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贾伊·瑟哈德里++丁小龙++译

生还者

我们紧握住你让你生还

比你更值得活下去的人却已死去

但你依旧可以击碎钟表

你的肉身已经枯萎但却从未流血

你的肉身横躺在戮亡的地面上

或者在强烈的关怀中死去

或者在放学后逝去

或者从阳台上绝望地离去

在所有人中间只有你开始萌醒

只有你依旧在周围畅快呼吸

只有你没有被列入死亡清单

清单上是被杀戮与被溺死的人

因此你如何来赢得我们的尊重？

你带着强烈的逃避意识

但却有着完损无缺的力量

来祈祷命运之神不平衡的青睐

浮现

在我们停止回忆很久之后

关于他的讨论再次漂流到那个海岸线

让我们知道他依旧在那里等候

在他人的空间和时间里

他住在长满常青藤花园的小屋中

他剃光头发的形态让他衰老

他眼睛下的皮肤斑痕累累

但或许他依旧聪慧明智

或许他认为此处与彼处没有不同

而身体中的热量酝酿着爆发

心念中的星辰微微闪烁

他决定不再返回

最终什么都会沦为相同

无止境的海洋在吞噬一切

一切重复着一切

最终什么都会沦为相同

他跳入海洋并且消失

最后的浮现便是最后的游离

人的升起与降落

我所吞噬的失败引发了我最近的悲恸

在铺满破碎玻璃的街面上

我无法靠着双脚行走

我的双脚在黄昏的聚会中发出臭味

群山因我的抵达而感到震颤

路上的房屋因我的抵达而紧闭窗户

而我梦中的光线被囚禁于屋内

好心人将食物递过来后对我说：

“你要学会尝试”

“你要将心中的秘密痛碾成你的武器”

“否则你的不朽将仅是书中的图片”

但这些神谕还未到达灵魂之时

沉重的命运手册便从我手中滑落

要用多久才能从人进化成真正的人

他用他的哭泣惊吓了整个文明

在他抵达之时山已经褪去

狂风粉碎了花园聚会

操控了他的绝望与喜悦

最终他发现死去的时间躺在群山之下

群山见证了他的升起与降落

理念的困境

如果你在大街上遇见你自己是不是一件特别奇异的事情？如果你爱上了你自己，挽着你自己的胳膊，嫁给你自己，仅仅为你自己拍照并且将这些照片分享给众人，这是不是也很奇异？你的身体遍布世界各地。一部分是阿拉伯人。一部分是犹太人。一部分是蒙古人。这是一种厄运，但这种厄运总好过于你的整个身体被分裂成无数个碎片漂浮在世界各地。如果我们不得不拥有人类，那么让所有的人都成为你自己。因此，给自己种植的天竺葵浇水后，开着车子去服饰店购买你所喜爱的衣服，最后在吃晚饭的时候用口袋中的手枪结束自己的生命。是的，只有在森林中，在树枝上，在峡谷里你才会感到彻骨的平静，但是你已经看过所有的这一切。你带着恐惧之心穿过冰冻之湖，在沙漠，在宫殿，在监狱，在码头，在任何一个地方你都会发现你自己。很久以前，在同一个地球，你回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倒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斜躺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的黑暗与喧闹，开始想象所发生的事情是如何塑造了现在的你。

重读

你还记得居住在船上的那家人吗？那艘船最终搁浅，最终在褐色的沙丘中翻倒。海洋，太阳，风暴和苍穹占据了他们的头脑。大卫·科菲玻尔来来去去，他们对他的同情心如此强烈，就像同情的是他们自己。他们的故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故事并不是你来到我这里，亲吻我哀恸的眼睛，触碰我干枯的双手，然后请求嫁给我，正如我所奢求的那样。而是他执意去拆散他原本稳妥的生活。大卫·科菲玻尔携带着他狡黠的朋友与乏味的妻子共同去破坏他们在谷物法中已经确定下来的社会位置。他们是一潭死水，而他则是击中水中央的石头。他们居住的船已经在海岸翻倒，但是他是这样的人：他无法理解海洋不仅仅是海洋，而土地也不仅仅是土地。

巴黎地图

他们正在洗碗房中聊天。草场不得不被卖掉以支付狂暴的花费;后来，靠近河流的树林，连同岸边的摇椅与水中的浮萍也要被卖掉;然后是他们谈话所在的夏日之屋也要被卖掉——手掌中的一切都转瞬即逝。家族中需要铭记的名字：吉纳维芙、郝登思和默默尔。这个家庭最后一个成员的名字是为了纪念金缕地条约的诞生。在圣母玛利亚的油画旁边，铜色的瘢痕像是叶子留在地面的暗影。在她的身旁，是另一个反对她的同族人的脸。这张脸转向了相反的方向。为什么要在下雨天赶着去其他的地方？在这一天，繁盛的树木被风雨淋得孤独，而小巷中的泥水也淹没了脚踝。我不想再听完他们的对话了。在巴黎，我想要被他人需要。巴黎，一定会被我的魅力所震惊，也一定会被我悸动的情感所迷倒。巴黎，等待着拥抱迟迟未归的我。

栏目责编：阎 安

维贾伊·瑟哈德里，美国著名诗人，学者，《纽约客》文学编辑。1954年生于印度班加罗尔，5岁跟随父母移居美国。一直致力于诗歌创作与探索，2014年以诗集《三部分》问鼎普利策奖诗歌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