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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内行走的写作与生命体验

2015-05-30宁雅娣

北方文学·中旬 2015年9期
关键词:意识流

宁雅娣

摘 要:在宁夏女性作家中,韩银梅是唯一一个关注老年题材的作家,本文以韩银梅的中短篇小说集《我厮守的终结》,试析其小说在艺术上的意识流特点、细腻的写作手法和真实的细节表达,当然小说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故事情节重复等不足之处。

关键词:晚年;意识流;细腻

韩银梅的写作之路开始的比较晚,三十岁发表了第一篇短篇小说,在缓慢地写作了十几年后,人到中年的她不自觉地开始对“晚年”题材有了情有独钟的关注,陆续写出《长命百岁》《我厮守的终结》《晚秋》《我们的晚年》等这类题材的中短篇小说。有人说她的小说题材过于狭窄,成了“老年专业户”,但在韩银梅看来,“晚年”不仅仅是人生的一个阶段,其中更是蕴含着丰富的时间和生命的意义。美国著名批评家乔纳森.卡勒曾说:“文学是一种为揭露和批评自己的局限性而存在的艺术机制。它不断地试验如果用不同的方式写作会发生什么。”韩银梅无疑在试图为自己的写作开拓出另一条道路,她从生活向内行走,让自己的视线掀开生活的浮面朝着更深的地方游去。

与其他女作家相比,韩银梅的小说显得更接地气,现实感很强。不同于西海固女作家马金莲描摹的乡村风情画和苦难叙事,出生于60年代的韓银梅在经过多年的磨砺,积累了丰厚的人生阅历,她是唯一一个关注老人问题的宁夏女作家。她穿透现实生活中的人情故事,对当下一些最热门的社会话题进行了审视和批判,悄无声息的蜿蜒着人情冷暖,从小说里的主人公眼中审视这个世界。

韩银梅的小说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叙事风格上的那种淡然,在她的笔下,生活似乎有着另一面,作者在娓娓道来故事的同时,结局往往峰回路转,一件件看起来平淡无奇的事情,却又充满着陌生而又丰富的人生意味。在《妻子的夏天》中,一对结婚十多年的夫妻过着平淡的生活,偶然的一天,妻子怀疑丈夫有了“外遇”,便偷翻丈夫的手机搜寻证据,丈夫的衣兜里掉出一张女人的身份证让她找到了线索。故事的结局很突兀,当她打电话后才得知身份证的主人在外出旅游时出了车祸,刚办完丧事,妻子的内心有些惭愧又有些释然,然后她独自一人去逛商场,准备给丈夫挑选一件像样的男装。《晚秋》里的故事可谓是以误会开头,以误会收场。徐老先生在他七十八岁大寿的时候因为家里的一个钟点女工和老伴闹翻离了婚,老伴跟踪他,最后发现徐老先生去了中药足浴,而且给服务员小莉买了一款近三千元的铂金项链,于是老伴和女儿带来警察去足浴中心大闹了一场,故事到这里戛然而止。也许这样突兀的故事结局可能让部分读者觉得难以接受,但无论故事如何表述,现实总是不突兀的。

韩银梅的小说有一种西方意识流的特点,小说的叙事打破了单一、直线发展的结构,通过人物的意识活动和自由联想来组织故事,情节和时间上常常是过去和现在交叉或重叠,这在中篇小说《长命百岁》中表现的最为具体。当朱巧珍老人拿着材料为自己争取170块钱的基本生活费到处奔波时,她不禁回想起自己早年也同样为别人争取过生活费的情景;有时候在大街上走着,碰不到曾经熟悉的人,她的心里就泛起一种孤单和忧愁,曾经当街道居委会主任时的美好片段就一一浮现出来。小说中特别注重表现人物意识活动本身,着力描写人物心理的种种感受,开掘深层的意识来展露隐蔽的灵魂和内心世界。就像隐藏在《爱情故事》里那一段当年乔红“第三者插足”的爱情故事,在现在看来是那么平常。20年后乔红回国顺便来看我,我们一起找寻旧日的踪迹,小说在回忆与现实的相互交织中进行,让两个离异的女人,对于生活与生命都有了新的看法,当年的轰轰烈烈已不复存在,现实中的她们是孤独的,友情成了唯一的精神慰藉。

