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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是一枝花
——浅论唐代佛教禅宗中的中国元素

2015-03-13于心培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南京210023

名作欣赏 2015年8期
关键词:禅宗中国化佛教

⊙于心培[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 南京 210023]

“禅”是一枝花
——浅论唐代佛教禅宗中的中国元素

⊙于心培[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 南京 210023]

禅宗与中国的文化精神紧密相连,自唐代起逐步完成了中国化的过程。与其说禅宗是一种宗教,不如说它是一种生活态度,更是一种智慧的超然物外的人生哲学。本文从禅的起源说起;再说到对禅宗中国化做出巨大贡献的六祖慧能;再谈及唐代一个特殊的阶级——士大夫与禅的关系;再从文化的角度看待禅与道的相同与相异之处以及由此体现的中国的文化精神;接着,是浅谈禅对诗、画(包括壁画和雕像)这两种艺术表达形式的影响;最后,是结合实际总结出禅宗传达出的人生哲学和生活态度。

禅宗中国化 顿悟 诗心画意 禅悦

一、禅的前世今生——缘起

从释迦拈花、迦叶微笑的故事开始,佛教就带有一种神秘而飘逸的灵动之美。佛教是一种源自古印度的宗教。它的创始人释迦牟尼相传是古印度迦毗罗卫国净饭王的太子,高贵的出身并没有使他沉迷于尘世的欢娱而是更加清醒地思索与探求人世的苦难,他隐迹于清净的山林之中,上下求索,苦苦修行,后来在菩提树下经过七个日日夜夜的漫长煎熬与冥想,终于悟道成佛,从此,佛教创立。

灵山法会,佛祖拈花示众,实是禅法的起源。摩诃迦叶因破颜而笑的刹那而得到佛祖的赏识,佛祖当众宣布将自己的正法眼藏、涅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付之于他。迦叶微笑表明领会佛法需要心领神会,心心相印,佛法的传承含有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精妙之义,从而确立了禅宗“以心传心”的特质。在印度,禅宗从迦叶以后一代一代往下传,传到第二十八代便是菩提达摩,他既是西天第二十八祖又是东土初祖,是他将禅宗传到中国。菩提达摩自南印度泛海来华传教,提倡面壁直观、舍伪归真、彻见本性的修持方法。关于他的一系列故事:“一苇渡江”“面壁九年”“只履归西”,无疑在神化的同时增添了这位大师的传奇色彩,让人捉摸不清禅宗的发展演变。在中国,达摩传法于慧可,慧可传僧璨,僧璨传道信,道信传弘忍,弘忍传慧能,然而传法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达摩传法于慧可时就有“立雪断臂”的传说,弘忍传法于慧能的故事也广为流传。在禅法的缘起里,不得不提到禅宗的几部经典,《楞伽经》《般若经》《金刚经》《坛经》,这四部经典集佛教之精华,大大丰富了中国古代的思想文化。

二、慧能与禅——一念若悟,众生是佛

六祖慧能对禅宗中国化的发展深远影响,主要有以下三点:一是他近一步落实了禅宗“以心传心,不立文字”的传法宗旨,强调自我感悟是个体直觉的体验。二是他创立了南派禅宗,强调顿悟的修行方法,与以神秀为代表的北派禅宗所持有的渐悟法相对峙。三是留下一部与佛说争高低的《坛经》,提出“我注经典”,而不是“经典注我”的思想,从而打破了印度佛教强调的“佛说”的绝对权威,从而确立了与佛说相提并论的中国佛教的权威。

慧能禅宗的思想,简而言之,可用“一念若悟,众生是佛”来概括。“一念若悟”至少说明两点,首先,“一念”强调了顿悟的修行方法,不同于神秀所代表的“时时勤拂拭”的渐悟的修行方法。其次,“悟”则偏向于“自证自悟”。“众生是佛”这四个字的含义就又深远了许多,它强调了一种平等的观念,同时也强调了人的价值与独立人格,并不将佛看得神圣而高不可攀,而是认为佛性原在人的自心中,自性即是佛性。

