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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诚

2015-02-02郝彬生

采写编 2014年6期
关键词:河北

郝彬生

我翻阅辞海,想看看先哲先圣们对“忠诚”二字有多少高妙深彻的诠释,我想用这些诠释去恰如其分地表达一个人。其实,人世间还有一本无字书,无字书往往与有字书互补。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一个人都是一本书,只不过薄厚有别内容形形色色而已。屈指数来,我与文珊同志的忘年交已经有十几年了,我就觉得这个八十老翁是一本很厚实的书,通过与他的交往,我陶冶了情操,扩展了视野;增加了修养,提升了境界。我从他身上至少读出了三个忠诚:对党和组织的忠诚,对工作和事业的忠诚,对亲人和朋友的忠诚。

对党和组织的忠诚。2007年11月,省委通知文珊参加选举会议。此时,正值河北省委主要领导交替;此时,他因帕金森和心脏病正在北京协和医院观察治疗。他身边的人包括护士司机都不相信这个早退出政治舞台多年的人会回石家庄参加选举,就连人称马列主义老太婆的老伴周熔也主张他放弃或改用其他方式履行职责。然而谁都想不到一个耄耋老人会把政治生命看得如此神圣。他是坐着自己的小车赶回石家庄的,再赶回医院的时候浑身上下的病痛迫使他不得不放弃小车而改乘火车。他十分自豪地告诉身边的医护人员,人不能没有信仰,不能游离组织,他把自己比作一只老雁,越是老态龙钟,越不能离开雁阵。讲起参加组织选举,虽然是投一张票,但这是一次政治活动,是为河北的老百姓选当家人,是行使自己的政治权利。在那么多那么长的投票队列中,他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在天真烂漫的小护士眼里,这个说话罗唆走路哆嗦的爷爷,幽默起来真像个老顽童。

对于父母大人而言,我不敢说文珊是个出类拔萃的孝子,对于两个儿子来说,我又不敢说他是个十分称职的父亲。先哲说,父母在不远游。文珊17岁那年参加革命,先是当小学教员,后来到太行深山涉县西戌村的《新华日报》(太行版)当记者,1949年8月,《新华日报》太行版终刊,办报人员成建制转到山西太原,组成《山西日报》社,李文珊因做不通父母工作,便在磁山火车站往信筒里投了一封家书,算是对高堂父母的最后“通牒”。

文珊的父亲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膝下就守着这一根独苗,当初从涉县调往太原,他就找到山西,谁知越调越远。十年后又上了世界屋脊——雪域高原。自从太原送儿子赴藏回家后,文珊的父亲就神经不正常了,特别是晚年患上癌症之后,不能听见天上过飞机,只要听到有飞机的轰鸣声,他就亢奋起来,拄着棍子,喊着儿子的小名满街跑,他认为儿子就在飞机上,声音凄厉绝望,乡亲们听到这喊声,也不由得一阵阵心里酸楚。

1974年10月的一天,时任西藏日报副总编的李文珊接到父亲病故的电报,军代表不同意他回家奔丧,他就发电报与家中商量,直到家里说出你不回来就不埋人的强硬的话,他才动身。本来拉萨号称日光城,但那几天好像是故意与这个“逆子”作对,阴雨霏霏,连日不晴,飞机因视线不佳四天没有起飞。当他乘飞机转火车,几经周折才回到武安境内的午汲火车站时,他意识到自己来的太晚了,就径直奔坟地走去,来到坟上,但见新冢隆起,花圈依地,纸钱灰烬漫地飞,顿时悲从中来,匍匐坟前,放声号啕。

1985年10月,李文珊的母亲病故,当匆匆赶回家时,又是母子阴阳两隔。拉萨与太行山,遥遥万里,成了他此生隐隐作痛的牵挂。文珊的大儿子李富和9岁了还不认识父亲。文珊回一趟老家,绞尽脑汁亲近儿子,他带着儿子去县城买烧鸡,可儿子把烧鸡揣在怀里,悄悄地拿回家让给奶奶吃。后来,大儿子移居美国,自己单打独斗,主持一个研究所。那一年文珊作为代表团团长出访美国,这一次总算天赋良机,可以和定居美国的大儿子见面了,但从访问线路和时间表上又挤兑不出父子相见的时间,只好约儿子请假,提前到他的下一个访问点上等候。小儿子富兵参加工作后,为了照顾他,又为了照顾在北京广电总局工作的母亲,只好在北京与石家庄之间选择了一个保定。小儿子富兵回到他身边后,单把媳妇留下,造成两地分居,后在组织的关照下调到文珊的前任秘书任领导职务的一个文化部门,他把前任秘书召来,问有没有违规违纪。他的秘书说,我是单位的一副职,排在“老九”的位置上,这事不是我拍板的。

