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冬至

柴静，开启洗手做汤羹的另一种生活

◎文／冬至

2015年2月28日，柴静自费百万拍摄的雾霾深度调查纪录片在各大视频网站播出之后，引起了广泛关注。在这之前，很久未见柴静，这位前央视著名记者、主持人，似乎存心要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中，只是陆续有她的消息在流传：结婚了、生女了、辞职了……而纪录片结束，她又重新消失在公众的视线中。

现在的柴静，在做些什么？生活怎样？有哪些新的感受、领悟和成长？让我们走近柴静，走近她为人妻为人母的这三年——

做妻子也是一项工作

柴静是众所周知的低调，尤其是关于自己的感情生活，从来是只字不提。

有阵子传过她和著名作家冯唐的绯闻，说冯唐离婚就是为了她。正在我们猜测时，柴静被记者拍到和一位红衣男子同返公寓的照片，随即得知柴静结婚了，真命天子就是那位红衣男子——国内著名摄影师赵嘉。

2014年11月底，赵嘉在南京出席活动时，被记者问到柴静，这个粗犷、爽朗的北京爷们，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她啊，在家带孩子。”又补充了一句，“她确实是一位好妻子、好母亲。”

被自己的老公当众夸奖，是对于一位妻子的最大认可吧，让人好奇的是：但凡事业出色的女性，似乎家庭生活总有些疏忽，而这柴静，是如何做到两全的呢？

对此，柴静的朋友，同为央视主持人的邱启明说：“其实很简单，就是两个字：认真。工作中的柴静，和做妻子的柴静，都很认真，她是把做妻子也当作一项工作在做。”他提到他们同事时，经常在一起聚餐。每次聚餐，柴静必是“吃货”的角色，因为她什么都不会做。让她去择菜，蒿子秆，她将叶子都去了，还振振有词：“蒿子秆，不就是吃秆子吗？”让她去给肉馅解冻，她将肉馅从塑料袋里倒出来，直接放进水里……吓得大家啥都不敢让她干：“你乖乖坐着不捣乱、等着吃，就是帮忙了。”

2015年元旦，柴静邀请他们去她家里聚餐，一个人在厨房里煎炒烹炸，面不改色地捧出一大桌子菜，且色香味俱佳，看到朋友们都面露惊奇赞叹之色，柴静得意地说：“这是我苦学苦练半年的成果，怎么样？”

也是在那次，邱启明看见柴静家的书架上，整整一排放的都是各种菜谱，随意打开一本看看，几乎每一页都有红笔细细圈点的痕迹，有些菜谱上还沾着油渍和污迹，可以想象她是将菜谱放在灶台上，反复练习，才达到现在水平。邱启明说：“当时我心里真的很震撼，这样的女人，做什么都会做得出色。”

而对于丈夫赵嘉来说，柴静是一位最好的伴侣。“她是我见过的最不娇气的女人。在认识她以前，经常有女孩子对我说，让我出去拍片子带着她们。在她们看来，出去拍片就像旅游一样，肯定好玩轻松，我从来都不带。但我现在去拍片，却愿意带着柴静，因为她能吃苦，能帮忙。”

最令赵嘉佩服的是那次康定地震。当时正在外地的赵嘉接到联合国某机构的电话，让他去现场拍片。为了赶时间，他打电话给家中的柴静，让她带着摄影器材直接飞成都，自己去成都和她会合。

一路上，赵嘉都在担心柴静能不能将自己所需的器材带对、带全。一见到柴静，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器材，令他欣喜的是，不但自己所需的摄影器材无一错漏，柴静还考虑到震区拍片的安全问题，给他带了顶安全帽！

而在平时的生活中，柴静给赵嘉最深的感受是：“跟着她一起生活特别轻松，她让我在婚姻中也能做真实的自己。”

身为摄影师，赵嘉平时最爱穿的是冲锋衣，而且特别不爱洗澡，尤其不爱洗头。有天，他为了逃避洗头，就对柴静说：“我戴顶帽子行了吧？人家也看不出来。”柴静说她当时一下子就理解了他有多不爱洗头了，“是大夏天啊，他居然为了不洗头，宁可戴帽子！”那之后，柴静就不再逼赵嘉洗头了。她说：“这是我们共同的家，他在家里应该是最放松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凭什么要求他？”

