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 娜

（玉林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 玉林 537000）

湘方言中的“蛮”类程度副词

□龚 娜

（玉林师范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广西 玉林 537000）

湘方言“蛮”类程度副词在语义上同属高量级程度副词，相当于普通话的“很”；功能上大部分也与普通话的“很”类似，个别词稍有不同；在使用上，它们的使用频率一般较高，且有一定的湘方言特色。

湘方言；程度副词；语法功能；语用特征

程度副词是程度范畴中的重要表达程度。与普通话类似，湘方言中的程度副词数量众多，性质复杂。“蛮”类程度副词是指湘方言中部分高量级程度副词，包括“蛮很、好很、许很、益老很、几很、几多很、老很、叻很”等。它们都属于隐比程度副词，语义上相当于普通话的“很”，功能上也与普通话的“很”类似，如一般不用于“比”字句等。在使用上，它们的使用频率一般较高，且有一定的湘方言特色。下面本着使用范围较广和有湘方言特色两条原则，选取“蛮很、好很、许很、益老很”这几个词进行讨论。

一、蛮

“蛮”在湘方言中各点都可以作形容词，表示“鲁莽粗野、脾气倔强”的意思，如湘潭话“他一只咯号蛮样子他一副野蛮粗鲁的样子”，但使用得更广泛的是作程度副词，表示程度很高，相当于普通话的“很”，如：

（1）长沙：咯只电视剧拍得蛮好。这部电视剧拍得很好。

（2）益阳：他咯件衣服有蛮乖。他这件衣服很漂亮。

“蛮”虽然语义上相当于普通话的“很”，但两者在语法功能、语用特征、构成的特殊格式等方面还是有较大的差别。

（一）“蛮”的语法功能

能被“蛮”修饰的程度心语类型非常多，形容词、动词、动词性短语都可以，如：

蛮+形容词：

蛮好看 蛮小气 蛮长 蛮苦 蛮懒

蛮+动词：

蛮愿意 蛮喜欢 蛮识相 蛮熟悉蛮后悔

蛮+动词性短语：

蛮有本事 蛮冇良心 蛮看不惯

蛮招人喜欢 蛮逗人嫌让人讨厌

蛮会吃 蛮肯干 蛮替别个别人着想

上面的例子可以看出，能被“蛮”修饰的程度心语涵盖范围很广，特别是形容词，无论是褒义还是贬义，单音节还是双音节的性质形容词都可以被“蛮”修饰，甚至还包括个别状态形容词也可以被“蛮”修饰。“蛮+程度心语”可以充当谓语、补语、定语、状语、宾语，以及独立成句。可见“蛮”是湘方言中搭配范围较广、使用较频繁的程度副词。

（二）“蛮”表委婉用法的语用特征

吕叔湘先生在《中国文法要略》中曾经精辟指出“‘很’字久已一点不‘很’、‘怪’字也早已不‘怪’、‘太’字也不再表示‘超过极限’”。[1]因此，普通话的高频程度副词“很”有时在句中只是完句成分，起足句作用[2]。湘方言中的“蛮”同样是个高频程度副词，这从它的覆盖范围、所修饰成分的类型等都可以看出。长期的高频使用，使得某些语境下“蛮”的程度义有所弱化，有时甚至只是表达一种委婉语气，并不表程度高。我们经常会在这样的语境下使用“蛮”：当说话人不赞同或不认可对方所说的内容时，按照交际的合作原则本应给予否定的回答，但礼貌原则却要求对坏的要说得委婉一些，于是说话人采取了折中的处理方式，使用程度义弱化的“蛮”。请看湘潭话的例子：