2008年春节前,中央政治局党委书记处书记习近平在省长郭庚茂的陪同下来看望他,习近平首先把他作为党的财富和前辈对待,对他在西藏27年的奉献表示钦佩,而后问他家里有什么困难,他和爱人周熔很主动地错开了这个话题。其实,退休后居家过日子,谁家能没有难处,但文珊只字没有提,就连在场的中央组织部副部长和省组织部部长也诚恳征求意见,他始终没有提任何照顾。

身在宦海仕途上的人,最难能可贵和最显示高风亮节的是对待进退留转。李文珊是党的十四大、十五大代表,就因为他多吭了一声,使他少当了一届代表,他调回河北当年,正逢选举十三大党代表。就在名额敲定的时候,也是在有人明争暗斗,指标不够僧多粥少的节骨眼儿上,他主动提出不当代表。这还不够,他又把自己管辖的一位宣传部长拉下来,把名额让给基层。那一年河北省人大主任改选,当时主要领导找李文珊谈话,动议让他从政协过人大这边来。他心里想,人大与政协,半斤八两,除了职责不同,担当都是一样,何必喝水拿筷子,多此一举呢?他婉言谢绝并旗帜鲜明地推荐了他人。类似这些鲜为人知的佳话,笔者只是挂一漏万。

1994年7月,文珊参加向中纪委汇报扶贫工作的会议,他以自己在革命老区平山元坊和涉县御甲村蹲点的经历和实地考察冀晋豫涉县、和顺和林州市三省交界地所见所闻,诉说特困群众家无隔夜粮的窘迫,痛斥一些公仆肉林酒海的奢靡无度,话到动情处,猝发心肌梗塞,抢救三天,住院三个月。

2008年1月,河北省第十一届政协和人大会议主席团,向他发出莅临会议的通知,他出于对组织的忠诚,一定要出席会议,最后医生同意他只出席闭幕式,大会唱国际歌的时候,他站立,两只手托在桌子上。这些场面,我是从电视新闻中看到的,凡是熟悉文珊并与他共过事的人,都感觉到了这个老头子对党的一片赤诚。

对工作和事业的忠诚。当年作为山西省委选派的第三批援藏干部,组织上承诺三年一轮换。随着时局的变化,有人提出“长期建藏,边疆为家。”甚至有人喊出“死在西藏,埋在西藏”的口号。文珊以文章立身,靠笔杆子打天下。在山西日报十年,写出了五六十万字的新闻文学作品中,从一个无名小卒成长为报社四大金刚之一,成为记者群中的领军人物,当了晋中记者站站长。

地处隆子县东南的准巴乡历史上曾是三大领主流放“犯人”的地方,也是文珊多次调研和采访的地方,他认为越是偏远的地方越是有鲜活新闻的富矿,在这里,级别没有区分,贫富一样历练。渴了,捡三块石头架起锅灶煮积雪;饿了,在牛粪上烤冻馒头,别有滋味。睡觉时没有拴马的地方,就把马拴在自己的脚上。夜间呼出的热气,凝成水滴,后结成冰花,有时一夜醒来,头发与被头成了冻在一起的冰疙瘩。他曾在马背上被摔下来两次,一次脚还被套在马镫中,二次幸亏懂事的马立即停止了奔跑。

2007年10月21日,第11届国际吴桥杂技节的闭幕式在石家庄举行。这个时候,组织委员会的同志依然心存侥幸,希望看到一个耄耋长者的莅临指导,哪怕就是露一露面,握一握手,与天涯海角的朋友照个合影也罢。大家想见的这个“老吴桥”就是李文珊。而此时日也是他住进北京协和医院的第41天,帕金森病和心脏病像两个孪生一样纠缠着他,但是他早已魂不附体了,他的心早已经挣脱两个孪生姐妹,飞往第11届国际吴桥杂技节的闭幕式上了。

国际吴桥杂技节是李文珊在聘任河北省委副书记时筹建创办的,开始每一年一届,后来改成隔年举行,开始在吴桥县举办,后来移至石家庄,他是前三届的组织委员会主席,今年正好是20周年了,20周年白驹过隙,以他目前的健康状况,还能有几次这样的聚会呢?这是他事业中的组成部分,他拿定主意出席这次会议。就这样,他在住院期间,十几天之内,往返两次回石家庄。

