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月静

如今的互联网成了笑话的新源泉。但是构成玩笑的观念属于文化传承，在几个世纪中以不同的形式不断出现。传说希腊英雄帕拉墨得斯发明了笑话，他还是数字、货币、灯塔和三餐习俗等几乎所有东西的发明者。传说他因为用计识破奥德修斯装疯的事实而跟他结仇，被奥德修斯陷害致死，以最残酷的形式，被众人以石头砸死。

《爱开玩笑的人（Philogelos）》是西方唯一一本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笑话书，出现于古希腊，在公元4世纪编纂成型。其中一个笑话是这样的：有人嘲笑一个爱说笑的人，“我占了你老婆的便宜，什么也没给她”，那个爱开玩笑的人回答说：你这个笨蛋，我是这个臭婆娘的丈夫才不得不跟她一起，你不用啊！此外还有，一个饶舌的理发师对一个爱开玩笑的人说，“我怎么给你理发啊？”“保持沉默”。

在欧洲黑暗的中世纪，《爱开玩笑的人》连同笑话这门艺术都被遗忘了。正是在文艺复兴时期，西方的笑话艺术得到了重生，见证了对形形色色的趣闻轶事，各种各样的妙语的超乎寻常兴趣。 这也正是《诙谐的断代史》描述的年代。

这一进程的催生者正是众多佛罗伦萨人文学者中的一员：波焦·布拉乔利尼，那些肆无忌惮的趣闻轶事，西塞罗称其为妙语（facetia），波焦将“妙语”这个词赋予了他于15世纪中期编纂的庞大的轶事集《妙语录》（liber facetiarum）。

波焦是意大利历史上最为风趣且多才多艺的人文主义者之一，他一生先后做过8位教皇的秘书。他的《妙语录》是欧洲最早出版的笑话类著述，一共收罗了273篇，有的资料说是272篇笑话，其中有些波焦说是他的时代发生的故事，有些材料是他在游历欧洲时搜集的。

在1470年印刷之前，该书已经在他的好友圈子里流传了。很多笑话都与性有关，比如“一位妇女如何欺骗她的丈夫”，还有很多拿教士开涮。但因为是用拉丁文写的，能够阅读的人有限，梵蒂冈并没有禁止它的发行。后世的很多作品都厚颜无耻地剽窃了他书里的笑料。

在阅读的过程中，那种熟悉感会让现代人惊讶不已。比如下面这个故事，因为原文太长，我简单转述一下：米兰有位医生专治精神衰弱和疯病。他的院子里面有一口肮脏发臭的池塘，根据病情，他把病人放进池塘，让水淹到膝盖或者屁股那么深，有一个病人恢复正常了，被允许在房子里走走。有一次当他站在门口时，看见一个年轻人，拳头上架着鹰，后面跟着狗，他就问，你一年打猎总共能挣多少钱，6达克特吧。那你在狗、鹰和马上又花多少钱呢？90达克特。病人一听就吓呆了，上帝啊，你最好赶紧在医生回来之前离开，因为你疯病这么重，他非把你扔到池塘里不行，他会让水淹到你的脖子的。

自古以来，玩笑都表达了人们对下层人士——残疾人、戴绿帽子的人，外国人的嘲笑。所以三种关于笑话的理论中最流行的就是优越感理论，当有人被蛋奶糊糊击中的时候旁观者就会笑。

还有些理论出自推理，比如通过观察，人们发现，大多数时候是男人讲笑话，女人笑。被誉为世界上最狷狂的知识分子与作家、当代最才华横溢的新闻媒体人克里斯托弗希钦斯在《名利场》杂志上说，男人给女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唯一途径就是让她们笑。

还有解脱理论，弗洛伊德支持这种理论，弗洛伊德认为，玩笑和睡梦一样，是一种逃脱内部审查的努力。

笑话就是一种交通改道，有时候这条路风景优美，有时候非常荒谬。当玩笑拖着我们的意识穿过禁忌和压抑之处，当我们安全抵达彼岸，就会舒心地大笑。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