添加读音者,如第35行为“七架营中填饿殍”的“殍”添加了双行小字注“音眇”;亦有添加释义者,如第41行于“金天神”处补写四字双行小注。本卷亦有使用重文符号的现象,如第13行的“家家”、“处处”等。

P.3780与下文之P.3953《秦妇吟》写本的发现者均为王重民。王氏于1934年赴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工作,在整理敦煌写本时发现了此两件写本,并修书告知当时供职于北平图书馆的刘修业,于是刘氏搜集材料,并参考自巴黎国立图书馆寄至的《秦妇吟》影片,之后草成《〈秦妇吟〉校勘续记》一文[10]。

P.3953,首尾皆残,无界栏,残存纵横为30×39cm[9]436[11]。书体为楷书,字迹拙劣,行间距不一。残卷为两页残纸,第一纸首残,第二纸尾残。纸缝位于第8行与第9行之间。今存文21行,每行字数约19—25字不等,起于“(暮见喧)呼来酒肆”的“呼”字,止于“妾闻此语(愁更愁)”的“语”字。文中有重文符号,如第5行“泛泛数日无消息”之“泛泛”、第9行“长安寂寂今何有”之“寂寂”等。本卷最早由王重民考定其为《秦妇吟》残卷,并将录文提供给刘修业,后来刘修业撰文将其入校[10]154-155。

二 册子本:P.3910、S.5477、

S.5476、Дх.6176

目前已发现了四件册子本,其中P.3910、S.5477、Дх.6176三件可以确定是源自同一个母本。详细解说如下。

P.3910,每页纵横约15.8×11cm[9]399[12],竖向界栏清晰可见,目测宽窄明显不一。册子中缝可见绛红色装订丝线。全册字迹极为拙劣,且并非全部按照界栏书写,不仅偶有书于中间装订线上者,也时有在中心装订线两侧空行留白不书者,并且所空行数也不定。书写字体为楷书,字迹一笔一画,颇类初学。全册首页之封面页,脏损严重,辨识不易,可释读的文字有正反双向所书“第五广要”、“五刑”、“义者”、“经写”等(图7)。册子内页第一行书字“巳(己)卯年正月十八日阴奴儿□策子”,其后依次写有《茶酒论一卷》、《新合千文皇帝感辞壹拾壹首》、《新合孝经皇帝感辞一十一首》、《秦妇吟》等。

《茶酒论一卷》,首题单独列行,顶格写“茶酒论一卷”,空一格,续写“并序乡贡进士王敫撰”。转行顶格书写正文,正文共计68行,行间多有改错字迹,如第1、21、47、63、64行等处。尾题未单独列行,空两格续写于正文之下。

《新合千文皇帝感辞壹拾壹首》,首题单独列行,正文19行,尾题空一格续写在正文之下。

《新合孝经皇帝感辞一十一首》,顶格书写首题,转行顶格书写正文60行,尾题与正文结尾之间空一格。正文第17行“坊园”之间有倒文符号。正文多有改错于行右侧者,如第27的“河”、第32行的“鸟”等。

《秦妇吟》,首题“秦妇吟”?譹?訛,空两字格,续写“补阙韦庄撰”,换行顶格书写正文。正文共书94行,每行字数约12字。内容未曾书写完毕,至“城外风烟如塞色”处时书“如寒色色色色文”后戛然而止(图8)。稍后一行书写题记“癸未年二月六日净土寺弥赵员住左手书 之 ”,换行,再写“癸未年二月六日净土寺赵赵 ”等字,次行下端另书有一个“麦”字。正文中第3行中途转行换页,第4行上端似乎为信手涂鸦,下半段续写第3行文字,内容上没有间断?譹?訛。第10、11行中间书有多余文字三行,内容为“无耻辱之患菿食不贪盖是”、“修身之本争财必有灭身之祸”、“ 无 □□ 无 ”,与前后文不能衔接。第10行末与第11行初之间缺失《秦妇吟》本文内容“斜开鸾镜懒梳头”之“斜开鸾镜懒”五字。另有残存文首的Дх.6176者,文本内容与S.3910完全一致,比如首题下署名时不加左右、仅写“补阙”,起首的“中和癸卯春三月”,两本同作“中和癸卯三春月”;“绿杨悄悄香尘灭”一句的“香尘灭”三字,两本又同作“香阵灭”;又“丧乱漂泊何堪说”一句,两本皆作“丧乱漂囵那堪说”。由此可知,两者是抄自同一个母本。但需要指出的是,此两者行款并不相同,Дх.6176每两行文字约为S.3910一行文字。S.5477号亦与Дх.6176、

