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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信州路儒学刊本《北史》版本项详考

2015-04-27管正平

江汉论坛 2014年4期
关键词:大德版本考证

管正平

摘要:作为正史之一的《北史》,现存的信州路儒学大德刻本有重要价值。然而其版本项尚存一些需要澄清的问题。经过对史料的分析比较,可知:该书的刊刻时间当为大德九至十年之间;刊刻地是信州路儒学、下属县学,以及辖区内的书院;主持者当为时任信州路儒学教授的戴表元。刻版由元入明,入南监,递有修补现存印本已残缺。

关键词:《北史》;版本;考证;信州路;大德

中图分类号:K20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854X(2014)04-0113-04

大德九路本《十七史》,上承南宋国子监本之十七史,下接明南监本之二十一史.这些本合在一起被称为正史之几个汇刻本中之正系,在清乾隆武英殿本二十四史之源流古极重要的地位。其中的《北史》在今上饶地区辖区内刊刻,依据不同的命名标准,分别称之为:大德本、元大德本、信州路儒学本、元大德信州路刊本、元大德丙午刊本、元大德间信州路儒学刊本、元信州路学刊本等,或者与同期刊刻的其它史书合称为:建康本十七史、大德九路刊本、大德九路本十七史、大德九路本十史等。虽然大德本《北史》刻版存在一些缺点,如于敏中评价该书时感叹:“独惜其摹印草草,较宋刊则远甚矣”;傅增湘也认为它“写刻粗率”。但其学术上的优点也为人称道,如瞿镛在《铁琴铜剑楼藏书目录》中举证后说:“信旧本之足贵也。陆心源认为:“较明北监本和汲古阁本颇有胜处。”傅增湘进一步肯定其价值,“知南监翻雕以后,沿讹踵缪正多,若非得元本殆无以矫正之,况此帙为元时摹印,义前于瞿、陆所藏,弥足珍异。”张元济在主持商务印书馆时,将其纳入百衲本二十四史,并且在后跋中举出很多字词优胜的例子后评判:“其他单词只字之较胜者,尤不可指屈。然则此本虽非最上,抑犹不失为次也。”此后大德本《北史》更加受学者重视,然而原有的版本项记载或有阙漏,或过简略,近年也无相关讨论,故就版本项作梳理补正。

一、刊刻时间

《北史》刊刻的起止时间,《北史》本身无明文交代,当时典籍也无记载。后世书目大部分只说“大德年间”。大德,元成宗年号,始于1297年,终于1307年,前后历十一年,时间跨度太长。也有学者进一步明确地将《北史》直接定为大德十年(1306),如赵连稳、朱耀廷认为:“大德十年,……信州路儒学刻印《北史》100卷。”“陈彬稣、查猛济编的《中国书史》提出:“‘信州路儒学,大德丙午,刻《北史》一百卷,钱《日记》、《瞿目》、《丁志》、《陆跋》、《缪记》、《陆志》都见。”然而陈、查未交代判断依据,查阅了他们所提及的目录著作,也没有找到具体年份记载。因此就间接资料做一些推测

大德本《北史》刊刻的背景,孔文声在同期刊刻的《汉书》跋中做了交代:“江东建康道肃政廉访司以《十七史》书艰得善本,从太平路学官之请,遍牒几路,令小路以《西汉书》率先,俾诸路成取而式之。”《两汉书》的刊刻时间是“始大德乙巳仲夏六日,终是岁十有二月廿四日。”大德乙巳即元成宗大德几年(1305),从开始刊刻到竣工不足八个月。同时,不待《汉书》刻成,其它史书也相继开雕。如由宁国路刊刻的《后汉书》,河南云谦在《后汉书》跋语中说:“宛陵郡学分刊《后汉书》。自大德乙巳孟夏刻梓,至仲冬书成。”再看《南史》,张元济在跋元大德刊本《南史》时提及“《列传》第七十末叶版心下方题‘桐学儒生赵良楶谨书,自起手至阁笔凡十月小字二行”,可知《南史》历时十月完工,具体竣工时间在蒯东寅的序中有交代,乃是“丙午立夏”

依照以上两条材料推算,则《南史》开雕时间也是在乙巳五、六月间,即大德九年(1305)。开雕的当年就竣工的,还有如下一些:“据现在所知:大德九年(1305年),……瑞州路儒学刻印《隋书》八十五卷;建康路儒学刻印《新唐书》二百二十五卷、《晋书》一百二三十卷、《新五代史》七十四卷。”以上提及的诸史都在《汉书》刊刻的当年开工,因此最大的可能是《北史》也在《汉书》的同一年开始刊刻。