关于婚姻，柴静有自己的观点：“即便是亲如夫妻，我们依然是独立而不同的个体，我不会将自己的快乐和幸福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对他没有要求，他只要保持那个快乐、真实的自己就好了。”

柴静和老公赵嘉

做母亲是女人最宝贵的体验

2013年10月底，柴静在美国生下女儿柴知然。

关于柴静在美国生女，曾经掀起舆论的轩然大波。反对者指责她“不爱国”、“虚伪到极点”，甚至直接骂她是“叛徒”；支持者说：这是人家的私事儿，你管得着吗？

对此柴静一直保持沉默。而事实上，对于柴静来说，这是一个单纯而随性的选择。因为当时，她最好的闺蜜，央视《看见》节目的导演范铭和她几乎同时怀孕。范铭想去美国生孩子，对她说：“咱俩结伴一块去吧，相互照应，也顺便过个没有工作的悠长假期。”这个提议太诱人了，几乎没多想，她就同意了。

女儿的到来，给了柴静很多新的宝贵的体验，“以前做记者时，做生离死别、不平不公的选题时，也会适当地投入自己的情感，但那种投入更多的是一种职业化的表达，或者说和当事人的命运还是有种疏离感，做不到发自内心的感同身受。”而现在的她，似乎全身都遍布了敏感的触角，别人的任何一点心理变化和情感起伏，都能被她捕捉理解。

2014年夏天的黄昏，她推着女儿在小区公园里散步，看到一位民工模样的母亲牵着自己孩子的手，从垃圾桶旁边走过，母亲伸头看垃圾桶里，大概是想看里面有没有可以卖钱的废品。而那大概只有八九岁的孩子，拉住了母亲，不许母亲去捡垃圾，用力将母亲拖离。母亲笑着，嗔怪又很听话地跟着儿子走了，一边走一边说：“嫌妈妈给你丢人啦？这有啥？不偷不抢不丢人。”

那母亲的语气让柴静感动，“儿子心疼母亲，所以不愿意母亲去捡垃圾，而母亲也爱儿子，所以尽管很可惜那能卖钱的废品，但还是体会到儿子那颗疼惜自己的心，并为此感到欣慰。”柴静说要是以前看到这一幕场景，一定不会体会到母子间的深情，而会从一个记者的眼光来解读这件事：儿子虚荣，看不起捡垃圾的母亲；而母亲不应妥协，应借此给儿子灌输“靠自己的双手挣钱永远都不羞耻”的观念……

在这篇文章的最后，柴静写道：“做了母亲之后，看待世间万物的眼光，都变得深刻、丰满而立体。”

女儿带给她的变化，还包括心境上的改变，她坦言自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从职场开始，“就觉得后面有一只饿狼在白天黑夜不停地追我，我只有拼命往前跑，才不会被饿狼吃掉。只要闲下来，心里就发慌。”对此范铭深有感触，“我们在美国生孩子那会儿，一起去做产检，都快生了，柴静还随身带着一本英文书，说正好可以学英语，否则在那干坐着也是浪费时间。”

而现在，她会带着女儿去杭州度假，细细品尝一壶绿茶，并给远在北京的范铭发短信：“丹桂飘香，绿茶爽口，哼哼，不来的人亏死！”她会花大半天的时间，和同样刚做母亲的范铭交流育儿心得，两人为婴儿大便的颜色什么样才算是正常，争得不可开交，甚至当场搬出育儿百科引经据典……范铭说：“这在以前真是不可想象的。”

安于平凡到默默无闻的地步

2013年，几乎和柴静生女的同时，《看见》节目突然被停播。这个节目就像柴静的另一个孩子，被停播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意外的打击，她向央视正式提出了辞职。她的朋友邱启明说：“这就类似一个很优秀的大厨，突然让你去端菜，不让你在真正属于你的空间里去施展专长了，提出辞职是很正常的。”

