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坚毅、冰冷、棱角分明。钢铁是公路桥梁等建筑施工中不可或缺的原料，也是现代工业革命的基石。最近，高古轩画廊将总共重达230吨的钢铁请至伦敦画廊，重建了内部格局，以展出美国艺术家理查德·塞拉（Richard Serra）的钢铁雕塑作品。展览从2014年10月11日持续至2015年2月28日。

自然地，塞拉于艺术界的地位以及钢铁雕塑作品的重要性值得这样的礼遇。1939年生于美国旧金山的塞拉不懈地以钢铁为质料创作巨型极简主义样式雕塑。塞拉的人生经历让他钟情于钢铁：儿时的塞拉常跟随父亲去码头观看钢铁结构巨船；少年时，塞拉曾于钢铁厂工作。塞拉大胆地将以雕塑语言去处理钢铁这种建筑原料，并致力于着色、造型、密度、平衡、重量、空间等各方面的可塑性研究。

这样的作品也带来了别样的艺术作品和别样的观者关系：观者不必苦思冥想作品背后的意义或艺术家的目的，与质料完美结合的形式就是全部的艺术表达。这样的极简主义样式作品表里如一：极简、巨型、原始性为特征的冷漠外表下是关于空间的冷静思考，这些雕塑为人与艺术之间各种形式的互动提供了可能。《漫步》（Ramble， 2014）按照特定的逻辑将体积相似却又参差不齐的二十几块直立钢板罗列为十二排。置身其中时，观者将观察到钢板表面的锈渍和侧面的裂纹，体验到岁月遗留的沧桑。塞拉：“这扎实的密度将贯穿你全身。”而迷宫式的整体排列也鼓励观者在其中运动以思考貌似无序事物内在理性的意义。位于展览空间中央的《伦敦十字》（London Cross， 2014）由两块12米长的防水钢铁板组成，一块横亘于另一块上，构成了空间的对角线。上侧的钢板并没有紧挨着墙壁，而是借助与下侧交汇的“负载点”悬在空中，创造出反重力的效果。这件作品展现了塞拉对工程学的探索以及关注点：压缩与不稳定下的空间构成。而钢板的高度又恰好阻挡了观者的视线，在激发观者对对角线的另一端好奇的同时，作品本身极简的造型加上隐晦的重力又充斥着望而生畏的矛盾感，带来了某种现代工业式的“崇高”感受，将一个庞大得不成比例的人造物置于观者面前，以鼓励观者重新思考内部空间的意义。最右侧的展厅摆放着形似棺木的作品《固定负载》（Dead Load， 2014），由两块矩形钢块叠加而成，上部的钢块比下部略宽几英寸，并且更加锈迹斑斑。在2013年，为了缅怀美国艺术家瓦尔特·玛利亚（Walter de Maria），塞拉创作了相似的作品《悲与因》（Grief and Reason， 2013）。这件作品体积并不大，可却是刻意放置在空旷的展厅中央。塞拉将这作品描述为死亡的象征，而为了更加接近这一主题的本质及塑造一种肃杀的气氛，作品的独立存在是有必要的。

在20世纪，塞拉独树一帜的形式语言并没有赢得所有公众的好评。塞拉最具争议性的公共艺术作品《弯曲的弧形》（Tilted Arc，1981）曾被公众批评为“垃圾”、“丑陋”、“废铁”、“非人性化”，并最终于1989年从纽约联邦政府广场撤走并被销毁。那次事件使本就颇受争议的塞拉更加声名狼藉。他一贯挑衅性的言论“我不认为艺术的职能是为了取悦大众。”也与当时美国民众对于艺术理应是“乐观和友好”相抗衡。

然而，通过不懈的创新、努力与坚持，“钢铁弃儿”最终成为了“最受人敬仰的纽约雕塑家”。《后门管道》（Backdoor Pipeline， 2010）在某种意义上见证了这一人生历程。这件大型作品是一条长约15米的弯曲管道，内弧与外弧组成的巨型风口向内汲取着外部空间，而风口内侧是作品内部的黑暗空间，红棕色锈迹形成的斑纹旋涡似乎将观者引入深不见底的深渊。质疑公共空间的公共性是塞拉创作的重点：《后门管道》提供了重新思考公共空间的可能，在这作品内部一切变得更加私密化——个人的沉思空间，个人的主观判断，以及极端的个人的脚步声的回响。而特殊的角度与弯曲关系又恰好令观者在作品最中心位置看到另一头的光亮。该作品是塞拉经典系列作品《扭转的椭圆》（Torqued Ellipse）的延伸。《扭转的椭圆》于1996年首次展出，而以《后门管道》重新回顾这一作品也鼓励观者思考公众艺术评价的延时性等问题。宠辱不惊，这位钢铁巨人坚持创造真实地发生于自身之中的艺术。罗伯特·休斯（Robert Hughes）给予塞拉作品以高度评价：“不但赋予了钢铁力量和密度，同时还夺走了原本只属于青铜与石料的独有财富——同理心、紧迫感和解放性。” 此外，高古轩画廊的戴维斯街分部也在展示塞拉的唯一一件绘画作品《双裂口》（Double Rift #2， 2011）。（撰文：李博文 图片提供：高古轩画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