再考虑竣工时间,这批书籍的刊刻,或者是没有刊刻,“结果只有七路刻了十史,……而《宋书》、《南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北齐书》、《周书》没有刻。”或者速度非常快,如《西汉书》的刊刻,“当时以百卷之书,仲夏开雕逮腊月而即蒇事”,在《西汉书》刊刻后一年内竣工。除了上文提及的《南史》十月内就竣工外,尚有《三国志》的雕版速度也很快,桐乡朱文锡在《二三国志》跋语中所署的时间是“大德丙午日南至”,“日南至”即是冬至,可见《三国志》在大德十年(1306)冬季竣工。依据以上所述,《北史》最大可能是在大德几年(1305)开刻,大德十年(1306),即丙午年竣工。

二、刊刻地点

《北史》刊刻地点,书目多载为信州路,详尽完备记载的莫过于傅增湘的《元大德本北史跋》:“以全书详检之,卷一至五十刊者为信州路儒学,有方洽、周益、周己千、周之冕、孙粹然校正等字。卷五十一至七十二刊者为象山书院。卷七十三至八十刊者为蓝山书院。卷八十一至八十三刊者为道一书院,有杨燧校正、聂则迁校正、陈志仁校正等字。卷八十四至九十刊者为玉山县学,有郑道宁、王烈校正等字。卷九十一至九十三刊者为永丰儒学。卷九十四至九十六刊者为弋阳县学,卷九十七至九十八刊者为上饶县学,卷九十九、一百刊者为贵溪县学,皆无校正人名。”然而傅增湘所见为递修本,“盖卷六十至七十二乃以补刻版配人也。”他也提及“惟醑宋楼本据《仪顾堂题跋》,刊书之地尚有稼轩书院,余别藏残本亦有之”。今据商务印书馆1935年影印的百衲本《北史》比照,应当是:卷五十一至六十七刊者为象山书院,卷六十八至七十二为稼轩书院,版心上方阳叶记刊书地名,有“信州路稼轩书院刊”、“稼轩书院刊”字样。

信州路得名,《元史》记载为“元至元十四年,升为路”,信州路下辖五县,“上饶县、玉山县、弋阳县、贵溪县、永丰县”,一直到“明洪武二年改日广信府”,信州路之名方废除。刊刻地之中,信州路儒学以及信州路下管辖的玉山县学、永丰儒学、弋阳县学、上饶县学,无疑是属于信州路范围。主要考虑提及的几个书院:象山书院,原名象山精舍,在贵溪县,“旧在城南六十里应天山,宋陆文安讲学于此,始名象山。……绍定五年,江东提刑袁广微以山间不近通道,改建三峰山下之徐岩,具以本末上于朝,有诏赐额‘象山书院,元季毁于兵。”蓝山书院,“在弋阳县水南地。元初张卿弼隐居教授于此,来学者甚众,其门人杨应桂、申益章为作书院以处之,虞集有记。”道一书院在贵溪县,《贵溪县志》载“宋程月岩绍开建”,绍开是信州贵溪百丈岭人(明正德间划归新置之万年县),直到延佑间(1314—1320)还有徽州婺源胡炳文担任道一书院山长。以上提及的书院在刊刻书籍的那个时间段,皆隶属于信州路,有相关书证,无需置疑。

但卷六十八至七十二的版心出现的刻书地名称——“信州路稼轩书院刊”,留下了一些疑问。因为《大明一统志》记载了稼轩书院的时候,只记载其地在铅山县,“稼轩书院在铅山县南二里,宋辛弃疾读书处。初名瓢泉书院,后以其号名。”然而幸有戴表元的《稼轩书院兴造记》,详尽地叙述了稼轩书院由宋入元的沿革:“济南辛侯幼安居北关,地最胜,洪内翰所为记‘稼轩者也。……辛氏亦不能有之。辛未岁,太守会稽唐侯震,……才成夫子燕居及道学儒先祠,而唐侯去。其冬番阳李侯雷初至,遂始竟堂寝斋庑门台诸役成,而扁其额曰‘广信书院,甲戍岁春也。书院成之二十五年,是为大德二年戊戍,官改‘广信书院额还曰‘稼轩,……义五年,北谯朱侯霁至,……即属山长新安赵君然明.极力经理。”戴表元明确交代稼轩书院就是宋洪迈《稼轩记》所记载的地点,兹节录洪迈原文如下:“国家行在武林,广信最密迩畿辅。……郡治之北可里所,故有旷土存,三面传城,前枕澄湖如宝带,其从千有二百三十尺,其衡八百有三十尺,……济南辛侯幼安最后至,一旦独得之,既筑室百楹,度财占地什四。乃荒左偏以立圃,稻田泱泱,居然衍十弓。意它日释位而归,必躬耕于是,故凭高作屋下临之,是为‘稼轩。”综合考察以上两篇文章,可知元代刻书的稼轩书院是在信州路的郡治北面的原址.没有迁移,并且在大德七年(1303)受到朱霁、赵然明等地方官员重视,故而在稍后有参与《北史》刊刻之举。