S.3910源出自同一个母本,具体论述见下文。

S.5477,每页纵横约15×10.7cm[13-14],现存18页,每页书写字数内容不等,约为6—8行,共计120行,行约13字。其中,第51—61行、第110—116行没有界栏,第62—66行界栏似为自行手绘,宽窄不一,歪扭不堪。其他各行界栏均较为齐整可观。写本全文字体不一,先为楷书,渐次书写潦草,变为行书,且书写渐趋马虎,将近结尾时始稍作收敛。全文文字笔画粗细不一,内容首缺尾全。正文存120行,每行字数约13字,始于“斜开鸾镜懒梳头”。正文后,于次行居中位置书尾题“秦妇吟一卷”,单占一行。行文有因为界栏上下粗细不一造成书写半行而转行的情况,如第8行;也有因为书写错误而另行起行的情况,如第64行在改写第63行的“架营”两字并署名“阴奴儿”之后,直接转行重新书写。此本在修改误字、补入漏字时大多用右侧行间书写的方式,例如第62行“沟壑渐平人渐少”漏写的“平人渐”三字即书于相应位置之行右,“六军门外”写成“六军平外”之后,也将正字“门”写于误字“平”之右侧。

另外,此本还有双行小注标识音义,见第61行行首,有“月癸音,割肉”四个双行小字,是对前文“黄巢机上刲人肉”之“刲”字的注音和释义;在书写叠字时使用了重文符号,例如第11行“轰轰”;在写错字序时使用了倒文符号,如第10行“东邻走向西邻避”误为“向走”之后,在右侧画有换文符号,第33行“兄女”、第61行“绝断”也是如此。

将册子本S.5477与册子本P.3910相对比可知,两者当抄自同一个母本。这两个写本不仅大小尺寸较为接近,单页宽度也都约为11cm,行款也很接近,都在12字左右,字迹书法水平也相近,并且语句字词多有用字用词一致者。如“宦者流星如血色”,此两卷皆作“宦者星流如血色”,又如“紫气潜随帝座移”一句,两者又同时误作“紫气潜通帝座移”。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极为有力的证据,那就是在这两个写本中都出现了“阴奴儿”这个名字。P.3910有“己卯年正月十八阴奴儿□策子”这样一行文字,而S.5477在第64行中亦写有“阴奴儿”三个字,潘重规认为S.5477为阴奴儿所书,徐俊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认为P.3910与

S.5477两者皆为阴奴儿所写,而张涌泉不仅同意他们的观点,而且指出P.3910的书写缺少“斜开鸾镜懒梳头”的前五字,且整卷未写完即停止抄写,而刚巧S.5477起首即为“斜开鸾镜懒梳头”开头,所以S.5477或为P.3910抄错后的重抄卷,即S.5477与P.3910正好合成完整的一篇。张氏此说有一定的道理。一方面可以说明书写者在开始时抄写P.3910,可是在抄写过程中,于“斜开鸾镜懒梳头”一句处抄漏抄错,抄写者发现自己有错漏之后,稍作犹豫,刚开始时准备搁置不理,继续抄录下去,但在继续抄写了四页纸之后,再次抄错了“城外风光如塞色”,于是在反复练习了几个“色”字之后,抄写者最终停止了P.3910的抄写,转而又重新开始抄写新的本子,于是就有了S.5477。虽然笔者认为张涌泉这样的说法,即抄写者抄写S.5477并非始自《秦妇吟》本文的开头,而是始自“斜开鸾镜懒梳头”这一句的说法有一定的道理,但是笔者认为也不能排除S.5477前面有抄写页缺失的情况。笔者有一个或许鲁莽的设想,即S.5477是脱落自P.3910的折页,其接续情况即为S.5477的首页“斜开鸾镜懒梳头”承接P.3910《秦妇吟》第10行“正闭金笼教鹦鹉”的下句(详见图9—10)。

