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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毫书春秋

2015-04-16谢凯

中华手工 2015年4期
关键词:陶瓷创作艺术

谢凯

远看是一幅画,拿起放大镜细看才发现画面竟然是由一个个汉字组成,王芝文的陶瓷微书融诗、书、画于一体,别具特色。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字都是他肉眼裸视书写的。

创作中的王芝文就像一尊人物雕像,只有细细的毛笔尖在瓷面上轻微晃动,留下一个个针尖般的墨点。在他身后,是一幅绘在瓷盘上的《国色天香》,远看,牡丹叶脉清晰、雍容华贵;走近拿起放大镜细看,才发现整个画面竟然是由一行行汉字组成,且每个字都笔划分明,起、转、承、折清晰可辩,着实让人惊叹。

微书古已有之,但大都写在纸或绢上。王芝文却将它和陶瓷相结合,以书成画,开创了陶瓷微书,为中国陶瓷艺术增添了一笔浓墨重彩。

成就经典的芝麻事

一身精致的黑色西装搭配时尚的波点围巾,加上那富有艺术气息的微卷中长发,举手投足间透出的温和、儒雅气息,与工作室里那些陶瓷微书作品所体现的韵味相得益彰。

“我做的就是芝麻大的事。”每次向来工作室参观的客人介绍陶瓷微书时,王芝文总是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的确,一粒芝麻大小的瓷面,已够他用毛笔写2~3个繁体字。

提到陶瓷微书,不少人都会想到刻在米粒、毛发等微型物体上的书法。“微书与微刻、微雕不同。”王芝文的声音浑厚而充满磁性,微刻是硬碰硬的功夫,可以借助显微镜,一笔一笔地分开刻,但陶瓷微书不行。如果借用显微镜,就要一手扶瓶子,一手调焦距,还要拿笔书写,这样写出来的字笔划不连贯,而且速度也很慢。因此,王芝文一开始就放弃了借助放大工具的想法,全靠肉眼祼视创作。

在光滑的陶瓷上写微书不能使用普通的墨水,王芝文经过多年的摸索,成功配制出一种特别的釉墨,它黏稠性好,写在瓷面上不会洇开。写好微书的陶瓷还必须进窑烧制,才算完成最后一道工序。陶瓷是火的艺术,烧制过程充满不确定性。王芝文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当他打开窑盖,看到的是裂开的瓷片。想到自己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王芝文也会心痛得流泪。幸好,成功出窑的作品总比失败的多。在王芝文的工作室里,有一件他最得意的作品:在一个高85厘米、直径29厘米的陶瓷箭筒上,写完35万多字的整部《三国志》,平均每平方厘米竟然写下50多个字,一举获得了“吉尼斯世界纪录”称号。

然而,这个纪录的获得用去他7年时光,更让他历尽曲折。

在陶瓷箭筒上自上而下地书写,要不断调节笔的高度,一会儿站,一会儿人字步,一会儿又半马步……“没写多久,双腿就麻得发抖。”王芝文说。一年多过去了,箭筒上也就写了几万字,这让王芝文有点心灰意冷。然而,随后发生的一次意外几乎让他彻底放弃。就在《三国志》写了快一半的时候,有一天,王芝文端着茶杯,站在《三国志》旁边喝边琢磨。一不小心,“啪——” 茶杯掉了下去。“完了!”王芝文的脑袋里瞬间变成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一看,还好只是杯子碎了,箭筒并没有被打破。可是,箭筒上被茶水溅到的地方已经字迹模糊,一滴水就毁了几十上百个字。王芝文一下子瘫坐在箭筒边,心灰意冷。

补写比创作的难度更大,不仅要找准原字的位置,补写的字还要跟原字大小相当。为此,王芝文还专门扎制了补写用的微毫。这次意外让他多付出两年时间,原本计划用5年,结果花了整整7年时间才创作完成。

在烧制好开窑那天,王芝文冒着大雨一路狂奔到窑厂。“我老远就看到它了,上去就把它抱住,紧紧贴着它,脸上流下来的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如今回想起来,王芝文仍然激动不已。

宁静方能致远

其实,结缘微书艺术,对王芝文来说是一次偶然。上世纪80年代的一天,王芝文在逛工艺品市场时,一件内画瓶鼻烟壶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看着透明瓶子里面那细小的字画,王芝文灵感迸发:为何不把我国传统的微书写在陶瓷上呢?

