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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长恨歌》中的“女性情谊”

2015-04-10王一茗周芸芳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四川南充637000

绥化学院学报 2015年8期
关键词:王琦瑶师母长恨歌

王一茗 周芸芳(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四川南充 637000)

浅谈《长恨歌》中的“女性情谊”

王一茗 周芸芳
(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 四川南充 637000)

王安忆的《长恨歌》,展示了她笔下精明,务实,有股硬劲和韧性的上海女人。上海女人之间的友谊有精细的分类。王琦瑶与吴佩珍、蒋丽莉的小姊妹情谊,与严家师母、张永红之间的隔辈情谊有不同精妙之处。文章试图以女性主义的视角剖析这群女性形成的友谊,她们是一群彼此亲密又疏离的人,虽然相伴相惜却难以真正融合,只能成为彼此某一人生阶段的绚烂风景,点缀彼此生活。

有王安忆;《长恨歌》;王琦瑶;女性情谊

一、纯真有暇的小姊妹情谊

小姊妹情谊是女孩子未出阁前结下的小姑娘之间的纯洁的友谊。要好的女孩子喜欢穿一样的衣服,喜欢吃同一种口味的糖果,喜欢梳同一样的发式,她们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家,做什么都是结伴同行,整天形影不离的。王琦瑶与吴佩珍、蒋丽莉的友谊属于小姊妹情谊。书写小姊妹情谊之前,王安忆做足了气氛,营造了一个典型的上海弄堂环境。王安忆前四章一直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讲上海的弄堂及它周边的环境氛围,直到第五章,女主角才姗姗来迟。王安忆事无巨细地描绘了上海充满女性气息的弄堂,“上海的弄堂是性感的,有一股肌肤之亲似的。它有着触手的凉和暖,是可感可知,有一些私心的。”弄堂里充斥着流言,鸽子盘旋在屋顶上,在这个特殊的环境里养育了王琦瑶式的闺阁少女。王琦瑶是典型的弄堂女儿,她渴望进入上流社会,有着很强的功利心。她是世俗的,务实的,精明的。她的第一个闺中密友吴佩珍为她进入上流社会打开了第一扇窗。

王安忆深谙青春时期少女的心理特点,她将王吴二人之间纯真的友谊称为小姊妹情谊。“她对王琦瑶的感情,有点像一个少年对一个少女,那种没有欲念的爱情,为她做什么都肯的。”王安忆以女性敏感直觉抓住了吴佩珍的心理特点,形象地将她们之间的浓郁友情比喻成爱情,有些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她对王琦瑶的感情是小心翼翼有点讨好意味,她为王琦瑶安排的片场之约成了王琦瑶走入上流社会的跳板。此时,王琦瑶弄堂小女儿的小心机显现了。“不料王琦瑶却还有些勉强,说她这一天正好有事,只能向她表哥抱歉了。”“其实这一天王琦瑶并非有事,也并非对片厂没兴趣,这只是她做人的方式,越是有吸引的事就越要保持矜持的态度,是自我保护的意思,还是欲擒故纵的意思?反正不会是没道理。”弄堂是一个鱼龙混杂的世界,王琦瑶这样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自然而然沾染一些小市民的世俗与精明。上海又是个物欲横流的大洋场,诱惑很多,机会很多。为了获得某些利益,女人们需要拼智慧,耍手段。与王琦瑶这样普通弄堂女儿相比,吴佩珍的家境不错,被家庭保护得较好,性格豁朗单纯。一个世故,一个单纯,她们之间的交往很难达到和谐状态。出身影响性格,环境塑造性格,不同环境形成不同性格。虚荣的王琦瑶无法面对自己在吴佩珍面前的失败,结束了与吴佩珍的友情。其实从一开始这段友谊就建立在不平等的人格基础之上。王琦瑶心高气傲,吴佩珍费力讨好,两人无法达到心灵的平等交流,分离是难免的。如果说试镜失败导致两人友谊破裂,蒋丽莉的出现则是两人友谊终结的致命一击。当自己最要好的女朋友有了更要好的女朋友时,这种感觉就像失恋一般无法释怀。王琦瑶疏远了吴佩珍,住进了蒋丽莉家时,吴佩珍是很失落很嫉妒的。吴佩珍不想亲自送信是害怕看见王琦瑶与蒋丽莉要好的样子。可是又放不下王琦瑶,纠结之后还是忍不住来了。在吴佩珍心底里,总觉得是蒋丽莉夺去了王琦瑶的友谊。吴佩珍最后离开上海时还是放不下王琦瑶,王琦瑶是她最好的朋友甚至是唯一的。当王琦瑶妄自菲薄时,吴佩珍说:“你再不要妾不妾的,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我从来把你看得比我好。”这一句道出了吴佩珍发自肺腑的至诚友情。一个是毫无怨言的付出,一个是略有心机的接受,这在纯洁无暇不掺任何杂质的小姊妹情谊里是要不得的。小姊妹情谊讲究心贴心的,一对一的,互相坦诚的,一旦有了别的心思,这感情就变质了。王安忆以批判者的姿态来审视姐妹情谊,她以冷静思维剖析了乌托邦式的姐妹情谊是不存在的,她看到了姐妹情谊背后的局限性与弱点。虽然王安忆承认女人之间是有深厚情谊的,王琦瑶与吴佩珍、蒋丽莉之间的姐妹感情其实也是深厚的,只不过女性受女性独有气质、才情和性格差异等影响往往难以长久维持纯真的姐妹情谊。