理由有四:

第一,文字内容的连贯性。正如前文所述,S.5477行首与P.3910第10行行尾可以顺畅地直接接续,没有空格或衍字。

第二,物质形态、装帧方式的一致性。此两号写本均为册子本,尺寸、纸质、行款基本一致,并且基本装订方式也相同,都是在纸页一侧粘合。但S.3910似乎有脱落的痕迹,所以又有以绛红色丝线穿孔系合之举。

第三,书写笔画的一致性。从字迹来看,S.5477行首与P.3910前10行字迹的书写线条较为直硬,往往点顿、撇捺等笔画在点线面的变化方面欠缺面的流畅变化,并且文字有横细竖宽等木笔书写的明显特点。S.5477第3行和第5行的“来”字与P.3910第6行之“来”字字形、用笔神韵皆一致,可知不仅为同一人所写,而且很可能为使用同一支木笔所写。相比之下,P.3910第17行、第23行同样书有“来”字,与第6行之“来”字颇为不同。一来书写笔画有异,二来第17行、第23行部分书写用笔似为毛笔,具备木笔所不易达到的笔画横竖弯折面宽过渡比较圆滑、流畅、均一的特点,与前10行文字形成明显反差。笔者认为,S.5477为硬木笔书写,P.3910前10行亦为硬木笔书写,第10行以后字迹则缺乏筋骨,为毛笔所书。所以,S.5477行首与P.3910前10行的书写更为连贯。

第四,字迹墨色的连续性。P.3910《秦妇吟》前10行墨色较深,与其前一篇《新合孝经皇帝感辞一十一首》中字迹的墨色一样,但第11行之后墨色骤然变淡,与前文不符。与此同时,S.5477的墨色、笔迹与P.3910《秦妇吟》前10行字迹的墨色、用笔均风格一致,完美承接P.3910《秦妇吟》第10行“正闭金笼教鹦鹉”,更似为一个本子。

综上,笔者认为,S.5477应为P.3910第10行次页之后内容的脱落,而目前我们所看到的P.3910第10行以后的部分,很可能为后来所补写或补粘而成。或许有这样一种可能,阴奴儿书写了P.3910至《秦妇吟》前10行+S.5477的小册子,日日随身携带诵读,不意翻阅较多,小册子产生脱落,变为P.3910至《秦妇吟》第10行与S.5477两件小册子。由于一时寻不见脱落的S.5477,遂将P.3910《秦妇吟》第11行以后的部分作为替代品补粘、钻孔系入P.3910《秦妇吟》第10行页面之后,后来两者一起随学校的其他物品被封入了藏经洞,出现了今天我们所看到的情况。姑为一说,不当之处,还请有识之士不吝指正。

S.5476,每页纵横10.2×14.5cm[14]172-177[15]。共计18页,每页字数不等,大多为7行,亦有3行、5行、8行者。内容上首尾皆残,现存文字103行,每行字数约8—13字。始于“(忽看)门外起红尘”,止于“旋教魇(鬼傍乡村)”。字体为行书,较为拙劣。文中有重文符号,如第14行的“轰轰崐崐”、第21行的“家家”、第22行的“声声”等等。漏字补写于行侧,如第35行“红粉香脂刀下死”在行右侧补写了漏字“粉”,第75行“又道官军悉败绩”右侧补写了漏字“军”。蒋孝琬拟题“戏耍书一本”[16],王国维定为《秦妇吟》残诗,并做了录文[17-19]。此号写本是在《秦妇吟》失传千年之后,首次为今人所见。