在按出版者讨论的版本记载中,只提《北史》的刊刻单位是“儒学”,然而在《北史》的九个刊刻地中,除了一个路学和四个县学外,尚有四个书院参与。“儒学本”和“书院本”是同属于官刻本的两个类型。因此,并提两个刻书单位较妥,如《元代书院研究》所述:“如大德年间(1297—1307),信州路的象山书院、道一书院、稼轩书院、蓝山书院受肃政廉访司之命,与信州路儒学、玉山县学、弋阳县学、贵溪县学和上饶县学合刻了《南史》和《北史》。”

三、刻写主持者

主持刊刻的责任者应当是版本项中的重要一项,然而信州路刊刻的《北史》,缺少主持者的相关记载,因为“传统的著录条例不把与本版有关的责任者著录于版本项。”即便著录,对于官刻书,通例是“官署刻书著录官署名称”,但刊刻责任者的重要性,越来越受到学界重视。例如作为中国国家标准的《古籍著录规则》,在“著录项目细则”下的“版本项”里,有“出版地、出版者、出版年”一项,规定:“著录刻本、活字本时,……出版者指刻印书主持者(刻书主持者室名堂号斋号等信息可与其名称一并著录)。”更有学者指出,“规定信息源未题抄刻地和(或)抄刻者,可查考有关资料,将所得结果著于‘[]内,并在附注项注明来源;若无从查考,可分析考证,将所得结果著录于‘[]内”,这对版本学研究的精确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十七史》是作为一个整体工程来刊刻的,整个工程的发起,孔文声在《西汉书》跋中做了交代:“江东建康道肃政廉访司以《十七史》书艰得善本,从太平路学官之清,遍牒九路,令本路以《西汉书》率先,俾诸路咸取而式之”。具体负责人也有一些线索可寻,瞿镛在记载《太平路新刊汉书一百卷时》,“跋后列衔名二条,……一为巾顺大夫江东建康道肃政廉访副使伯都提调。”伯都,就是整个工程的总负责,但这样的一个大工程,一人之力。必不能兼顾。分刻的九路,定还有专人负责诸如学术质量的把关、工作量的分配以及刊刻费用的发放等工作。每一路由哪种身份的人来负责分刻的史书?信州路的《北史》具体刊刻主持者为谁?

先从元朝文化制度层面考察,负责的不会是地方行政官员,因为“地方各级行政机构(行省、路、府、州、县)下面部没有专门的出版机构,一般也不过问书籍出版事宜”,“元代地方官刻主要以各路儒学为主”。具体来说,“……地方的学校(包括各级官学和书院)在书籍出版方面起着重要的作用。”当时书院盛行,也得到官方的认可,因此,“书院除了执行教育的职责外,也进行大规模的刻书活动。”依据当时制度,学正、山长、县学教谕等学官都归儒学教授管理,《元史·选举志》有记载:“凡师儒之命于朝廷者,曰教授,路府上中州置之。命于礼部及行省及宣慰司者,曰学正、山长、学录、教谕,路州县及书院置之。路设教授、学正、学录各一员,敞府上中州设教授一员,下州设学正一员,县设教谕一员,书院设山长一员。中原州县学正、山长、学录、教谕,并受礼部付身。各省所属州县学正、山长、学录、教谕,并受宣慰司札付。凡路府州书院,没直学以掌钱谷,从郡守及宪府官试补。直学考满,又试所业十篇,升为学录、教谕。凡正、长、学录、教谕,或由集贤院及台宪等官举充之。谕、录历两考,升正、长。正、长一考,升散府上中州教授。上中州教授义历一考,升路教授。”当然,儒学教授也同时对上面负责,“故儒学既属于儒学提举司管辖,同时又是诸路总管府的司属——即总管府管辖儒学。儒学提举司负责管理本区的儒学,而具体负责本路儒学的教学管理的则是儒学教授、学正、学录。”因此从制度上看,负责又化的是信州路儒学教授,《北史》的刊刻自然也不能例外。