对于吴佩珍的描述却折射出王安忆某些狭隘的女性观,“王琦瑶和吴佩珍做朋友,有点将做人的重头推给吴佩珍的意思。她的好看突出了吴佩珍的丑;她的精细突出了吴佩珍的粗疏;她的慷慨突出的是吴佩珍的受恩,使吴佩珍负了债。”这段叙述体现了王安忆以女性的美丑色相作为衡量女性价值的标准,美女就应该怀着同情的心理与丑女做朋友,丑女就应该心怀感恩之心来讨好美女。王琦瑶的第二个闺阁密友蒋丽莉也是被王安忆嘲弄的丑女。蒋丽莉是个有着夸张文艺方式,家道殷实,不好看的女孩。王琦瑶与她的交往有了借机出名的利益考量,她是王琦瑶进入上流社会的跳板。她和吴佩珍的关系是有些类似萍水的关系,至清而无鱼,和蒋丽莉却是莲藕和泥塘,蒋丽莉的工商背景的家世能满足她的虚荣心。王安忆以上海人的世界观来观照蒋丽莉,这样一个活在小说里的富家女注定是悲剧的。她最爱的男人爱她最好的闺蜜,这是小说里的情节,却发生在蒋丽莉身上,这似乎是一种反讽,是对蒋丽莉的一种嘲弄。毕竟上海是世俗的,是现实的,不是童话世界。王安忆深谙这个道理才会让蒋丽莉含冤而死。《长恨歌》中心智单纯的女人吴佩珍与蒋丽莉都没有得到王琦瑶的真心,而世俗精明的王琦瑶凭借种种小手段、小心思,获得了她俩掏心掏肺的友谊。王安忆这种以世俗精明来衡量女人的价值的人生观是值得思考的。世俗精明的容易生存,容易得到别人的真心,而心智单纯的往往成为功利的工具。这是人性的一种悲哀,更是对友谊的一种亵渎。

二、复杂的隔辈情谊

隔辈情谊是王琦瑶步入中年收获的最重要的友谊。但是不论是对待长辈严家师母还是晚辈张永红,王琦瑶始终是收着的,拿捏着的,她为自己留了退路,带有自我保护的意味。此时的王琦瑶已经是经历了大半人世沧桑成熟的弄堂女人了,她的隔辈情谊仍然掺杂着私心与小心机,她们的友谊不过是寂寞人生的相互作伴。严家师母与王琦瑶成为朋友是基于相同的境遇,她们是这普通平安里的不平凡的女人。王琦瑶是独身,严家师母与严先生是貌合神离的夫妻。同样是缺乏异性关爱呵护的两个女人,容易滋生出相互怜惜之情。在王琦瑶这里,严家师母寻找到了情感慰藉,她们的相处类似于女性联盟,一种女性之间联合起来抵抗社会或者男性的自我保护的友谊。

王安忆是细腻的女作家,她深知女人的特点与弱点。比美是女人的天性,女人之间往往会攀比,会嫉妒。对于年龄相差十岁的女人来说,穿着打扮往往是较量的关键点。“一个是含而不露,一个是虚张声势;一个是从容不迫,一个是剑拔弩张。她越使劲,王琦瑶越不让她,每天都给她个出奇制胜,并且轻而易举,不留痕迹。”[1]斗艳失败的严家师母难免酸话连篇,王琦瑶知道她是心理发急,嘴上说的未必是心理想的。女人之间因为比美结下的渊源往往更容易加强彼此的关系。

上海弄堂女人是以私房话为营养,以日常点滴相处的细节为纽带串联起小溪般的女性友谊。她们的友谊是需要点滴细节积累的,严家师母与王琦瑶的女性情谊在你来我往中日益深厚。王安忆细致描述了她们日常化的友谊,点滴细节历历在目。她们一起去做头发,一起打牌,一起吃饭,她们互聊心事,互相做伴。所有做的吃的东西里都有她们友谊的影子。女性的友谊的发展是日常化的,点滴化的,王安忆用日常化细节为我们描绘了她们的隔辈情谊。怀旧的朋友终究只是一起做梦,不能一起直面现实的。上海弄堂女人的友谊就是这般精明,这般务实。表弟康明逊与王琦瑶秘恋使两人关系降到冰点,当牵扯到自己面子,自家亲戚关系时,严家师母对王琦瑶的真实情感暴露了。严家师母骨子里看不起王琦瑶的,“在严师母眼里,王琦瑶不是个做舞女出身的,也是当年的交际花,世道变了,不得不规避起来。”可是中年女性经历了大半人生的历练,人情世故都深了一层,而这一时期的女人“乐于帮助困境中的人,与人交往时能做到心理相容或心理换位,既能充分理解同情他人,能设身处地地从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从而达到彼此理解,共鸣和协调。[2](P66)”当王琦瑶求严家师母为女儿薇薇出嫁缝鸳鸯被时,“严师母二话不说,叫上她家的保姆便来到王琦瑶家。让那保姆帮她铺展被子,随后就一针一线缝了起来。”王安忆抓住严家师母这一时期心理特点,同为人母的她深知做母亲的不容易,女人在相同的境遇下容易形成女性同盟,过去的种种芥蒂都会被同情代替。