Дх.6176,折页装册子本。依次书写《鹰赋》一卷、《鹘赋》一卷(仅在篇题下空一格书有文首“伊鸷之雄毅”一句)、《秦妇吟》三个篇目。如恢复折叠册子本原貌,则可得残存文本内容12面,每面约8行,每行约8字。其中第1面至第9面的前两行皆为《鹰赋》,此赋缺失文首,起于“鹯鹞小而咸轻”,尾题《鹰赋一卷》,接续于正文之下,并于尾题下稍偏左位置再书“鹰赋一”三字至于页底边。第9面共计8行,其中第3行顶格书《鹘赋》首题,再于篇题“鹘赋”二字下空一格书写“伊鸷之雄毅”。再转行,于本页第4行顶格书《秦妇吟》首题,首题下空一格,之下尚存“ 补阙 ”二字的残留笔画。再次一行的第5行,书写正文第一句“中和癸卯三春月”,其后书有两行习字,或为契约草稿,右边一行为“天福十一年正月十七日 立 ”,左边一行残存“ 平康 乡百姓龙愿成 为 ”等字迹。在此两行习字之后,仍当有一行文字,即第8行文字,然目前仅残存一点笔画,已经无法辨认。次页(即第10面)重新开始抄写《秦妇吟》,先于第1行顶格写首题“秦妇吟”,空一格,又写“ 补阙 ”二字(此行亦有笔画缺损)?譹?訛;再于第2行顶格开始书写正文,直至“适时西面官军入,拟向”止(第12面)。此件写本中《秦妇吟》正文共计15行,每行约8字,最早为徐俊所发现[20]。其残留的文本内容与S.3910完全一致,应该是抄自同一个母本。前已提及,徐俊、张涌泉皆认为S.3910与S.5477源出同一母本,所以可知,S.3910、S.5477、Дх.6176皆承袭自同一母本。

三 残片:Дх.4568、

Дх.10740(6—11)+Дх.4758

Дх.4568,正面为《秦妇吟》。该号为两件小残片。其中一件残存文字三行,徐俊氏指出内容为《秦妇吟》诗句。有墨线界栏,字迹拙劣。残存首行起始句为“独向绿杨阴下歇”,末行中间缺失,上部为“ 来 ,含嚬欲(语声先噎)”,下部为“(起身)敛袂谢(行人)”。其中“袂”字似为原字写错,于其右侧改写正字“袂”。对于此件残片,徐俊认为可以与壬卷的Дх.10740号拼接,而张涌泉氏认为不可。理由为,Дх.4568所存三行的每行字数分别为15、15、13字,而Дх.10740号每行所抄写字数约为22字左右,行款有差距,而且字形、字距也不同。故二者非为一卷之裂。今从张氏之说。此号背面目前无图片发表。

Дх.4758、Дх.10740-9+Дх.10740-11+Дх.10740

-10+Дх.10740-8+Дх.10740-7+Дх.10740-6,正面为《秦妇吟》。装帧状态不明?譺?訛,有墨色界栏。书体为楷书,书写整齐,字迹笔画规整。现存32行,每行24字左右,背面为习字,部分内容处可见墨线。由于《秦妇吟》书写美观,界栏整齐,而其背面文字则大小有别,且皆为每字书写一竖行,可知为习字,故而可以断定,写有《秦妇吟》的一面当为正面。此写本由Дх.4758与Дх.10740间接缀合而成,中间缺少140余字,合计约6行左右。

Дх.4758正面残存文字7行,张新朋将其定名为《秦妇吟》残片。背面为习字,共计5行,每行皆为同一字的习书,内容为“ 雾 集行檀驰”。Дх.10740包括14件残片,其中正面已经有六件被前辈学者断定为《秦妇吟》残片,比照其所书写内容的前后顺序,依次为Дх.10740-9、Дх.10740-11、

Дх.10740-10、Дх.10740-8、Дх.10740-7、Дх.10740-6。其中,Дх.10740-6被潘重规定名作《秦妇吟》残片,徐俊进一步指出该号的Дх.10740-7、Дх.10740-8、Дх.10740-10、Дх.10740-9等五片为同一《秦妇吟》写卷之裂,可以缀合。张新朋指出第11片Дх.10740-11亦为同一《秦妇吟》写本残卷之裂。此号6件残片共计存25残行文字。始于“(夜卧千重剑)戟围”的“戟围”二字,止于“妾闻此父伤心语”的“此父”二字右侧残笔。关于此号《秦妇吟》残片的缀合关系请见图11。

