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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当代诗词创作的几点弊病及其对策

2015-03-20张青云

诗潮 2015年3期
关键词:小令诗坛诗词

张青云

说到当代诗词的现状,根据多年的观察和思考,我个人谨用八个字来概括,那就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可喜的是创作人数和作品数量盛况空前,甚至可以说是超唐迈宋。众所周知,自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中国思想文化界解除了“左”的桎梏,诗词作为中华传统文化的精粹部分,以其顽强持久的生命力,成了国学复兴的先头兵。从逐渐复苏到今天的繁荣炽盛,只用了短短三十几年的时间。据《中华诗词年鉴》等相关资料统计,中国内地的诗词作者已达百万以上,涵盖老、中、青三代,可谓阵容庞大。全国各省市都成立了自己的诗词社团,随着互联网的普及,更出现了以网络为活动平台的诗社组织,可谓会社林立。国内公开发行或内部刊行的诗词报刊近千种,这还不包括为数众多的诗词网站及诗词博客,可谓报刊蜂出。至于诗词创作的数量方面,据杨逸明先生在《当代诗词创作漫谈》一文中的统计,这百万诗词大军每天要催生出5万首诗词,已超过清人彭定球等人编选的《全唐诗》的总数(该书收唐、五代诗歌49403首),那么一年计算下来,也就是1825万首,可谓天文数字。综上所述,当代诗词总的形势确实是欣欣向荣,度越前古,诗词这朵古老的艺术奇葩真正已深深植根于华夏古国的文化土壤,在当代呈现出枝繁叶茂、万紫千红的可喜势头。可以预言,诗道复兴的曙光或许已遥遥在望,这对提振中华民族文化自信心的作用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凡事都应当一分为二地来看待,在当代诗词繁荣炽盛的背后,还存在着许多不容忽视的负面现象,一直在阻碍着诗词的健康发展,在削弱着诗词的艺术魅力,这就是上面所说的“一则以忧”的“隐忧”。这里面最要害的问题和症结关键就在于当代诗词次品泛滥,精品稀缺,泥沙俱下,难以卒读,说白了就是“好诗”太少。大量的平庸伧俗之作充斥报刊,见于网络,正所谓乱玉,鱼目混珠,严重地损害着当代诗词的清誉和形象,给排斥传统诗词的人找到了绝好的口实,也令真正爱好并准备学习传统诗词的人大失所望,从而弃如敝屣。下面择要列举两类当代诗坛最为常见的“次品诗”,以见一斑。(一)应景诗(节日诗)太多。此类诗大多高扬主旋律,情调昂扬,感情热烈,表态坚决,但遣词直白,琢句粗率,意境全无,类同于押韵之党报社论,入律之政府公文,用重庆著名诗人陈仁德先生的原话说就是:“在政治上一点错误也没有,在艺术上一点感觉也没有,很难称为诗词。”(二)唱和诗(叠韵诗)太多。往往一人首倡,八方唱和,次韵不休,竞斗小巧,浪费才情,形成恶性循环,堕入文字游戏的怪圈。实际上原唱既不出彩,和作更属等而下之,令读者齿冷目疲而大倒胃口。此外,当代诗坛还有三类不好的倾向,也值得一提,以利纠偏补弊。(一)近体诗太多,古体诗太少。当代作者习诗大多舍难求易,读诗一般仅泛泛浏览唐宋名篇,而对诗经、楚辞、汉魏六朝诗歌束之高阁,视而不见。作诗则动辄绝句、律诗,连篇累牍,视四言、五古、七古等古体为畏途,终生不为,殊为“偏科”。实则为诗当重源头,古、近诸体宜齐头并进,万勿厚此薄彼,方能从容裕如地表现各种情境。古之大家、名家,鲜有专以近体诗而能称雄名世者。(二)七言诗太多,五言诗太少。时下林林总总的各种诗刊以及当代人的个人诗集,触目皆是七律、七绝,洋洋洒洒,蔚为大观;五律、五绝则难觅踪影,几成空谷足音。欲求当代之“五言长城”,已渺然不可得,令人顿生“美中不足”之叹。其实五言近体对奠定各种近体诗的基本功至关重要,清人施补华《岘说诗》有如下论述:“学诗须从五律起,进之可为五古,充之可为七律,截之可为五绝,充而截之可为七绝。”施氏此论有其科学、精辟的一面,可资借鉴。(三)填词长调太多,小令太少。当代词的创作情况恰恰与诗的情况相反,作手大多不屑于填短小精悍、要眇馨逸的小令,而对声情幽咽、缠绵往复的长调趋之若鹜,颇有一种逞才使气的倾向。但囿于才情和功力,所填长调往往勉强凑泊,竭力成篇,成为“拆下来不成片段”的“七宝楼台”,毫无艺术感染力可言。其实小令是精金百炼的体裁,写好了亦是名家。清人纳兰容若、王国维都是以小令独擅胜场,从而成为魅力持久不衰的词坛大家的,这其中的道理值得我们憬然以思。

当代诗词的概况就是这样“可喜”与“隐忧”并存,且“忧”大于“喜”,前贤、专家已屡有感喟。钱仲联教授于《晚晴阁诗存》序言里针对当代诗坛批评道:“自通都大邑以迄下邑辟乡,会社林立,几欲突朱明末造而过之。考其实,往往韵律文字之未谙,遑论夫诗之体,遑论夫诗之质。盖欲如数十年前同光体、湖湘派、村与大鹤词派之作者,亦邈不可求……”这是切中肯綮、振聋发聩的谠论,也给对当代诗词抱盲目乐观的人以当头棒喝。当年,毛泽东针对移植欧化散文起家的新诗揶揄道:“贴我两百块大洋,我也不愿去看新诗。”反之,如果我们当代的诗人群体在创作中不走“精品战略”的路线,只满足于率尔操觚、吟风弄月,以高产量而沉沉夥颐的文字垃圾自命风雅,文学史不认可尚且不论,窃恐读者也不会买账,也许就如毛泽东所言的新诗:倒贴两百块大洋,也无人愿去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的当代诗词就只是自欺欺人的假繁荣,无论它如何轰轰烈烈,最终也难逃式微没落的命运。

最后谨提出消除“隐忧”的四个简单对策,以供有识之士和广大诗家参酌。一、严肃创作态度,拓宽创作题材;二、增强诗学素养,取法古今大家;三、多抒家国情怀,少咏风花雪月;四、掌握多种体裁,覃研艺术规律。前贤有言曰:“天意君须会,人间要好诗。”今天的诗坛早已结束了“万马齐喑”的局面,呈现出百卉争春、扬葩吐秀的喜人态势,可谓已不缺诗了,但真正的“好诗”尚属凤毛麟角,难得一见。20世纪50年代时,仙风道骨的一代儒宗兼大诗人马一浮先生隐居西湖蒋庄,闭门读书,吟咏自适。问字求教的文坛后昆接踵而至,其中以自著诗集请益的亦所在多有,但马氏仅礼节性地收下而从不启示。有亲近的门人问其缘故,他笑答道:“诗,第一要胸襟大,第二要魄力厚,第三要格律细,第四要神韵高。四者备,乃足名诗。世俗人能凑一二浅薄语,便自命诗人,此实恶道。”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即使放到今天,仍具廉顽立懦的作用,足称得上是一服使人清醒而受用无穷的“清凉散”。如果我们能够将此语神而明之并切实去践行他论述的作诗的“四要”法,我相信是能够做出无负于前贤、无负于读者,也无负于时代的好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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