（3）问：你看看我今天买的咯双鞋子好看不？你看我今天买的这双鞋好看吗？

答1：几好看的，我也要去买一双。非常好看，我也要去买一双。

答2：蛮好看。挺好看的。

答3：还蛮好看。还算好看。

对于同一个问句，答话人采取不同的答句，表达不同的心理态度。答句1用了带感叹语气的程度副词“几很”，说明答话人完全赞同对方的意见，“好看”的程度高，后续句说明了这一点；答句2用“蛮”，没有强烈的语气，答话人对“好看”的认同度可以较高，也可以是一般；答句3在“蛮”的前面加上了表程度低的“还”，表明答话人对问话人持不赞同意见，但为了遵守礼貌原则，仍然使用肯定的回答，这时的“蛮好看”只是差强人意，不难看而已，远非“很好看”。

（三） 与“蛮”有关的特殊格式

“蛮”在南方方言中使用比较多，除湘语以外，还有赣语（南昌、萍乡）、吴语（上海、苏州、崇明、丹阳、温州、宁波）、徽语（绩溪）、客家话（于都）、西南官话（武汉、柳州）、江淮官话（扬州、南京）等也广泛使用，有时写作“满”。[3]“蛮”在各方言中语法功能大同小异，但是湘方言的“蛮”还可以形成一些较有特色的格式。

1. 蛮A巴A

A是单音节形容词，整个结构表示的语义比“蛮A”程度要深，与“XA巴A”（如：梆硬巴硬）相当，如“蛮大巴大、蛮高巴高、蛮远巴远”。普通话的“很”没有这种格式。

2. 有+蛮+程度心语

湘方言中的“蛮”充当程度状语时普遍可以在前面加上“有”，表程度的确认，普通话“很”没有这种用法。下面举湘潭话的例子：

（4）a他有蛮高。他很高。

（5）a你的英语讲得有蛮好。你的英语说得很好。

（6）a他就有蛮小气唻，一滴唧家伙都舍不得拿得给别个吃。他很小气，一丁点儿东西都不舍得拿给别人吃。

对于“有”的性质，何宁（2005）认为是动词作谓语，“蛮+A”作宾语[4]，丁健纯（2008）进一步将“有”分析为表示客观现实的助动词[5]。我们赞同丁文的分析，认为“有”的功能是肯定“蛮+程度心语”的这一性状程度的现实性，是一个肯定性状现实性的助动词。

施其生（1996）以汕头方言为例论述了闽、粤、客等方言中的“有”字句，认为“有+谓词性成分”尽管在闽、粤、客方言中表现不完全相同，但“有”的性质一样，都是对现实性（事件或性状）的肯定，如汕头方言[6]：

（7）伊有来过我只内。他来过我家里。

湘方言“有+蛮+程度心语”格式与闽、粤、客等方言中的“有+谓词性成分”格式在肯定现实性方面是相同的。不过相比闽、粤语，湘方言中能与助动词“有”结合的谓词性成分非常少，仅限于部分“程度副词+程度心语”，如“蛮/好+程度心语”，其他形容词、动词、动词短语等谓词性成分都不能直接与“有”结合。这说明“有”作助动词的用法在湘方言中已经很少见，而且有继续虚化甚至于消失的趋势。因为如果把“有+蛮+程度心语”格式的“有”去掉，对于句子的意义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如（4）a、（5）a、（6）a分别可以说成（4）b、（5）b、（6）b，每组a、b两句意义基本相同，如：

（4）b他蛮高。

（5）b你的英语讲得蛮好。

（6）b他就蛮小气啦，一滴唧家伙都舍不得拿得给别个吃。

在调查时我们也发现，老派比较倾向于保留“有”，新派则既有保留的情况，也有不说的情况，而且方言使用者往往对于这两者的区别并不敏感，认为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3．其他加强“蛮”所表程度的格式

“蛮”在湘方言中的高频使用，使得它的程度义趋于弱化。人们需要强调其程度时，就会采用一些强调手段，如上面所说的“蛮A巴A”和“有+蛮+程度心语”格式。除此之外，湘方言还可以在“蛮+程度心语”格式前再加语气副词，来表强调，如湘潭话：

