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

我的家乡在东北。

我家的“二月二”，是从父亲的敲房梁声中开始的。二月二一大早，天还蒙蒙亮，我和哥哥就会被一阵“梆梆梆”的敲打声吵醒，不用问，一定是父亲在敲房梁。穿上衣服，出去一看，父亲果然正拿着一根长长的木棍在敲打房梁，一边敲一边还有板有眼地念叨着：“二月二，敲房梁，蝎子蜈蚣不下房……”

母亲见我俩起来了，有时也会给我们一人一根小木棍，让我们去敲打墙壁和墙角。哥哥学着父亲的样子，边敲边念念有词：“二月二，敲墙壁，大虫小虫无处藏。”母亲听了，满意地点点头。可等母亲一离开，哥哥口中的词就变样了：“二月二，敲墙壁，墙壁里钻出个大蝎子……”说着装作蝎子的样子挥舞着手臂，惹得我一阵阵欢笑……

敲打完房梁，父亲便开始“引龙”。父亲将草木灰放入簸箕中，边走边轻轻敲打簸箕边缘，簸箕里的灰便缓缓落下，地上便有了一条“灰龙”。父亲先将“灰龙”从厨房引向井台，再将簸箕中的草木灰换成谷糠，从井台撒向家中的水缸，引回一条“金龙”。

父亲引龙时，母亲便开始“围仓”。所谓围仓，就是用草木灰在场院和院子里画圆圈，圆圈是套迭状的，大圈套着小圈，一般多为三圈或五圈。画好圈后，再往圈内放入少量的粮食，意为祈龙赐福、五谷丰登、粮食满仓。

二月二的早饭要比平时丰盛许多，有父亲爱吃的猪头肉，有哥哥喜欢的萝卜猪肉馅水饺，还有我喜欢吃的煎粘豆包。二月二这天中午，则会有全家人喜爱的春饼。吃春饼在二月二这天，被称做为“吃龙鳞”。烫面烙出来的春饼，既软和而又韧性十足。一摆上桌，香味便扑鼻而来。拿起一张热乎乎的春饼，将豆芽炒肉丝，猪头肉片，葱丝卷入春饼中，然后蘸着淋了香油的面酱，要多好吃有多好吃。

二月二这天，母亲还会给父亲和哥哥“剃龙头”。母亲的手艺不错，剃完龙头的父亲和哥哥看上去精神了许多。我和母亲则洗完头后，简单的剪几下，以示剃过龙头了。

剃完龙头，母亲给我和哥哥口袋里装上满香脆可口的炒熟的玉米粒或黄豆粒，然后让我们去找小伙伴玩耍。哥哥常常跟一些男孩比赛用口接玉米粒，谁的玉米粒扔得高，接得准，谁便赢了，对方便输给赢家10粒玉米粒。我站一旁，紧张地看着男孩子们的比赛。如果哥哥赢了，我便开心地叫好，如果哥哥输了，我便替他惋惜不已。有一次，哥哥把一个男孩子的玉米粒全赢了过来，男孩子哭丧着脸，让哥哥把玉米粒还给他，可被“胜利”冲晕了头脑的哥哥却说什么也不肯。我俩兴致勃勃地回到家，哥哥向母亲炫耀，却被母亲批评了一顿，母亲说：“做人不能光想着自己开心，也要考虑别人的感觉，如果是你输光了，会不会很难过？”哥哥被妈妈说得低下了头，心甘情愿地将玉米粒送还给了小伙伴。

傍晚时分，母亲还会“围社”，也就是用草木灰围着房子撒一圈，据说这样可以将所有的灾祸邪物都挡在家外。那些有家人在外地的人家，围社时都会留一个口，意思是盼望亲人早日回家。

有一次，我打电话问家里，现在家里还会过二月二吗？母亲笑道，过呀，这是风俗啊！哥哥也在电话中告诉我，每次围社时，母亲都会特意留一个缺口。我听了，眼睛有些潮湿，我知道，那个缺口是父母亲为远在他乡的我留的一扇门，盼望着我早点回家去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