“慧能禅宗的妙义,在于把佛从彼岸世界移植于内心世界,从内心世界中看到彼岸世界。这就宣告了身外求佛必须遵循的一切清规戒律的破产。”①“见性成佛”的“佛”实则指原存于人内心之中至真至善至美的心灵境界,从而解放了思想,将人们从对泥塑木雕偶像的迷信桎梏中解放出来,通过自觉精神去寻求觉悟的人生。至此,禅宗完成了中国化的道路,离印度禅学通过禁欲、苦行、坐禅、念佛求解脱的烦琐的修行方式也越来越远。

三、士大夫与禅——人人谈禅

中晚唐以后,禅宗广泛为人们所接受,这种现象与社会背景有一定关联。“安史之乱”后,社会陷入一片混乱黑暗之中,渔阳鼙鼓震碎了士大夫科举出仕的美梦,中下层知识分子很难通过科举考试来改变自身的命运,对现实表露出深深的失望,于是纷纷借禅宗来逃避现实、慰藉心灵,几乎到了“人人谈禅”的地步,禅宗也进一步世俗化、社会化。

这一时期在士大夫这一阶层出现了一种特殊文化现象——居士文人。释的出家修行始终是儒家斥释的一个主要方面,作为外来宗教的佛教不可能不受中国本土的儒家传统的忠孝思想的影响,直至六祖慧能接受了儒家“孝”的礼教影响提出了在家修行的“不离世间觉”的思想,禅宗的本土化才更进一步。禅宗的“不离世间觉”的思想对这一时期的士大夫造成了重大影响,中唐文人白居易便是居士文人的典型代表。“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一向是封建士大夫的理想追求,但在中晚唐的社会,现实的土壤使他们很难实现这样的理想,于是士大夫们便普遍地陷入矛盾之中。禅宗的“不离世间觉”思想的出现使他们看到调和矛盾的契机,最终,他们选择了礼佛参禅,热衷于世事又游戏人间、逍遥淡泊的豁达态度。

四、禅与道——禅道合璧

禅与道之间的许多想法无疑是相近的,譬如都强调一种任性自远的自然之法,源自印度的禅法传入中国后在唐代接受了道家思想的影响,加快了中国化、道家化的步伐。

禅宗是佛教的完全中国化,它吸收了老庄道家的很多思想成分。单从语言上来说,禅师语录中有很多与老庄言词相似的话语,都显得智慧明达与飘逸。但是两者也有相异之处,禅宗更多地强调的是自我的内心体验,道家强调的则是“无为而无不为”,是做“逍遥游”的某种理想人格,是无己的至人、无功的神人、无名的圣人。

在唐代禅宗与道家很难有明确的区分。自唐代后,儒、释、道三家合流,“所以唐代的文学、小说、艺术、工业、建筑、日常生活等等,许多都是道、禅合璧的成品,不可举一而偏废其他。”②就文学而言,诗仙李白的作品,便有一股道家神仙思想的气质;诗圣杜甫带着“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儒家仁爱思想;诗佛王维的诗则以佛学思想成分为重;其余诸诗人,不归于佛,即归于道;否则,便是儒、佛、道混合,难以严加分别的综合体。

五、禅与诗——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

“诗为禅客添花锦,禅是诗家切玉刀”出自元好问《赠嵩山隽侍者学诗》,这句诗恰到好处地说明了禅与诗的交相辉映,是诗歌成就了禅的美。诗歌的艺术表达形式或雅或俗地传递了禅法精义,而禅提升了诗歌的思想境界,使诗更加深邃飘逸。简而言之,一个是以诗明禅,一个是以禅入诗。