（8）你就（有）蛮会享受唻，咯时候还在咯当睏觉。你很会享受，现在还在睡觉。

（9）他确实（有）蛮能干。他确实很能干。

（10）你是（有）蛮讨嫌。你确实很讨厌。

上述例句分别在“蛮+程度心语”前加语气副词“就、确实、是”来加强“蛮+程度心语”所表示的程度，使得本来已经弱化的程度量进一步加深。有时为了强调程度之深，还可以将几种加强程度的方式叠用，如上面的例句都可以在语气副词和“蛮”之间加上“有”形成“语气副词+有+蛮+程度心语”的格式，表程度加强，也可以几个语气副词连用表程度加强，如：

（11）你确实是蛮讨嫌。你确实非常讨厌。

（12）你咯套衣服就真的蛮好看唻。你这套衣服确实非常好看。

4.否定格式

能与蛮结合的否定词主要有两组：“不”组（包括“不”、“唔不”等）和“冇”组（包括“冇没”、“冇得没有”、“冇有没有”等）。“不”组既可以位于“蛮”之前形成“不+蛮+程度心语”，又可以位于“蛮”之后形成“蛮+不+程度心语”，但以前者居多，后者只有少数双音节形容词才可以进入（如：蛮不易得很不容易、蛮不通皮很不通情达理）。两者语义也不同，前者是程度的否定；后者是否定的程度。

“冇”组多位于“蛮”之前形成“冇+蛮+程度心语”，如“冇蛮高”、“冇蛮熟”等。湘方言中有一类“蛮+冇+抽象名词”（如：蛮冇记心、蛮冇良心），虽然线性次序上是“冇”位于“蛮”之后，但是抽象名词本身并不具备性状义特征，只有与“冇”结合后，“冇+NP”表某种性状，才能被“蛮”修饰。因此“蛮+冇+抽象名词”不属否定格式。

二、好

“好”在湘方言中同样可以作形容词，如“好人、好事”等，也可以作程度副词，表程度高，相当于普通话的“很“，如：

（13）长沙：他今天开车开得好快。他今天开车开得很快。

（一）“好”与“蛮”的比较

湘方言中的程度副词“好”与“蛮”在语义特征、语法功能等方面比较接近，大多数情况下“蛮”和“好”可以换用，如：

蛮高——好高 蛮细小——好细

蛮调皮——好调皮 蛮喜欢——好喜欢

蛮有本事——好有本事 蛮大巴大——好大巴大

不过，也有几种情况不能换用：

一是当程度心语是“好”或以“好”开头的成分时，多数用“蛮”，不用“好”。如多说“蛮好”，较少说“好好”；多说“蛮好看”，较少说“好好看”。

二是“蛮”有时程度义弱化，可以用于委婉语气，如上文例（3），“好”没有这种用法。也就是说当湘方言使用者不赞同或不认可对方所说的内容，但在礼貌原则驱动下要对坏的情况说得委婉一些时，只会用“蛮”，而不用“好”。

三是“好”除了构成“好A巴A”格式以外，还可以构成“好死巴A”格式，表达说话人不如意的感情色彩，“蛮”没有这种用法，如湘潭话：

好死巴高 好死巴矮 好死巴胖 好死巴苦

四是否定格式中，“蛮”可以与“不”组结合，形成“不+蛮+程度心语”或“蛮+不+程度心语”格式，“好”不能形成“不+好+程度心语”，但可以形成少量“好+不+程度心语”格式，如“好不高兴”、“好不痛快”。这里的“好不”与普通话的“好不”意义不同。湘方言的“好不高兴”是“好+不高兴”，是很不高兴的意思，而普通话的“好不高兴”是很高兴的意思。实际上，湘方言中“蛮/好+不+程度心语”格式使用频率都很低，一般用“连+不+程度心语”表示强否定。