女性写作的一个最大特点就是细腻,作者用细腻的笔触,伸入人物的内心,跟随小说中主人公的意识流展开故事情节发展。小说《六约站》从创作手法和构思方面有点类似于张爱玲的《封锁》,同样描写了一个发生在车厢内的故事,以主人公老涂的内心描述和分析为故事线索,展现人物内心的复杂情绪。老涂坐公交车去给女儿送针线匣子,一位年轻的女子坐在了他的身旁,引发老涂的一连串心理活动。作者详细描写了老涂内心的不安,“单不说别的,仅看挨着自己的那双被裹裙包着的匀称的腿就知道了,那裹裙花色沉暗,却露着妖娆。还有装在黑色细条皮凉鞋里的那双脚,白白的一排脚趾头上是一串绿纽扣儿一样的指甲……”老涂又在猜测,“这个女人是从‘六约站上来的,她的家难道就住在六约街上吗?还是她母亲家住在这里?她是个护士,还是个教师呢?”通过一连串的自我发问,作者细致地抓住了老涂内心紧张不安的情绪,他“奇怪自己的心怎会如此地跳跃!他两只手不安地倒换着抱在腿上的那个笨头笨脑的针线匣子。”

小说是作家的第二生活。作家在给予读者一种美的享受的同时,也通过真实的细节表达,构建起故事的内在韵律。例如在《洗澡》中,作者描写那个卖牌子的姑娘,“穿着水渍斑驳的白大褂,一张还算说得过去的苹果脸上有着一处明显的败笔,就是那双眉毛,大概纹得太粗太浓了,又清洗过,连眉毛上的肉都歪歪扭扭地削去了一层,那个痕迹就无可奈何地卧在那里了。”“换衣间又小又简陋,靠墙放着的两个长条椅和一排放衣柜早都被水蒸气沤成了黑色,房顶上的水珠在还没有准备就绪就掉在了大衣上,特别是掉在头发缝里的时候,就好像被什么鸟粪打中了似的。”作者善于关注日常生活中的人们,把小说的细节刻画的可谓传神而又贴切,不但写出了人物的内在感觉,更通过真实的细节表达使作品指向更深刻的意义。在小说《我如营盘钱如水》里,作者这样写到,“我经常低着头专心摆弄着我手底下千军万马般的钞票,像摆弄扑克牌的巫师,如果我刚将一把钱放进钱堆里,再把它们原封不动地找出来,那就不可能了,它们像一滴水溶进了大河,你再也认不出它们谁是谁了。”“我看着大玻璃窗外的那两棵大树,此时正是炎炎夏日,两棵枝叶繁盛的大树像一对和睦的老夫妻,没有忧伤,却有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牵挂。”“漫长的、无休止的数钱像是人生在做着一种修炼,又像是一辈子所必须接受的惩罚。我一方面从精神上不断地否定着涅槃似的以此为生的工作,一方面却一丝不苟如履薄冰地前行着。”

“好的文学作品,照例会使人觉得在真美感情以外,还有一种引人‘向善的力量。......读者从作品中接触到了另外一种人生,从这种人生景象中有所启示,对‘人生和‘生命能做更深一层的理解。”韩银梅正是这样一位有着深度体验的作家,她在叙述这些极为平常的“家务事”中,没有停留在故事表层,而是传达给读者对于生命过程的思悟,作品中始终弥漫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生命感。在中篇小说《长命百岁》中,作者以温润的语调,讲述了长寿老人朱巧珍昔日的风光无限与今日的孤独忧愁,对现实生活的不满经常让她陷入过去的点点滴滴,她觉得自己活得时间太长了,“朱巧珍起先都不敢想八十三岁以后的日子,如果当年那些众人的口径生了效,非要她活一百岁不可,就意味着她要再熬十七年。那时候她还为这十七年发愁!还想过自己的事,安眠药攒了几瓶了,就是下不了决心,倒不是怕死,是怕让吴保雷背黑锅,不能让娃娃难做人呀!”在另一篇小说《橙味小镇》里,主人公吴解放回小镇照顾九十高龄瘫痪了十几年的植物人父亲,熟悉的小镇勾起吴解放儿时的记忆,他想起去世多年的母亲的名字,同时,父亲现在的这种状态也令他对生命的繁衍不息有了重新的思量。作者聚焦于“年老”孤独的生命状态,对“他们”的过往回忆和现在的生活感受都呈现出了别样的丰富的描写,令人禁不住心疼一下。

