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继民

我在南极海区的日子里，与鲸相遇属于常态。有时看到大鲸带着鲸仔伴游，不时喷起高高的水柱。有时看到几十头鲸组成的鲸群劈浪行进，犹如雅丹地貌中一个个突兀的雅丹体。然而最令人吃惊的是，我们看到了残忍的虎鲸对着海豹玩起猫玩老鼠的把戏。

那天，我们航行在靠近南极大陆拉斯曼丘陵的普里兹湾海域。只见距“极地”号船左舷30多米远、有大约两个乒乓球案合起来大小的浮冰上，躺着一只胖胖的大海豹。以往在浮冰区，我们多次与海豹谋面，海豹总是死气沉沉地闭着眼睛睡觉。而这只海豹却与众不同，它扬起脖子，瞪着牛一样的圆圆的双眼，吃惊地环顾左右。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海豹所卧的浮冰旁边蹿出，先是呈A字形，然后继续升高，我们这才发现是一头鲸。沉重的身体决定它不可能在空中悬停，回落时，搅得海水激荡。我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呆了，还没有弄清是怎么回事，浮冰左右两侧同时各有一头鲸击破海面而起，瞬间又沉入海中。我们判定，鲸的窜出与海豹有关。从海豹那惊恐不安的神态分析，鲸不是在同海豹游玩，而是在威胁弱者。

随船的海洋生物学家王自磐说，这两头鲸叫虎鲸，是鲸中比较残暴的一种。早期来南极考察，当木制考察船被面积巨大的流冰撞碎，人不得不转移到冰面上时，就曾受到虎鲸的攻击。现在，虎鲸双双蹿出水面是为识别猎物，而当它们饥肠辘辘，需要以猎物填充肚子时，便会潜到冰下，用滑滑的脊部往上一顶，浮冰倾斜，猎物自然落入海中，虎鲸即可张大口将其吞掉。

“再来一个。”队友们不约而同地齐声喊道。虎鲸果然不负所望，跃出水面。“再来一个！”喊声刚落，虎鲸又跃起。再看海豹，两鳍呈八字形，紧紧贴在冰面上，喘着粗气，看来是吓坏了。海豹是聪明的，面对两个不可匹敌的庞然大物，只能趴在冰上不动。倘若它慌里慌张地滚入大海，虽然它不乏遨游大海的本领，也难以逃脱等着它的两张血盆大口。“极地”号渐渐远离了这弱肉强食的场面，我们无从知道结局，但愿它们之间相安无事，各走各的路。

还有一次，我们乘“维塔斯·白令”号破冰船在南极普里兹湾航行，遇到了三头鲸，它们居然为我们充当起“导航”的角色。实际上它们在做十分危险的游戏。利用冰丘间的空隙，这些鲸忽而扎进冰下，忽而跃出水面。只见那宽大而又黑油油的脊背，如同抛光后的黑色大理石，不断起伏在冰海之中。看到破冰船开足马力，也毫不减速，真让人担心，如果鲸稍稍慢一点，或撞在浮冰上略有停顿，尖利的船头都会将它们开膛破腹。然而，这些看上去拙笨的家伙们，竟能利用冰隙扎入钻出，始终与船头保持着安全距离，着实令我们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