此外，“好”还可以作疑问代词，用来询问程度，相当于普通话的“多”，如湘潭话：

（14）咯条鱼好重？这条鱼多重？

（15）你有好高？你有多高？

“蛮”没有这样的用法，上述例句“好”都不能换成“蛮”。

“好”与普通话的“多”类似，作疑问代词询问数量或程度时一般只与积极义形容词搭配，不能与消极义形容词搭配，如上述例句不能用“好轻”、“好矮”来询问重量和高度。

“好+积极义形容词”格式中的“好”既可以是疑问代词，也可以是程度副词，需要依靠具体的语境对可能产生的歧义进行分解，如：

（16）他有好高啰？有一米七㗑？他多高？有一米七吗？

（17）他有好高嘞，我只到他肩胛那当。他很高呢，我只有他肩膀那么高。

“好”也可以用于反问句，表示说话人不认同高程度量，如：

（18）咯滴唧家伙有好重啰？不得把你累死去。这么点东西能有多重啊？不会把你累坏的。

湘方言的“好”仍然保留了从疑问代词向程度副词演变的痕迹，它可以用于“不晓得/唔晓得不知道+好+程度心语”格式，表程度很高，如：

（19）他屋里是做生意的，不晓得好有钱嘞。他家是做生意的，非常有钱。

“好”还可以表示任一程度，这也是从疑问代词的用法演变而来。因为疑问代词“好”可以任指，形成一种假设关系的紧缩复句，如例（20）。当“好”出现在无条件关系复句的分句中，就具有任一程度的意义了，如例（21）。

（20）咯如今的细伢唧下是宝贝一样，玩具要好多有好多。现在的小孩都像宝贝一样，玩具要多少就有多少。

（21）随你好大的问题，到哒他那里下跟你解决咖。不管你有多大的问题，到了他手上全帮你解决好。

“蛮”没有这些用法，上述例句“好”都不能换成“蛮”。

（二）“好”在其他汉语方言的使用情况

“好”作程度副词表程度高的用法在汉语中分布比较广泛，除了湘语以外，赣语（南昌、萍乡、黎川）、吴语（上海、杭州）、客家话（梅县）、粤语（广州、东莞）、闽语（雷州）、徽语（绩溪）、南宁平话等南方方言均有分布。北方方言也不例外，普通话中就有“好容易”的说法，冀鲁官话（济南）、江淮官话（扬州）、兰银官话（银川、乌鲁木齐）、西南官话（武汉、成都、贵阳、柳州）以及晋语（太原）都可以将“好”用在形容词、动词前，表示程度深。[7]

虽然各大方言中的“好”都可以作程度副词，但表现不完全相同。相比之下，湘方言中的程度副词“好”使用更广泛，不仅可以修饰形容词、动词，还可以修饰动词短语，而且还可以作疑问代词用来询问程度和表任一程度。

三、许

普通话中程度副词“很”除了作程度补语以外，更常用的是作程度状语。湖南部分方言点也有个可以作程度状语的程度副词，大部分著作直接把它记作“很”，如《长沙方言研究》（把把[xə41]和[xən41]分别看成“很”的白读音和文读音）[8]、《益阳方言语法研究》[9]、《衡阳方言的副词》[10]等；还有的记作“黑[xe33]”，如《岳阳柏祥方言的副词》（属湘、赣之间过渡性方言）[11]，也有个别记作“齁[xe33]”，如《衡东前山话的副词》[12]、《衡山方言的程度副词系统》[13]。