时光和生命在个体上的显现可谓是韩银梅作品的灵魂,她把人物的内心放置在回忆与现实、衰老与年轻的对比中,显得无比的苍凉。《洗澡》里的她不过了年就年满七十六岁了,身材已经完全失调,“特别是这个肚子,它太大了,与多年前就要临产的样子一模一样。”她不小心打碎了装在玻璃瓶内的洗发液,之后便一直处于担心的状态中。既担心玻璃碴被踩到伤了别人,更担心伤到了自己,“如果是自己出了事,那麻烦可就大了!首先,没有人来照顾她,也并不是没有,是她不愿意拖累他们,不到最后那一刻,她是不想制造那种麻烦的,可旦夕祸福谁又能免得了呢?还是要小心啊!”最后,当那一堆玻璃碴被清扫后,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一種成就感就从心里生了上来。”韩银梅发掘了人在步入老年之后所面临的生活中的种种问题,例如坐公交车时担心被让座的老涂,洗澡时担心自己被玻璃碴扎到没人照顾的“她”,以及盼望着生命终结的那天到来的薛奶奶和朱巧珍。作品揭示出“晚秋”之际的人们,在面对着各种各样的病痛袭击的时候,他们内心的焦躁不安、自顾不暇,害怕孤单又不想麻烦子女的各种矛盾心理。

当然,小说创作中也有些不尽人意的地方,那就是故事情节的重复太多。比如,在《朱巧珍与白如莲》中写白如莲和他的丈夫王先生一家,“那么一条长炕,三个人爱挤在一边上睡。白如莲管早先缝得又高又长的枕头叫做夫妻枕,加上小芝也枕得下”,“王先生给这娘俩讲故事,讲曹操,讲孙权刘备,讲大观园,白如莲最爱听孔雀东南飞里被母亲逼散了的刘兰芝和焦仲卿”。同样的情节也出现在《长命百岁》里,写到朱巧珍和月广明一家,“那是朱巧珍自制的双人枕头,又高又长。是她和月广明两个人枕的,有时把羊命也加上。月广明搂着她俩讲故事,讲‘屯土山关公约三事,救白马曹操解重围,讲‘牛魔王罢战赴华宴,孙行者二调芭蕉扇。还讲‘王熙凤正言弹妒意,林黛玉俏语谑娇音。”另一个情节还出现在《我厮守的终结》里,那个九十多岁的薛奶奶,整天抽烟,在临睡觉前大口喝烈性酒。并在某个晚上自己穿上老衣,让“我”打电话给他的儿子,儿子赶来后她又栽赃给“我”,“她看我不行了,就把我的老衣拿出来给我穿上了。”这个情节也同样出现在《长命百岁》里,朱巧珍托楼上的寡妇小李告诉自己的儿子说她不行了,儿子赶来之后,朱巧珍也栽赃给小李,说小李是怎样给自己穿上了老衣。故事情节的相似和重复太多,带给读者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也是作者创作的局限性之一吧。

参考文献:

[1]韩银梅.我厮守的终结[M].黄河出版传媒集团 宁夏人民出版社,2008.

[2][美]乔纳森.卡勒(著)李平(译).文学理论入门[M].江苏:译林出版社,2008.

[3]沈从文.沈从文谈艺术[M].江苏:江苏人民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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