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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里来

2015-03-12浩日沁夫

文苑·感悟 2015年3期
关键词:行头工分哑巴

浩日沁夫,蒙古族作家。成长于科尔沁左翼中旗、松辽平原西端、科尔沁草原腹地。曾在国内十几家报刊发表作品,出版小说集《坐在阳光下入梦》。

激动、兴奋、紧张,总之,1979年春节,于我来说该是很幸福的春节。

腊月,我顶替二舅参加了村里的秧歌队,不仅成了全村年纪最小的队员,也成了每天都能挣到工分的人。在此之前,我已熟练掌握了踩高跷的技巧,不仅能从地上捡起手绢,还能作出各种难度较高的动作。

彼时,国家的空气已大显清明,自然在乡村的秧歌队里也渐有曾是“封资修”的东西悄然登场。除固定的程式,有了“西游”中的师徒四人,有了才子佳人的行头和装束,有“跑旱船”等等传统东西。“这又兴了?”老辈子们豁着嘴惊呼,如回到了若干年前。

我至今对秧歌队中打头的记忆犹新。人们叫他们“大打头的”。说来口气和做活计中打头的同等重要,语气中充满尊敬。他们不仅相貌堂堂,腰板挺直,而且在队伍中确实起着不小的作用。队伍的各种造型,连同各种复杂的队列、组合,皆由他们组织完成。那时的秧歌队多为三行纵列,原因稍后自明。

經过近一周的练习,傍年根,开始发放服装,进入了时下所谓的带妆彩排阶段。村上早有明白人到市里买回各类行头,与往年的各式服装包在几面旗子里,村干部令保管从库房取出,逐一登记后,分发众人。人们互相展示着,一脸欢喜。记得我分得的是二八少女的头饰和服装,着装后,娉娉婷婷,倒和年龄极为近似。

现在忆及三行纵列的原因,仍与形势大有关联。

一位头扎白羊肚毛巾,着时下所谓的唐装也就是带扣袢的棉袄,一位着通身的劳动布,头戴一顶鸭舌帽,令人艳羡的是脖子上扎条雪白的毛巾。第三位一身戎装,抱一把木头冲锋枪,此三人即所谓的工农兵,是经典的模式。

农民手中一把铁丝编制的弯镰刀,工人手中提一柄道具锤子,扭至兴奋处,高举起手,红绸包裹的镰刀、斧头是一神圣造型,众人皆抬头仰视,一脸神圣。一身戎装那位紧握手中木枪,目光直视前方,充满正气。至此,锣鼓家什砸出一片骤响,立马把人们的精气神提得十足。余下的人则花花绿绿,扭出各种仪态,吸引人们目光。

我装扮的是一个二八少女,胭脂涂上两腮。红纸抹艳双唇,本应是矜持、娇羞的角儿,无端屡遭着黑衣的“猪八戒”的调戏。渐入佳境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便和他推来躲去,惹众人大笑。

常看见同龄的伙伴,袖着双手追赶着看秧歌,对我也一脸敬重。我便满身生出得意,如时下讨到了掌声的二人转演员,扭得更起劲儿、更欢实。

世纪初,我和一位大学教写作的教授成了忘年交,他曾是我家乡一个有名的“右派”,谈及乡间这段往事,别有一番感慨。

那是一段他最不愿言说的经历。他觉得最低贱的人是抬鼓的,当时没有工具,所到之处,鼓需由二人抬着以方便打鼓人干活。一般村里抬鼓的营生大多属于哑巴的,没有哑巴,便自然轮到“地富反坏右”。嘈杂声的刺激倒在其次,七尺男儿的尊严当下被掠去四尺。好人记八个工分也不干这个,越怕孩子们看到,他们不懂越追着看,那时候,那心思……

忆及此,老者双目竟又潮湿,我内心亦有某种东西沉沉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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