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

老房子

我居住过的这些老房子已经不起一场病痛

它们的内脏被时光掏得精光

而我也在一天天老去

和这些房子相比，它们是幸运的

它们许多的零部件还会在另一个地方获得重

生

而我不能

老照片

应该把它们理解为记忆的标本

生活中最为珍贵的收藏品

它们像同学，像朋友，像兄弟，像恋人

跟随着我不断地搬迁

默默忍受着季节的变更与孤独

当我静下来翻阅它们时

却惊奇地发现

仅仅一小截时光

它们就变得和我一样老了

旧信件

在这个信息化年代

它们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珍贵

它们时刻提醒着我

在那些年轻的岁月里

藏着许多的等待和一些青涩的秘密

每翻阅一次，都能让我年轻一次

只是激情，是当年吹熄的火花

只落下了时光的灰烬

一首老歌

我并不是不喜欢接受新的事物

面对这首老歌，应该说它还是新歌的时候

给过我很多魂不守舍的时光

而现在，我只想一个人

安静地倾听

如同一场完整的爱恋

不需要任何的装饰

也不希望任何的打搅

时光之伤

时光又短了半载

像江癞子那剩下的半截无名指

足够吓住那些哭闹的小孩

当我在医院看望老同学杨思理时

他拉开肚皮上三寸长的伤口说

男人的肾去了一半就等于丢了大半条命

我不得不感叹

这个叱咤商场近二十年的中年男人呀

在一夜之间

就被时光击成了重伤

老上海牌手表

这已经沉睡多年的时间

却耗尽了我母亲多少年轻的光阴

至于它的价值，一定要用数字来衡量的话

我只能说是当年半头猪的价钱

这老了的上海牌手表呀

它开启了一个春天，却停止于一场病痛

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一炷香的时间

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而我却始终不愿承认

我已年近不惑

重游情人坡

我曾在这里精心准备过许多美好的词藻

拥有过一小段懵懂的爱情

但最终败给了那个在慌乱中亲吻过的女孩

如今重游旧地

却仍有一份简单的忧伤和沉醉

深绿色的草坪是如此的辽阔

浅浅的溪水清亮明朗

树荫下坐着和我们当年一样的年轻男女

在这里

你看不到一丝岁月切割的痕迹

习 惯

每次回乡，我习惯带些

胃痛药，消炎药，补钙药

在乡下的日子，也习惯了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父母也乐此不彼

每次回城，父母习惯了让我带些

土鸡土鸭，干豆角，霉豆腐

芝麻，黄豆，花生

……

在城里的日子，我也习惯了

隔三岔五打个电话报个平安，问个好

父母却习惯了把反复说过的话

再重复一遍，再叮嘱一遍

我开始越来越担心季节的变迁

担心这习惯

会在某一天突然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