其次从大德九路本《十七史》横向角度考察,也可以从某种程度说明问题。先看太平路负责刊刻的《汉书》,后有孔文声跋,跋中详尽交代刊刻起因、起止日期、对汝、重校、以及十七史的总负责,假如没有亲身参与,是不可能了解如此详尽情况的。孔文声跋中没有明言自己对《汉书》的实际负责,只署了他自己的身份“太平路儒学教授”,其身份不如刘遵,伯都,然而比做具体一项工作的学正、耆儒要高许多,他在刊刻《汉书》中所起的作用可想而知,题写后跋的本身,也说明了问题。再看宁国路刊刻的《后汉书》,傅增湘在《元大德本后汉书跋》中记载:“前录景祐元年牒文,文后有‘……宁同路儒学云教授任内刊”字样,“云教授”即是当时的宁围路儒学教授云谦,而且,“每卷末有宁同教授题名”,假如不是付出大量劳动,是不会有这些文字的。此外如池州路负责刊刻的《三国志》,“前有大德丙午桐乡朱天锡跋云:‘郡博士孔淳孙,式克奉命,董提以底于成。”明确说明孔淳孙以儒学教授身份执行刊刻《三国志》的具体任务。情况类似,《北史》的实际工作负责人,自然应该是当时信州路的儒学教授。

大德几、十年刻书期间,信州路儒学教授是奉化州戴表元。《元史》记载:“大德八年,表元年已六十余,执政者荐于朝。起家拜信州教授。”戴表元的学生袁桷所撰写的《戴先生墓志铭》也有提及,“先生讳表元,字帅初,一字曾伯,世为庆元奉化州人。……大德甲辰,先生年六十一矣。会执政荐于朝,起家拜信州教授。秩满,授婺州,以疾辞。”然而孙茆侯的《宋元戴剡源先生表元年谱》“元大德六年壬寅(1302)五十九岁”条下,判断“是先生此年任信州教授”、“则先生在本年为信州教授无疑矣”。虽然戴表元出任信州儒学教授的时间有些遗留问题、但其在大德十年离任,没有争议。大德八年至夫德十年,戴表元任信州路儒学教授,是没有疑义的。因此,从任职时间和刊刻时间重合的角度考虑,应当是戴表元在儒学教授任内的大德九、十年之间,具体负责了由江东建康道肃政廉访司分派的《北史》刊刻工作。

四、版式及书版流传

元大德刊本《北史》的版式,按照要求,和同期刊刻的史书一样,“以太平路《西汉书》为标准版式,均为半叶十行,行二十二字。”傅增湘对其作了极其详尽的描述:“黑口,四周双栏,版心下方间记刊工姓名,上方阳叶记刊书地名,阴叶记字数。”潘国允、赵坤娟补充了标题特点,“大题在下小题在上,尚存宋本旧式。”《北史》书版完工后,便成为了一套史书的一员。对于它们的版本学价值,田建平认为:“《十七史》上接南宋监本,下启明南监《二十一史》。”其流传过程尚有一些可考的线索,曹之在《中国古籍版本学》中提及:“据元张铉《至正金陵新志》著录,集庆路儒学有《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南史》、《北史》、《隋书》、《新唐书》、《新五代史》诸史版片”,对其来源也有交代,其中一个来源就是“归附后于诸路裒集”,其中多种版片数目与大德《十七史》合。曹之义举《龟巢集·募朋友置十七史疏》例证后指出:“谢应芳所藏《十七史》是后至元五年(1339年)在集庆路儒学印造的”,并且判断“一种可能是集庆路(即今之南京地区)地处交通要道,九路诸史既竣,版片一并汇集于此,以便四方过往学者刷印流传。”元代灭亡后,“各学之版,明初入南监。正德、嘉靖递有修补。”对其中包括《北史》在内的六史的修版情况,严绍璗记载更加详尽,“此‘六史的刻板明初时藏于南京国子监,从成化年间开始,历经弘治、正德、嘉靖和万历,即起自1465年迄于1620年,在此一百五十年间凡数次修版。”修补之后,原版渐失其真,如施廷镛在《古籍珍稀版本知见录》中描述:“嘉靖修补后,版心‘路学等字已十不存一矣。”大德本和南北监本的关系,叶德辉已有论述:“如南监诸史,本合宋监及元各路儒学板凑合而成,年久漫涣,则罚诸生补修,以至草率不堪,并脱叶相连,亦不知其误。北监即据南监本重刊,谬种流传,深可怪叹。”

元大德间信州路儒学原刻本现已无完本,“国图(存卷二至五、二十五至二十六、三十八至四十、四十七至六十一、七十八至八十五、九十四至九十七)南京(存卷一至十二、十八至八十二、九十七至一百),”两相考校。尚缺卷十三至十七、卷八十六至九十三,递修本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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