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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基德电影中的佛教意象研究

2015-03-23柴干

文教资料 2015年35期
关键词:金基德佛像和尚

柴干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7)

金基德电影中的佛教意象研究

柴干

(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江苏 南京210097)

金基德是韩国当代电影界最具有个人风格的电影导演,同时也是最有争议的导演,敏感大胆的题材和另类的价值观引起了一部分韩国国内观众的不适,但他在国际电影界上却享誉盛名。这篇文章从金基德导演电影中的佛教意象入手,深入分析了佛教在他的电影所起的作用,其中最为本质的就是提供了一种看待世界的角度,与世俗人世相互关照,突出了现实人生的痛苦、绝望、无法解脱的悲剧性的本质。

金基德佛教韩国电影

一、幽暗人世中的残酷人性——金基德电影的“母题”

笔者第一次看到“金基德”这个名字是接触到其电影作品《漂流欲室》时,后来再深入了解他的电影是从《春夏秋冬又一春》开始的,陆续看了《收件人不详》、《时间》、《悲梦》、《一对一》、《弓》、《撒玛利亚女孩》、《蓝色大门》、《莫比乌斯》、《圣殇》等电影,欣赏他所创作的影片的过程是一个十分矛盾、纠结的过程。一方面,电影中的赤裸的现实和直接的暴力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宿命主义和悲观思想(在某些电影中)折磨、虐待着观影者的神经;另一方面,他电影中的黑暗气质或是悲剧式的风格又时刻在诱惑着观影者继续观看。这种奇特且矛盾的观影过程如同他电影中的主人公的内心世界一般,既是施虐者又是受虐者,既渴望反抗压迫,又会恋上受到压迫的感觉。他的电影给人的第一感觉往往是惊讶、出乎意料,暴力和性成为他电影中的主人公与周围世界发生关联的仅有的两种手段,而这两种手段是人的动物本能的两个方面,即破坏欲和性欲,也是人最原始本质的特征,所以金基德电影中的人物有着一种野性,正如金基德导演自己所说:“我的电影的主人公虽然以大众的道德标准来看,难免有些奇异兼行为悚然之嫌,但若将‘人到底是什么’这一话题放在电影阅读的中心,围绕它去思考,我相信对影响的理解将是不同的”①。这就是金基德电影的“母题”——对人本质的探究。在这一点上,金基德电影与佛教思想有着共同之处,与此同时,金基德电影中同样有着浓厚的佛教情怀和佛教元素。

二、镜头里的禅宗——佛教文化对韩国电影的影响

在世界三大宗教中,佛教是十分具人本思想的宗教,佛教重视人类心灵的完善和道德的进步与觉悟。佛教信徒修习佛教的目的在于从悉达多所悟到的道理里,看透生命和宇宙的真相,最终超越生死和苦、断尽一切烦恼,得到最终的解脱。佛教还是倡导生命平等的宗教,它将其他生灵放在与人平等的地位,忌杀生。

韩国是一个多元的宗教国家,国民主要信仰的宗教是基督教和佛教,其中佛教占据主导地位,佛教文化对韩国社会文化的发展以及国民精神的形成发挥了巨大作用,宗教电影同样也是独具韩国特色的电影类型。金基德导演在韩国传统社会中成长,虽然他没有接受正规的社会化教育,但仍然深受韩国传统文化以及宗教思想的熏陶。正如他本人所说:“我认为从《鳄鱼》开始,我的电影就是宗教电影了,宗教对我的影响深远”。②但金基德所说的“宗教电影”与韩国传统的宗教电影有着很大的区别,例如林权泽的《曼陀罗》、《揭谛、揭谛、波罗揭谛》和裴庸均导演的《达摩为何向东方去》。这些电影着重表现主人公在求道过程中经历的矛盾,具有心理的、内在的矛盾性质。而金基德的“宗教电影”只是借助宗教的外衣来探求“人是什么”这一永恒、深沉的命题。宗教元素的运用是金基德思考人生本质的重要途径,而不是他要探讨的主题。

三、“佛”的另类书写——佛教意象在金基德电影中的表现

纵观金基德的电影,佛教元素在影片中大量运用的电影有《春夏秋冬又一春》、《时间》、《一对一》、《莫比乌斯》、《撒玛利亚女孩》、《弓》、《悲梦》。在这些电影中,大多数佛教意象都以一种对比参照物的形式出现,以佛教精神内核中的“善”来衬托出现世人心中的“恶”,这些恶往往都是源自人本能的欲望而形成的,正因为欲是人之本能,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认为人世的恶是无法避免的,所以金基德的电影不免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宿命论和悲观主义的阴影。除了与人世间的“恶”对比,佛教的思想内涵在金基德电影中也有着不同的表现。