辞职后的柴静正式成为了一位全职家庭主妇。这对于在职场打拼多年的她来说，一开始是极不适应的，“就像一辆全速前进的动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车是刹住了，但那个惯性还在，还是控制不住要往前冲。”她说。

刚呆在家里的那些日子，她几乎每晚都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忘了一档录播的节目，急急忙忙出门往台里赶，又发现怎么也打不着车，想步行，可是不知怎么迈不动步子，走几步就要摔跤，眼看着录影的时间已到，急得大哭起来……那些日子，总是这样哭着醒过来，直到丈夫赵嘉觉得再不能这样了，对她说：“在家呆着并不是无所事事，你也可以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啊。”

于是她选择了摄影。那之后，每天推着女儿出去散步时，她都会随身带着一个单反相机，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就会拍下来，回家来让赵嘉点评。赵嘉坦言对妻子很佩服：“她的技巧也许不够专业，但是她的眼光很独特，时常能发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难得。”而柴静最爱做的事情是，有朋友来家里的时候，她会将自己的摄影作品和赵嘉的摄影作品混在一起，让朋友看看最喜欢哪一张。如果自己的作品被选中，她就会很开心地对赵嘉说：“老赵，老赵，手下败将。”

摄影帮助柴静换了一个角度观察和记录生活，也让她安静了下来，日渐体会到日常生活的意义和美感。

柴静喜欢自己去菜市场买菜，说：“在菜市场逛逛，看看紫色的茄子、红红的番茄、绿绿的黄瓜，心里就会很高兴。”她喜欢停下来，和卖菜的小贩们聊聊家常。她讲起她在菜市场认识的一个安徽女人，卖了很多年的菜，刚刚有了一点积蓄，老公就找了小三，女人气不过，就瞒着老公将卖菜的钱存起来。卡藏在哪儿呢？藏在戴着的手套里，女人把卡给柴静看，得意地说：“我藏在这里，他想破头也想不到，到夏天我就藏在胸罩里！”这些存在于民间真实生动的人和故事，总让柴静感叹：“生活不在别处，生活就在此处。”

她享受自己带孩子。每天晚上信口给女儿编故事，还让女儿一起编，美其名曰：我们的故事。故事是这样的：森林里来了一只老虎，小山羊怕老虎，小白兔怕老虎，小猴子也怕老虎，只有宝宝不怕，宝宝走过来说：“你们都别怕，我来保护你们！”然后就给了老虎一枪……故事讲到这里，女儿马上很默契地跟了一声：“啪！”这成了母女俩的保留节目，家里有客人来，就表演给客人看，有时候女儿不干，柴静就拿着一颗女儿最爱吃的巧克力豆引诱女儿，等到女儿说了那声“啪”，她就将一粒糖豆塞进女儿嘴里。搞得去过她家的朋友到处说：“柴静带女儿像驯猴似的。”

她越来越不看重形式，2014年的情人节，赵嘉没有给她送花，也没有带她去吃烛光晚餐，而是利用难得的休息时间，帮女儿做了小风车。她说：“这种小风车，小时候我爸爸给我做过，现在看到老公给女儿做，比他送我什么玫瑰花有意义多了，情人节这样过我觉得很幸福。”

似乎在不知不觉间，“我心里的那只饿狼就停止了奔跑，它终于不再追我了。”柴静说：“当我在某一天的黄昏，将阳台上晾晒的衣物一件件收起、叠好时，才发现我这一天几乎没干什么‘正事儿’，但我心里，不再发慌了——我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的生活。”

离开了摄像机，离开了公众的视野，成为一个默默无闻的家庭主妇，柴静引用了曾国藩的一句话来形容自己的状态：“君子欲有所树立，必从不妄求人知始。”“也许我现在默默无闻的生活，会带我走向人生的一个新的疆域和境界。”她说，目光清澈笑容恬静。

2015年，柴静欲与老公赵嘉合作写一本书。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还没完成，不能说，不好说。”

而我们完全可以想象，那将是一本值得期待的书，因为，那记录着一个全新的更丰富的柴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