（一）“许”的来源

钟奇（2000）则认为长沙话这个对应于普通话“很”的程度副词的本字应该是“许”，并从音义两方面进行了论证：语音方面，“许”为遇合三鱼语御韵见系字，该组字在长沙话中文读层读音为[tɕy]、[tɕʻy]、[ɕy]，白读层读音为[kə]、[kʻ ə]、[xə]。大部分字只有文读音，如居[tɕy33]、举[tɕy41]、虚[ɕy33]；少数字有文白两读，如锯[tɕy45文/kə45白]、去[tɕʻy45文/kʻə45白]。“许”在大部分情况下只读文读音[ɕy41]，但作前置程度副词时仍保留白读音[xə41]。语义方面，“许”在汉代以后出现了作表程代词的用法，相当于“这么、这样”，如“重帘持自障，谁知许厚薄（《乐府诗集•子夜歌》）”。因此，长沙话的前置程度副词“许”正是由指示程度高的代词演变而来。[14]我们也赞同以上论证，认为湘方言中相当于“很”的前置程度副词本字应该是“许”。

（二）“许”的分布

湘方言中的“许”和“很”正好处于互补分布状态，“许”只作程度状语，“很”只作程度补语。它们两者功能的相加才是普通话“很”的功能。“许”在湘方言中并不普遍，主要集中在长沙、湘潭、益阳、衡阳等地。在这些方言中，“许”与“蛮”在语义特征、语法功能等方面比较接近，基本可以换用，但“蛮”的使用频率要高于“许”。另外，也有个别情况两者不能换用：

一是“许”除了可以形成“许A巴A”格式以外，还可说成“许死巴A”，但没有“蛮死巴A”的说法，如长沙话：

蛮高巴高——许很高巴高——许很死巴高

蛮大巴大——许很大巴大——许很死巴大

蛮甜巴甜——许很甜巴甜——许很死巴甜

“许死巴A”带有说话人不如意的感情色彩，而“蛮A巴A”和“许A巴A”都不包含这种感情意义。

二是“许”不能像“蛮”那样表程度义弱化，不能用于委婉语气。

（三）“许”在其他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许”在赣语（南昌、黎川）、吴语（温州）、闽语（福州、雷州、海口）都可以作远指代词，相当于普通话的“那”。前面说过，由指示代词发展而来的表程代词可以充当程度状语，功能与高量级程度副词相当。因此，“许”在上述方言若进一步发展出表程意义符合演变规律，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赣语（南昌）、闽语（海口）都可以用“许”指程度高。湘方言长益片的远指代词已经和普通话一样，用“那”，但是“许”依然保留了表程度高的用法，并失去了指代功能，变成纯粹的程度副词。

四、益老

娄底、涟源等地有一个比较特殊的程度副词“益老”（娄底[i35lɣ142]、涟源杨家滩[i35iɣ31][15]），本字不明，因此有多种写法，如“一老、一□[iɣ31]、益□[lɣ142]、意老”。本文采用“益老”的写法。“益老”表示程度很高，大致相当于普通话的“很”。

（一）“益老”的语法功能

“益老”在娄底、涟源等地使用很广泛，能被它修饰的程度心语类型非常多，大致可以对译为普通话的“很”，如娄底话：

益老好 益老矮 益老客气 益老干净益老小气

益老捞轻唧 益老焦湿个 益老笔直唧

益老本本分分唧 益老皮皱皱哩 益老大起大起

益老发狠 益老喜欢 益老怕 益老要面子

益老看得起 益老划不来 益老招人嫌很惹人讨厌

上面被“益老”修饰的成分涉及性质形容词、“XA”式状态形容词、重叠形式、心理动词、动宾短语、动补短语、兼语短语等等。

“益老+程度心语”的句法功能与湘方言使用广泛的“蛮+程度心语”类似，可以充当谓语、补语、定语、状语、宾语，以及独立成句。

（二）与“益老”相关的否定格式

虽然“益老”在娄底话中使用很广泛，类似于“蛮”，但它与否定词结合的能力不如“蛮”。“蛮”有“不+蛮+程度心语”、“蛮+不+程度心语”、“冇没+蛮+程度心语”等与否定有关的格式。“益老”的否定格式一般只有“益老+不+程度心语”，表示强否定，如“益老不听话”、“益老不大方”等。而且这种表强否定的格式使用频率并不高，娄底话表强否定时使用更多的是“连+不+程度心语”，如“连不听话”、“连不大方”。至于“不+益老+程度心语”格式说得更少，部分发音人甚至不认同娄底话中有此类格式。娄底话表示弱程度否定时多用“不大个+程度心语”，如“不大个甜”、“不大个高”等。