(一)“轮回转世”

佛教的轮回:“六道轮回”,他们认为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如不寻求“解脱”,就永远在“六道”(天、人、阿修罗、畜生、恶鬼、地狱)中生死相续,无有止息。在金基德的电影中,人世如同炼狱一般,片中的主人公被心魔不断地折磨,无法得到内心的宁静,前世(过往的恶行或是欲念)的恶催生出现世的怨和恨,如此循环往复,悲剧的命运如同巨大的车轮就这样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在他的作品中,最直接体现“轮回”思想的是《春夏秋冬又一春》。这部影片是金基德导演03年的作品,同样也是金基德创作上的转型之作,在此之前的电影大多以自身的经历为素材进行创作,比如《收件人不详》里的美军基地村庄就是金基德幼年成长的地方。自《春》这部作品开始,他的电影风格趋于成熟和稳定,主题表达上呈现出唯美和残酷兼具、极富戏剧张力的特色。在这部电影中,佛教元素贯穿影片的始终,影片的最主要的场景具有风格化和象征意味,悬浮在湖水之上的奇特寺庙象征着佛教中的“净土”之地,同样是与尘世隔离的纯净内心的隐喻。影片的叙事结构也是一种“轮回”的结构,是内容和形式完整的统一表达。在“春”的部分中,小和尚表现出一种无意识的残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其他生灵的痛苦之上,用石块缚住青蛙、小鱼和蛇。小和尚的行为出于人生来固有的破坏欲,但这种行为与他佛教徒的身份发生了抵触和矛盾,老和尚让小和尚背负石头(小和尚的罪孽)去解开动物身上的石块,这也是一个自我救赎的过程,可是两个动物的死让那石块永远地压在了小和尚的心头,这也是“罪意识”的最初状态。在“夏”的部分,小和尚已长大,来寺庙疗养的女孩诱惑着小和尚产生了欲念,强烈的欲望促使小和尚离开了师傅和寺庙,进入尘世追随着女孩离去。与生来的破坏一样,性欲同样是人的本能,并且强烈的性欲也潜藏着危险的因素,具有攻击性。小和尚在选择离开时,背着一尊佛像放到了行囊之中,这里的佛像既是信仰的象征,同样是一种道德束缚的表象。在“秋”的部分,小和尚已经成了背负罪名、通缉在逃的罪犯,已经触犯了佛教中的忌杀生的戒律,之所以导致这种结果。是因为欲念的膨胀产生了占有欲,妻子背叛了自己,小和尚杀害了妻子的情人。佛教的因果轮回也由此体现。背负罪恶的和尚渴望在寺庙中得到真正的解脱,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并且以自残的方式惩罚肉身,最后在老和尚的教诲下坦然伏法。在“冬”的部分中,中年和尚刑满释放,回到寺庙中,老和尚这是已经圆寂,中年和尚继承了老和尚的衣钵,继续在水中的寺庙修行。蒙面女子将婴儿托付中年和尚照看,随后便坠入封冻的湖面。在影片最后的“春”的部分,小和尚重复当年中年和尚所犯下的罪孽,新的人生苦旅再次开启。佛教的轮回在影片中也说明了人生旅途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探索悔悟的过程,曾经的罪孽还会重演,只因为人的欲念或是本能。《春夏秋冬又一春》从佛教的视角和思维方式思考了“人”的本质。除了这部电影以外,《时间》这部电影同样采用了隐性的“轮回”结构。探究现代人情感世界的自虐、施虐和受虐的种种情节,长相普通的胜喜在男友的世界中突然消失,六个月后,整容之后的胜喜化名为世喜接近男友来探测男友对曾经 “自己”的情感,这一过程是自虐和施虐的另一种变形形式,结果男友选择了曾经的自己,男友知道真相后心怀愤恨,同样通过改变自身容貌来报复胜喜,这同样是情感世界中的自虐和施虐行为。影片的头尾相同,片首从整容医院走出来的胜喜碰到了片头急忙去找男友的世喜,整部影片成环状结构,借鉴了佛教中的“轮回”思想,片中人物的每一种形象都相当于佛教中的“一世”,这是无疑是表达了金基德宿命论思想,暗示着命运的轮回,人只是命运轮回之中的一个棋子。