王芝文从小练习书法,有扎实的功底。高中毕业后,他又在汕头市工艺美术实验厂做过陶瓷彩绘工人。他先用纸练字,从纸到瓷,然后又从大到小,从小到微,从简到繁,一步步开始了艰苦地练习。然而,相对于传统的微书,王芝文有着更高的要求:不仅要把微书写在陶瓷上,还要让它们构成一幅幅意蕴悠长的中国画。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书法、绘画和陶瓷艺术是不同的艺术形式,而陶瓷微书把它们完美地融为一体,不仅展示了书法艺术的独特魅力,也创造出陶瓷装饰的崭新形式。”王芝文如是说。环顾工作室里的陶瓷微书作品,或高山飞瀑,或小桥流水,或亭台楼阁……既可以感受到宋元山水画的神韵,又有清代“四王”的造诣,构图巧妙,色彩清雅,与纸上国画相比,更有笔墨情趣。

更让人惊讶的是,画面色彩的构成,竟然是靠每个细微汉字的颜色来体现。比如花瓣的颜色由深到浅,微书中的每个汉字的颜色也要有相应变化,这意味着每写一个字,都要重新调墨。

过程之繁琐,可想而知。为了全身心投入创作,王芝文白天忙应酬,等到夜深人静时才走进工作室。“先关上门,拔掉电话线,抛除私心杂念,静静地坐着,什么都不做,一旦进入状态就笔不离手,等停下来休息时已经天亮。”王芝文说。南方的夏天蚊子很多,但在创作时不能去打,因为一旦分心就难再进入状态。不过,很多时候,王芝文都完全沉浸在创作中,根本感觉不到蚊虫叮咬。只是在天亮以后,才发现身上被蚊子咬过的红点又增添了许多。

然而,当王芝文的微书越写越小、书画结合得越来越精妙的时候,却被泼了一盆冷水:陶瓷微书是他的独创,没有历史,很多同行并不认为它是一门艺术,最多算是技艺精湛而已。对此,王芝文并没有过多解释,他排除一切干扰,继续沉醉在自己的微观艺术世界里。

或许正是因为心静的缘故,让王芝文笔下的作品显得毫不张扬,色泽和层次都让人感到自然、平和,没有任何生涩牵强之感。这样的境界,即使在陶瓷彩绘领域,也很难做到。

每次出差,面对种种世俗的应酬和外界的嘈杂,王芝文无比想念工作室里那间宁静小屋,那里就是他心灵的港湾,在那里他的心“可以走得很远很远”。

就怕成为我一个人的艺术

30多年来,王芝文独自走在一条无人走过的艺术道路上。“对我来说,选择了陶瓷微书,也就选择了孤独和寂寞。”王芝文说。让他感到欣慰的是,如今陶瓷微书不仅成为潮汕工艺美术界的一张名片,还入选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注重知识产权的王芝文早就为陶瓷微书申请了国家专利,“本来想打‘李鬼的,没想到年年‘放空枪。”如今,陶瓷微书面世已经30多年,不过直至近年来才发现有个别模仿者。

“陶瓷微书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写得来的,它不仅对创作的视力有很高的要求,而且书法、陶瓷、绘画、文学等综合素养也必须过关,还需要过人的毅力和恒心。”王芝文说。随着年龄不断增加,视力逐渐下降,他的内心产生了一种紧迫感,他时刻激励自己争分夺秒地进行创作。为此,他特将清朝楹联名家彭元瑞的“何物动人,二月杏花八月桂;有谁催我,三更灯火五更鸡”挂在工作室里,借以自勉。

此外,寻找传承人也成了王芝文的一个心结,他想在学生中寻找能给自己接班的人选。为此,他尽可能地推掉了展览邀请和应酬活动,以挤出更多时间到学校上课。可喜的是,他的“陶瓷彩绘”课程很受学生们欢迎,“我也发现了几个好苗子,正在着力培养。”说到这里,王芝文显得特别开心。接着补充道:“忙一点没有什么,就怕陶瓷微书成为我一个人的艺术。”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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