说到唐代的禅与诗,不得不提诗佛王维,他的诗一扫刻意将禅理与诗意结合的生硬痕迹,自然清新却了无痕迹地饱含了禅理。且举两首诗为例,他在《辛夷坞》里写道:“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整首诗通过对深涧之中辛夷花的自开自落,传达出一种无言独化、生死大同的禅境。还有一首暗合佛教空理的《鹿柴》:“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诗以响衬静,以日影空照青苔之上表现出一种空灵境界。佛教喻世界如幻、如影、如响、如焰等,这样的境界不正是一种如响、如影的禅的世界么?空山听响而不见响从何来,青苔见影不见光自何至,世界之虚空正是这样的无痕无迹的。”③

禅境与诗境在一定程度上是相通的,都强调灵感和悟性的重要,两者的最高境界皆是物我两忘,内心充溢着彻悟后的宁静与自由,如释重负一般获得了解脱。

六、禅与画——佛陀世容

所谓“诗心画意”,佛教也总是与石窟艺术联系在一起。佛教的昌盛带来了绘画的繁荣,从唐代莫高窟五彩缤纷的壁画场景可见一斑。“印度佛教艺术从传入起,便不断被中国化,那种种接吻、扭腰、乳部突出、性的刺激、过大的动作姿态等等,被完全排除。连雕塑、壁画的外形式也都中国化了。其中,雕塑——作为智慧的思辨决疑的神,更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美的理想的集中体现。”④从此,不仅可以看出佛教在唐代的中国化倾向越来越明显,同样也可以看出每个时代的美的理想和审美形式是不一样的,取决于特定的时代背景。

中国石窟艺术最早要追溯于北魏时期,长期的战乱和分裂的时代背景,加之军阀更替,兵役沉重,人们纷纷皈依佛门以寻求心灵的安慰,实则是“假慕沙门,实避调役”(《魏书·释老志》)。到了唐朝,情况就大有改观。唐朝中前期社会相对和平稳定,人们安居乐业,在艺术表现形式上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唐代的塑像多健康丰美的形象,给人以亲切感和人情味,佛像也表现出慈眉善目的神态,温柔敦厚,和蔼可亲,一扫南北朝时期超尘脱俗、清癯瘦傲的佛祖形象,好像更加关注人间疾苦,愿意普度众生,帮助众生摆脱苦难追求幸福。杜甫曾用“不废江河万古流”的诗句形容唐代百花盛开的文学,唐代的石窟艺术同样给人以一种太平盛世的繁荣场景。

七、相忘于江湖——以佛度生死,成禅悦人生

佛教经典《金刚经》卷末写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雷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武汉大学哲学院麻天祥教授就此解释说:“诸法因缘;世界上的一切存在,都是由因和缘生成的。”由此可见佛教的生死观,它将生死看作不过是缘聚、缘散、缘灭的过程,实际上超越了生死,表现为坦然面对生死的豁达精神——禅悦人生。禅悦,实则是禅定后内心澄澈宁静的喜悦。禅悦人生需要拿得起、放得下的磊磊胸襟,也需要有珍惜现在所有的知足意识,否则我们永远不会拥有真正的快乐,感受不到禅悦的清风,只是日复一日怀着满是欲求又不得意的心在污浊的尘世中奔忙行走,疲惫不堪。

禅是一枝花,即使无法摘取,也一直存活于心。佛教禅法的精义虽深妙,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疏远不可亲近,用禅的喜悦去面对世间万象,用法的明了缜密去参透因缘际合,你会发现禅法的精义像是在无形之中已融入你的血脉一样,早与你的心意相息相通,这样的你,沉静美丽,从容洒然。

① 陈泽泓:《南派禅宗创始人惠能》,广东人民出版社2005年7月第1版,第134—135页。

② 南怀瑾:《禅宗与道家》,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年3月第2版,第295—296页。

③ 蒋述卓:《佛教与中国古典文艺美学》,岳麓书社2008年4月第1版,第79页。

④ 李泽厚:《美的历程》,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9年7月第1版,第118页。

作 者:于心培,南京师范大学教师教育学院在读学生,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

编 辑:张晴 E-mail:zqmz0601@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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