(二)佛像的意象

佛像是佛教徒信仰的寄托,是信徒在参禅、礼佛等仪式中的参照物,在现实世界中,佛像是信徒们与信仰联系的物质媒介,就如同基督教中十字架和耶稣像在基督徒心中的地位。“宗教的这种象征性与艺术的象征性有着异曲同工之妙”③,电影艺术主要依赖于视听语言达到一种审美目的,具体可感的画面形象是电影重要的“词汇”,用这些具体的“词汇”来表达抽象的意义是电影艺术特有的方式。在金基德的电影中佛像代表的不仅仅是一种宗教信仰,更多的时候代表的是一种道德约束的象征。当然在不同的电影中,佛像也有着不同的寓意。在电影《弓》当中,老人奇特的占卜形式富有象征意味,在秋千上摇摆的少女、船身的佛像和老人射出的弓矢共同构成了占卜的仪式,每当弓箭射中佛像的眼睛,也就代表着少女的安然无恙。这种仪式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对佛的亵渎,其中透出的宿命论的思想也是显而易见的。影片最后,少女在似梦非梦的状态中与老人的化身(弓箭)完成了性行为,而画有佛像的渔船沉入水中,预示着少女命运的终结,这里的佛像是命运的一种表现形式。在另一部电影《悲梦》中,影片中出现的佛教意象比如寺庙、佛像主要是为了与接下来发生的杀人事件作对比,片中男主人公无法控制自己的潜意识,欲望和内心的仇恨让他在梦境中做出现实世界不敢做的行为,而这行为的执行者确是女主人公,本以为找到问题解决办法的男主人公却一直摆脱不了梦靥的折磨,最后还是犯下杀人的罪行。影片中的佛像出现是男主人公“超我”的外化形式,一直在和潜意识中的“本我”激烈斗争,悲观的宿命论思想仍然是这部电影的底色。佛像意象所起到的这种善恶对比的作用在金基德的另一部作品《莫比乌斯》中表现得更为明显,妻子为了报复偷情的丈夫,嫉妒唤醒了内心潜藏的猛兽,将自己的儿子阉割,具有讽刺和象征意味的是用来阉割的凶器竟然藏在了佛首雕塑的下面,佛像所代表慈悲的价值观和雪亮锋利的杀人凶器在画面中竟然如此和谐,与影片人物之间那种“相爱相杀”的关系形成一种互文的关系。不禁让观者颤栗,而且这颤栗来自内心深处。随着情节的进展,所有人物都成了欲望的受害者,这时佛首又出现了,幡然醒悟的儿子皈依佛门,成为虔诚的僧人。他跪拜在午夜的商店门前,手电筒的光照亮了那尊佛首雕塑,这里的佛首既是儿子精神依托,同样也是繁华尘世的对立面。

结语

在金基德的电影中,人的欲望是狂热、危险和不安的,一步一步诱惑着片中人物堕入深渊,佛教意象的出现是讽刺、对比,最本质的是导演对人性的无奈,宗教是压制欲望、具道德性的、理性的代表,可在人性欲望的猛兽面前又是十分的软弱和无力。故事的结局往往是欲望战胜了理性,追求欲望的主人公往往也是悲剧性的结局,金基德电影的这种处理方式在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中暗合了当代西方反理性的思想潮流,但由于导演本身深受东方文化的洗礼,同时又表现出了对于这种思想潮流的迷茫和担忧。道德和情感、欲望和理性、放纵与克制在金基德的电影中相互撞击和冲突,这些矛盾的元素再加上另类的主题以及唯美的影像风格共同成就了特立独行的金基德。

注释:

①[韩]金基德,郑圣一,等著.范小青,译.野生金基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17.

②[韩]金基德,郑圣一,等著.范小青,译.野生金基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256.

③吴爱丽,吕学峰,著.宗教深思艺术浅唱——宗教与艺术的哲学话语[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39.

[1][韩]金基德,郑圣一,等著.范小青,译.野生金基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

[2]吴爱丽,吕学峰著.宗教深思艺术浅唱——宗教与艺术的哲学话语[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4.

[3]金智奭,裴斗礼.韩国的宗教电影——悟道利他行及疏离[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1997,(1):143.

[4]张爱民.金基德电影的宗教性[J].电影评介,2011,(8):8-9.

[5]梁丽丽.罪与美的世界——金基德电影研究[D].2006.

[6]侯芙瑶.金基德电影美学研究[D].2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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