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声

古代窗户上除了纸，还有一种神奇的明瓦，用手指可戳不穿，除非你是大内高手。

参观江南园林，总能看到几扇木格子窗上保留着残缺不全的明瓦，天窗也嵌着明瓦，阳光从积满尘垢的明瓦中投下，昏黄的光线中，无数灰尘上下飞舞。一度以为明瓦是大鱼身上的鳞片，因为周作人的《乌篷船》曾这样描绘：“……木作格子，嵌着一片片的小鱼鳞，径约一寸，颇有点透明，略似玻璃而坚韧耐用，这就称为明瓦。”

其实，明瓦不是瓦，它是用某些天然材质磨制而成的薄而透光、可覆于屋顶或嵌入窗棂的薄片，曾大量出现在江南大户人家的窗户上。

云母牡蛎和羊角

在北方或内地，明瓦是用天然云母磨片而成。而吴地的明瓦，则是一种巧妙的手工艺产品——用蚌壳或蛎壳等贝类，打磨成豆腐干大小、四角略带弧度的方形薄片。用来镶嵌在木格窗户上，既能保温遮风，又透着光亮，苏州称之为“蚌壳窗”或“蛎壳窗”。

明瓦的镶嵌，极为规则和严格。镶嵌时，先要用薄竹片编织成网格，再将明瓦嵌入其中，嵌时尤为讲究，要由下往上，一片一片地嵌入竹网，上面一片一定要压住下面一片，从外面看起来，要像鱼鳞一般往下覆，这样才不易漏雨。完工后再配到门窗外侧。最好还是木格花窗，中间都是方格子，与明瓦一般大小，一个窗格嵌钉一块明瓦，整齐而又美观。故在明代，讲究的人家都安装木格花窗。明瓦装好以后，精雕细琢的艺术花窗，照样显露在外，不影响视觉享受。

那时的苏州，人烟稠密房屋连片，明瓦的需求量非常大，最多时，苏州曾有四十多家店铺经营明瓦，道光年间还在阊门外成立了明瓦公所。晚清以后，外国玻璃开始进口，慢慢取代了明瓦。如今苏州留有明瓦的建筑，只在一些园林古建，或某些古村落里。

在南京，有一条叫“明瓦廊”的小街，明代时期工匠按行业聚居，这里集中了生产、销售明瓦的手工业者，因而得名。这里的明瓦是将羊角熬成胶液，和以色彩，稍稍凝固后压成薄片。这种明瓦不但可以避风雨、采光，还可以做成羊角灯。

虽然明瓦薄而透明，但采光度毕竟无法与玻璃相比。可以想象，即使外面阳光明媚，紧闭的室内也只有微微的光线透过木格花窗上的明瓦照射进来，给人斜阳黄昏的感觉，也别有一番意境。

屋顶船舱来斗富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李白躺在床上，明月光是从哪里漏进来的？从窗户横着进来？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那应该是从屋顶漏下来的。

明瓦其名为瓦，最初的功用自然是覆盖在屋顶，作为天窗。

物尽其用，古人发现明瓦这种好物件，自然不会只用于房屋。鲁迅《社戏》中写道：“近台的河里一望乌黑的是看戏的人家的船篷。”若是两眼一抹黑的船，恐怕不方便。这种船，是绍兴特有的“明瓦船”，这种船在中舱的两扇定篷之间又装一扇半圆形的遮阳篷，三扇篷的木格子上，嵌着片片一寸见方的明瓦，既能避雨，又可透光。

这种船主要是大户人家用来待客、游览、上坟、看戏。《阿Q正传》中，举人老爷从城里装载家财到未庄避难用的应该就是这种大船，因为它还有一个功用——斗富，若隐若现之间，晒出自家财富。“乌篷船里的那些土财主的家眷固然在，然而他们也不在乎看戏，多半是专到戏台下来吃糕饼水果和瓜子的。”少年鲁迅看得很透彻。

写出“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张继先生，自然不会把头伸出去看夜晚的天空，必然是明瓦窗下，抬头一望，满天星星，想着自己孤身上路，一番愁绪，一首好诗就写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