（三）“益老”在其他汉语方言中的使用情况

“一老”在兰银官话（乌鲁木齐、银川）、西南官话（云南腾冲）等可以作频率副词，意为“经常、总是”。[16]湖南境内的岳阳县毛田镇话（属湘、赣之间过渡性方言）中也有类似用法，如：他欠哒我高钱一老/老是/紧倒不还。他欠了我的钱总是不还。[17]

根据目前所掌握的资料，“益老”（包括“一老、易老、意老”等词形）作程度副词的用法未见于其他方言，在湘方言中也只限于娄底、涟源一带使用，可以说是一个比较有地方特色的程度副词。

五、“蛮”类程度副词的比较

上文分别论述了湘方言中几个主要的“蛮”类程度副词“蛮、好、几、几多、许、益老”。这组副词在语义上都表示程度很高，大致相当于普通话的“很”“非常”。除此之外，它们在语法功能、特殊格式、使用范围等方面都有一定区别，下面列表说明。

湘方言“蛮”类程度副词比较表

[1]吕叔湘.中国文法要略[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48.

[2]孔令达.影响汉语句子自足的语言形式[J].中国语文，1994(6)：441-447.

[3][7]李荣主编.现代汉语方言大词典（6卷本）[Z].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2：6415-6416，1582-1586.

[4]何宁.长沙方言副词研究[D].西南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5：35.

[5]丁健纯.湘潭话中的“有”字句[J].湘南学院学报，2008(6)：75-79.

[6]施其生.论有字句[J].语言研究，1996(1)：26-31.

[8]鲍厚星等.长沙方言研究[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70，87.

[9]徐慧.益阳方言语法研究[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1：240.

[10]彭兰玉，陈芳，杨艳.衡阳方言的副词[A].伍云姬主编.湖南方言的副词[C].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8.

[11]李冬香，刘洋.岳阳柏祥方言的副词[A].伍云姬主编.湖南方言的副词[C].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98-99.

[12]毛秉生.衡东前山话的副词[A].伍云姬主编.湖南方言的副词[C].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57-158.

[13]彭泽润，曾宝芬，刘娟.衡山方言的程度副词系统[A].鲍厚星主编.湘语研究（第①辑）[C].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231-232.

[14]钟奇.长沙话的前置程度副词“许[x? 41]”[J].湘潭大学社会科学学报增刊，2000 Vol.24：151-152.

[15]彭春芳.湖南涟源杨家滩话重叠式研究[D].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07.

[16]许宝华，宫田一郎.汉语方言大词典（5卷本）[Z].北京：中华书局，1999：5.

[17]蒋文华.岳阳县毛田镇方言的副词[A].伍云姬主编.湖南方言的副词[C].长沙：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111.

【责任编辑 潘琰佩】

Degree Adverbs of "man(蛮)" Category in the Xiang Dialect

GONG Na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Media, Yulin Normal University, Yulin, Guangxi 537000)

The adverbs of "man(蛮)" category of Xiang dialect belong to the high degree adverbs in semantic meaning, which is equivalent to the "hen(很)", and most of them are similar to the " hen(很)", but individual words are slightly different. In the use of the frequency of their use is generally high, and there are certain characteristics of the Xiang dialect.

Xiang dialect; degree adverb; grammatical function; pragmatic features

H146

A

1004-4671（2015）06-0096-06

2015-09-28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青年基金项目《湘方言程度范畴研究》（12YJC740025）和玉林师范学院高层次人才科研启动基金项目（G2012001）的阶段性成果。

龚 娜（1981～），女，湖南湘潭人，玉林师范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汉语方言、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