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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抒胸臆 情真语挚
——试论李煜词的艺术特色

2015-04-02

陕西开放大学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亡国后主李煜

王 芳

(陕西省商州区中学,陕西 商洛 726000)



【语言文学】

直抒胸臆 情真语挚
——试论李煜词的艺术特色

王 芳

(陕西省商州区中学,陕西 商洛 726000)

李煜是我国古代词坛上一颗耀眼的星辰,他的词作是“纯任性灵”和个人才华的结晶,以特有的词风铸就了词发展过程中的第一个辉煌。本文通过对李煜词作内容的分析,来探究其词作清新朴素、至情至深的情感,精练自然、率真诚挚的语言以及清婉豪情、哀感幽怨的文学风格等艺术特色。

李煜; 词; 艺术特色

李煜(937—978),字重光,是南唐最后一位皇帝。他工书,善画,洞晓音律,具有多方面的艺术才能。公元975年,宋灭南唐,他率众肉袒出降,与子弟等45人被押解北上汴梁,于明德楼下白衣素冠谢罪,此后过了三年囚徒般的生活,最终于978年七夕节的那一天被宋太宗毒死。诚然,李煜是一位失败的国君,但他却是一位成功的词人。他从小禀有天赋,精于书画,妙于音律,文章诗词无不通晓,在文学方面具有特殊的才能。从他的词所反映的思想内容上看,虽仅限于自身狭隘的生活圈子,但他不论写宫廷欢乐或男女情爱,也无论写别恨离愁或亡国之痛,皆充满着深厚的真实情感,尤其是他降宋后,在天堂与地狱、苦乐悬殊的对比中,调动自己的敏锐观察、丰富的情感、深厚的艺术造诣倾吐心声。

一、纯任性灵、情真意切

后主素以小词抒情,不夸张、不掩饰,把自己的真实感受坦率地表达出来。亡国之前,历历悲欢;亡国之后,字字血泪。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说:“尼采谓:‘一切文学,余爱以血书者。’后主之词,真所谓以血书者也。”只有这样以真为骨、以情为心的词,才能上攀风骚,下凌古今。在后主血泪哀感的词里,他否定过去的梦中生活:“往事也成空,还如一梦中。”(《子夜歌》)他辞别过去的繁华歌舞,投进无边无际的怨恨之情:“多少恨,多少泪。”(《望江南》)“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虞美人》)后主词历大悲喜,作决绝语,突破词的哀怨风格,唱出血泪愁曲,自然体现了人们共有的思想情感,引起共鸣,具备不朽的艺术魅力。如《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相传该词是后主最后一首思怀故国的名作。全词以问起,以答结,以悲愤的情怀、激宕的格调,写尽亡国之君的哀痛。在受尽屈辱之后,他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像这种令人心碎的囚徒生活还将继续到什么时候呢?生命中的自由与快乐、人生的存在价值已被夺尽,只见“无常”而未见“永恒”。尤其在这夜阑人静之时,被囚于小楼的词人在遒劲的风中远望,看着一片银光天际,多少故国之思、凄楚之情涌上心头,不堪回首,但却忍不住伤神痛念:往昔的宫殿池苑,大约是不会变,只是岁月匆匆,物是人非。一个“愁”字,包含着词人的万千感慨,有难以明状的亡国之思、失国之悲与亡国之恨,有对当前处境的厌倦与不满,也有对未来不幸的预感。“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乃千古绝唱,这东去不停的流水啊,恰似我李煜绵绵不断的亡国哀愁;这滚滚无边、滔滔不尽的江水,象征日夜呜咽的失国之悲;水的无情却把含恨的弱者淹没,空留亡国之恨。语言自然真切,包蕴千言,突出表现了后主词感情真挚、至情至深、感人肺腑的特点。这愁情江水也承受不起,深得屈子心法,虽明喻,却不张扬,含婉委曲。

二、朴素自然、明白如话

后主不仅能接受并发扬古典抒情诗歌的优良传统,运用白描,也注意学习民间词的特点,再加上他本人驱使笔端的出色才能,使他在白描手法上以朴素自然的语言引人入胜,正如李白诗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其代表作《乌夜啼》《虞美人》《浪淘沙》等,既无典故,又不事绘饰,纯以白描见长。春花秋月本是常见之景,别时容易见时难也是古人常叙之情,但词人却将之与人生哀怨联系在一起,通过朴素自然的语言来反映真切的思想情感,表达出复杂深刻的精神面貌。周济云:“乱头粗服,不掩国色。”(《介存斋论词杂著》)像“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等,纯尚天籁之音,形象鲜活,洗练贴切,为宋词人树立了“极是当行本色”(沈谦《填词杂说》)的样板。如《子夜歌》:

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忆秋晴望。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该词最能代表后主脱口而出、明白如话、纯用白描的独特风格。上片梦似真,下片真似梦,通篇白描,深情真挚,词意层层深入又回环不绝,起句荡开“人生愁恨何能免”,随后掩合“销魂独我情何限”。明知愁恨不能免,却为何自身的愁怨已到意尽魂销之时仍不能止息?情知梦里回到故乡,然而酒醒梦回,泪垂不绝,偏要追忆昔日欢乐之景:“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相见欢》)当年有知己相伴,秋色无边,而如今人在囚中,孤苦伶仃,谁又能与我登高消愁呢?往事成烟云,人生愁恨不能免,一句“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将之道得清楚明白。

词中夹杂着消极与不满。虽寥寥数句,却能包含着千言万语的心理活动,作品语言真可谓朴素自然而又洗练如玉,纯尚自然,毫无雕饰之美。俞平伯《读词偶得》评曰:“词调情趣之吻合,词之至者也。后主之词,此二者为不可分之完整。其本原悉出于自然,不假勉强。夫勉强而求合,岂有所谓不可分之完整耶?是以知其必出于自然也。”说明后主之词发自肺腑,不着雕饰、修辞,一首词即乃一腔真情也。

三、直抒胸臆、不事寄托

词非一定要以学力胜,数笔心曲的直白流露,不加修饰,亦能夺人心魄。钟嵘在《诗品》中评六朝人用典故时曾曰:“观古今胜语,自非补假,皆由直寻。”“直寻”就是指直抒胸臆,不必一味依托典故,也不用专事寄托。在晚唐五代时期,大多数词家都还专注于文字的雕琢和修饰上,感情的表达以委婉缠绵者居多,只有到了李后主时才大量以直抒手法来抒写性灵,从而发挥了这种手法的长处。甚至可以说,词中直抒手法到了后主才奠下基石,也正因为如此,才使后代豪放派词人苏轼、辛弃疾等将之发挥到极致。“直写襟抱,不事寄托”确是后主词的一大特色。故俞平伯《读词偶得》曰:“词中抒情,每以景寓之,独后主每直抒心胸,一空依傍,当非有所谢短,亦非有所不屑(抒情何必比写景高),乃缘衷情切至,忍俊不禁耳。”因后主罹家破亡国之戚,哀无限,故而“衷情切至,忍俊不禁”。如《望江南》:

多少泪,断脸复横颐。心事莫将和泪说,凤笙休向泪时吹,肠断更无疑。

全首共五句,即有三句在诉“泪”,且“断脸复横颐”也是写泪水纵横脸庞的实像,最后的“肠断更无疑”是对前四句泪与痛的总结,在如此小令中,明用三个“泪”和一个间接写泪的句子来抒发心境,由性灵肺腑中直涌而出,毫不掩饰。作为囚徒,后主尽情倾其哀痛,以“肠断”示决绝之痛,词人悔恨、怨愤的个性特征被勾勒得如此鲜明、生动,这种直抒手法,至晚唐以来,后主恐怕是第一人。

四、清新婉转、哀感幽怨

他的词不同于花间派主导的“柔靡绮丽”,有豪情与婉约,具阳刚与阴柔之美。他的前期词因生活富丽浪漫,词多温馨香逸,清新婉转酷似李璟;后期发凄怆亡国之声,形成豪情沉郁、悠扬苍凉之风,开拓北宋词坛,正如谭献所谓“雄奇幽怨,乃兼二难。”王鹏运曰:“盖间气所钟,以谓词中之帝,当之无愧色矣。”

清新婉转、俊逸神秀是后主词婉约的一面,对宋代词风的发展起着重要的作用。胡应麟《诗薮·杂篇》曰:“(后主)乐府为宋人一代开山,盖温韦虽藻丽,而气颇伤促,意不胜辞,至此君方为当行作家,清便宛转,词家王、孟。”这种次藻丽、主清新,去雕琢、开秀逸的词风,为后代婉约派词人指出了上乘之路。看《清平乐》:

别来春半,触目愁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此词写留愁怀旧。首句“别来春半”总揽全篇,上片“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描摹痴心人儿立阶前,缅怀旧事,乱雪般的梅花落满了衣襟,虽手拂落梅,但不久又落满衣襟,夹杂着思绪,令人心迷意乱,挥不去的雪花似情愁,驱不散的落梅似离恨,物象心象,融合为一,声调情调,和谐一致。其婉约之美:“美在‘似画’而实画不到,诗情而兼有画意。”下片以春草作喻,写无穷尽的离愁,微妙入神,“雁来音信无凭”娓娓道来,“路遥归梦难成”虔虔诉说,似梦不成,却说是路遥不及之过,慰藉是虚幻自欺的,相逢是暗淡无望的。“离恨恰如春草”用无法比拟的比拟,“更行更远还生”一句,六字三折,与春水春草之姿态融为一体,外体物情,内抒心象,岂独妙肖,言之入神,以砌下纷纷的落梅、天涯凄凄的芳草形象地体现了挥之不去的离愁。语言天然神奇,写法情景交融,韵味缠绵婉转,妙语自然。再看《乌夜啼》: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此词谭献《复堂词话》谓之:“前半者濡染大笔。”即已点出词的横放气度。俞平伯《读词偶得》也说:“上片只三韵耳,而一韵一折,犹书家所谓‘无垂不缩’。特后主气度雄肆”,虽骨子里笔在转换,而行之以浑然元气,上片写花即写人。“林花谢了春红”是对词人一生命运的写照,故有“太匆匆”的大声喟叹,“朝来”和“晚来”衔接,极写轮番无情的风雨迫害,“无奈”二字写出了词人无法挽回命运的懦弱,婉转回绽,极阴柔之美;下片三个短句,一句一折,“胭脂泪”浓缩地描绘了经风雨的“春红”惨淡的样子,既概括又形象;“留人醉”,人如烟花般憔悴;“几时重”起问:难道世间还会有花再返枝、人生轮回的时光逆转吗?把无生之物与有生之人同一悲苦和无常命运写到了极致,愤极呼天,长恸绝望,最后以重笔收束:“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长恨”、“长东”乃妙笔天成,凝重有力,极富阳刚之美,情境沉郁,感情真挚,意境博大,无不动人心弦。谭献谓:“足当太白诗篇,高奇无匹。”(《复堂词话》)王国维也说:“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金荃》、《浣花》,能有此气象耶?”足见后主词阔大高远的文学风格。

另外,后主在用词上还善用虚字传神。像“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中的二组虚词“无奈”、“自是”传达出词人亡国的悔恨;“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中,“问君”与“恰似”均以假托问答,从而突出“愁”;再看他的“只是朱颜改”中的“只是”,则加强了物是人非的惆怅感。这些虚词的运用,使词中的主题、人物等起着传神的作用。后主后期词的结构艺术也达到了超前的艺术境界,从《虞美人》《浪淘沙》中可以看出后主词既满足音乐格律的要求而又不受其限制,使自己的作品通过完整细密的结构使全词从句到篇都能围绕一个中心,结合成和谐、协调的艺术整体,通篇结构一方面大开大合,另一方面则重点突出,均为抒发内心感慨而服务,影响了后代诸多词人。王国维曾将该词末二句作为后主词的代表来评价,它突出了后主的感情真挚、语言自然的特点,表达了弱者、文人的精神世界,从而牵动了同类读者的相似感情,丰富了词的表现力量,发挥了词的抒情作用,有助于确立词与诗相对立之地位。

[1]谢世涯.南唐后主词研究[M].北京:学林出版社,1994.

[2 ]王国维.人间词话[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3 ]葛晓音,周先慎.古代文学作品选[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

[4]王秀林,刘尊明.“亡国之音”穿越历史的时空:李煜词的接受史探赜[J].江海学刊, 2004 (4).

[5]余传棚·唐宋词流派研究[M].武汉:武汉大学出版社,2004.

[6]张超.李煜词百年研究综述[J].燕山大学学报,2010(1).

[7]李小山.论李煜词的“真”[J].名作欣赏(中旬刊),2010(12).

[责任编辑 张君宽]

Expressing Mind from the Heart and Using Real Language:Artistic Features of Li Yu's Poetry

Wang Fang

Shangzhou District middle school In Shaanxi province

Li Yu is a dazzling star on Chinese Ancient Ci, his Ci is the crystallization of "pure served as the soul" and individual talent, with his unique style, he casted the first brilliant in the process of CI development by analyzing the content of Li Yu's CI, we aim to explore the lyrics simple and pure and fresh, affection to deep feelings, concise and natural, sincere language and Qingwan pride, sorrowful mood Youyuan literary style and artistic characteristics.

Li Yu; CI; artistic feature

2015-01-24

王芳(1975— ),女, 陕西省商洛市商州区人,陕西省商州区中学一级语文讲师。

I207.23=4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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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49(2015)02-007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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