时髦是上海女人的特点,相近的审美情趣往往使女人结为朋友甚至超越年龄的界限。两个女人的心“都是那种没有年纪的心,是真正的女人的心。无论她们的躯壳怎么样变化和不同,心却永远一样。这心有着深切的自知,又有着向往。别看那心只是用在几件衣服上,可那衣服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她们的人生”。王安忆在上海的阅历使她懂得时装对于上海女人的意义,时装是她们生活重要的一部分。王琦瑶与张永红就是上海的底色,代表着城市的内心。王琦瑶是旧上海的摩登,张永红是新时代的摩登。王琦瑶与张永红同性之爱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满足女性主体对于自我认同和主体镜像的需要。王琦瑶从张永红身上看到了自己的价值,增添了生命活力。张永红选择年龄、才华和风韵高于自己的王琦瑶作为自己的姐妹,是对未来自我镜像的认同。然而这对忘年交终究只是谈衣论帽,无法真心以待。王琦瑶在张永红用过的杯子里贴红条以便单独清洗,她终究是介意她的肺结核家庭。在母性面前,王琦瑶始终是处处为女儿考虑的,与张永红的友谊只能退居其次。当得知薇薇的男朋友是张永红追求者时,王琦瑶叫来张永红,她是向张永红暗示不要插足女儿的情感。明显看出,不说体己话时,两人还友好相处,一旦说开了就会产生隔阂。道不同不为谋,世界观,人生观产生分歧时,女人之间的距离感产生了,亲密感逐渐淡薄。王琦瑶教育她珍惜青春不要随意换男朋友时,张永红则不以为然。当王琦瑶以长辈身份和张永红谈心时,张永红却认为王琦瑶不理解她,两人的代沟也就显现了。王琦瑶毕竟是张永红崇拜的对象,张永红又没有大人为她考虑打算。她特别羡慕薇薇有王琦瑶撑腰,走马灯似地换男朋友,其实渴望的是一份足够的安定。她希望王琦瑶为她拿主意,王琦瑶推脱自己看不来,张永红便说:“你替薇薇看得来,替我就看不来?”这句话道出了两人的嫌隙。王琦瑶不可能像对待薇薇一样无私地照顾张永红,她们始终是隔着那层母女情分。王安忆在女性主义面前是清醒的,她深刻地写出了女人的本质。女人的母性是天性,一种本能,在母性面前,女性之间的情谊永远是脆弱的。

结语

通过对王安忆《长恨歌》女性情谊的研究,我们发现这是一部带有很强女性色彩的作品。作家王安忆保持其一贯的精神,以上海为背景,以女人为主人公,借助女人来写城市,她凭借女性敏感知觉和细腻的文笔,精准地捕捉到了女性同性之间交往的微妙心理变化,为我们展示了上海女性情谊既简单又复杂的状态,女性之间因为小心眼,嫉妒心,小心机等特点很难维持一段真挚的情谊。王安忆对上海女人情谊的书写为女性主义文学发展增添了新的研究方向。这部小说虽然继承了王安忆一贯批判启蒙的立场,但还是流露出作家某些狭隘的观念。文本中隐含着以女性美丑精明为衡量标准的世俗价值观。王安忆以女性私生活书写彰显女性意识和女性心理,这是中国女性小说的一个突出特点。女性作家视角书写女性私生活和女性心理,打破了传统男性作家书写女性的模式,真实可信,又是女性主义思想的体现。

[1]李俊红.解读王安忆《长恨歌》中闺阁情谊[J].语文学刊,2010(2).

[2]黄爱玲.女性心理学[M].广东:暨南大学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 王占峰]

Discussion onW ang Anyi’s“Chang Hen Ge”of“Sisterhood”

Wang Yiming Zhou Yunfang
(ChinaWestern Normal University,Nanchong,Sichuan 637000)

Wang Anyi’s“Chang Hen Ge”shows the smart,pragmatic,with hard strength and the toughness of Shanghaiwomen.Through research,we found that the friendship between Shanghaiwomen have fine classification.Compared little sister friendship between Wang Qiyao and Wu Peizhen and Jiang Lili,we can find it’s profound.Compared girls’friendship with the sisterhood aboutWang Qiyao and Aunt Yan,we can find their special profound.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take the perspective of feminism,analyzes the group of women form a friendship,they are a group of close to each other and alienated people.Although the company was difficult to integrated pity,each other can only become a life stage of gorgeous scenery in each other's life.

Wang Anyi;Chang Hen Ge;Wang Qiyao;the female friendship

I106.4

A

2095-0438(2015)08-0047-03

2015-04-18

王一茗(1991-),女,山东临沂人,西华师范大学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周芸芳,女,西华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四川大学博士,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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