除此确定为《秦妇吟》内容的六件残片之外,Дх.10740其他8件残片正面的残文如今也可以全数比定出来。其中,张新朋提示了Дх.10740-1与Дх.10740-13两件为《开蒙要训》残文[21],

Дх.10740-2为《晏子赋》残文[22],Дх.10740-12为《秦将赋》残文[22]78,Дх.10740-14为一卷本《王梵志诗》残文[23]。对尚未被比定出来的Дх.10740-3、Дх.10740-4、Дх.10740-5,笔者进行考订的结果是,Дх.10740-3、Дх.10740-4为昙旷所撰的《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譹?訛,Дх.10740-5为玄奘所撰的《瑜伽师地论》卷八。至于背面,根据笔者进行考订的结果可知,14件残片内容皆出自同一篇文献,即《重修开元寺行廊功德碑并序》?譺?訛。为能更直观地了解Дх.10740的14枚残片的情况,将各残片所属文献的名称以及背面习字书写情况的详细信息列为附表2(原表见拙文《从中原到敦煌——〈秦妇吟〉写本流传之研究》[24])。

对以上各残片进行观察和分析,Дх.10740的正面文献虽然有七篇,但是目前可以看到天头地脚者其尺寸格式基本一致,并且目前可以确认的所有文献残片的行款也基本一致。虽说如此,但并不能认定所有残片均出自同一写卷。

首先,部分残片字迹略有不同。如写有《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的Дх.10740-3与Дх.10740-4,所有带“辶”笔画的字迹皆别具一格,与其他残片字迹不同,而且似乎此两件残片的书法也比其他残片上的字迹稍胜一筹。除去此两件之外的其他12件残片,字迹则多有相似。例如Дх.10740-2的“大”字与Дх.10740-6、Дх.10740-11的“大”字,Дх.10740-12的“人”字与Дх.10740-8、Дх.10740-14的“人”字,Дх.10740-2的“日”字与Дх.10740-7的“日”字,等等。

其次,关于背面习字所摹写的文献,笔者已经考订出14件残片背面的习字出自同一篇文献《重修开元寺行廊功德碑并序》,而且几个断片上出现的重复练习书写的字迹也颇有相似之处,比如Дх.10740-3V的“大”字与Дх.10740-36V的“大”字相似,Дх.10740-1V的“之”字与Дх.10740-4V、Дх.10740-6V、Дх.10740-9V中出现的“之”字,等等,可知背面为同一人手笔,但其书写存在每五字就转行的特点。

第三,如果将背面文献的原文按照《金石萃编》所提示的行款进行复原排列,可以看到每一残片的字迹往往汇聚于一处,为较近位置的上、下行等位置。因此可以推测,或许《重修开元寺行廊功德碑并序》碑身较大,在使用多张纸同时拓印时,部分前后并不连贯的字迹印在了一张拓纸之上。当有人以此一页一页的拓片为字帖进行书法练习时,练习者并非按照碑文内容进行摹写,而是按照拓印自原来碑文的一页一页的内容进行了摹写。

综上所述,Дх.10740的14件残片正面内容当属于两个人所写,其中Дх.10740-3与Дх.10740-4《大乘百法明门论开宗义决》为一人所写,此书篇幅较长,与其他童蒙类读物也有区别,其他12件残片为另一人所写。此14件残片的背面均为同一人的习字,此人与书写Дх.10740-3、Дх.10740-4以外12件残片者或为同一人。此书写背面习字者在练习书法时,使用的范本或为《重修开元寺行廊功德碑并序》的一页一页的单页拓片,其练习方式是每字一行或者每页拣选几个文字,进行大量的、反复的摹写,既有每字一行的练习,也有逐词逐句的按照拓本逐页进行的练习。此习书者练习时所摹写的拓片字帖传入敦煌的时间约在公元963年之后,藏经洞封闭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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