文珊把人生精力最充沛经验最丰富的好年华献给了西藏,那羌塘草原上滚动的牦牛群,那终年被白雪覆盖的珠穆朗玛高峰,那湛蓝湛蓝的天湖那木措,那开满达玛花的藏南的河谷,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与百万藏族同胞建立起割舍不断的情谊。27年高原采风,27年生命投入,27年经幡旋转,27年与百万西藏同胞血肉相连。一个太行山里的娃子,一棵黄土崖畔的小草,发育成一朵高原上的雪莲;一个祖辈种地的农家后代,成长为自治区党委副书记,成长为党的高级干部。

1986年元月中央下达调令,李文珊到河北任省委副书记,回河北的这条路很熟。他让儿子帮助买了火车票,带着几本书,单枪匹马从京城出发。在硬座车厢里,和旅客们谈笑风生。旅客们看样子,看风度,知道是干部,但猜不出这么大,你就是如实告诉他们也不会相信,甚至敢把你想象成骗子。以至于他到石家庄站下车后,接站的人在软卧车厢的停靠点上怎么也找不到他,最后又挤进车厢里去找。

文珊在河北主管意识形态和思想文化战线整整十年。现在静坐得游闲的时候,他也回味在任时的几个“抓手”,那些抓手就且算是政绩的话,今天我们用科学发展观来审视和检验它,至少目前还没有发现有什么大碍和不妥的。

1987年,李文珊领衔创办中国吴桥杂技节,这是河北文化史上的第一个重大国际文化交流项目。此后,他又连任两届杂技节组委会主席,把一个省级的赛场办出品牌效应。从第四届开始,国家文化部出现和河北省联办中国国际吴桥杂技节,成为世界东方第一大赛场。天涯海角的杂技界朋友把李文珊称为“老吴桥”。

建立武强年画博物馆。当今世界,形形色色的博物馆林林总总,但以年画建馆者得武强一家。武强年画是农耕社会基础上产生的一种乡土艺术,是大河文化的组成部分,元代初年就有实物遗存。武强年画博物馆耸立在冀中平原并向全世界热爱民俗文化的人们开放,很快名扬四海。1994年5月,27个国家的驻华使馆共35名文化官员来参观,他们称赞李文珊为东西方文化交流玉成一件天大的事。

打千童牌破解徐福东渡之谜,成立中国徐福文化研究会,促进中日友好,促进两国经济与文化的交流。

“人才抓尖子,作品抓拳头”是李文珊主管河北文化战线时的口头禅。事实上,李文珊在内心,已将文化的管理实践和自己的创作实践融会贯通,李文珊对文学创作的主张有四个不能丢:为最大多数人民群众服务的宗旨不能丢;内容重于形式的原则不能丢;现实主义的传统不能丢;马克思主义文艺创作的典型论不能丢。这四个不能丢说得铿锵有力,深得河北文学工作者的钦佩和赞赏。

李文珊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到振兴河北文艺,繁荣河北文艺的事业中,他亲自谋划关汉卿奖项,亲自过问话剧,亲自审查脚本,亲自往《魏征》的电视剧里选派干将,他到蔚县看剪纸,到邱县看青蛙漫画,到涞水去看土坷垃板画,到固安屈家营去听道教古乐演奏,到井陉去拜访用烧饼换故事的当代“蒲松龄”……

全国政协教科文卫体委员会副主任、中国音乐家协会主席傅庚辰说,文珊在第九届全国政协的五年间,不辱使命,每年都要随团到外省市调研,认真参政议政,撰写发言提纲,他的发言不同凡响,给同志们留下深刻印象。

李文珊从1946年发表作品到如今,整整过去了十个“甲子”,连续写作60年,这对于专业作家来说,只要天假以年,也算不上什么稀罕的事情,但如果换成一个业余作者,换成一个职业革命家,换成一个党的高级领导人物,你不觉得难能可贵吗?这份锲而不舍就是意志、人品,直写得青光眼,白内障,还笔耕不辍。

对亲人和朋友的忠诚。西班牙的伊丽莎白女王说,礼节乃是一封通行四方的推荐书。李文珊虽位居领导岗位,但本质上还是一介文人。和他打过交道的人,尤其是有点文墨色彩的人,都不会从他身上嗅到官僚之气,没有感情上的藩篱。1986年秋天,浪波到省文联担任党组书记、文联主席,离开省委大院的时候,李文珊嘱他三句话,一是摆正领导与创作的关系,李文珊深知浪波酷爱写作,但你现在是统领全省文艺大军的人物,要掂量出肩头的责任;二是必要时放弃牺牲个人写作,要甘为他人做嫁衣;三是善待作家、艺术家,为同志们多做好事,多办实事。

什么是友谊?我想,当你在海边的时候,友谊是一叶轻舟;当你置身沙漠的时候,友谊是一泓清泉。李文珊父母双亲在晚年深得领导高彩霞、高奎山姐弟俩的照料和帮衬,李文珊对此铭记在心,他与高奎山姐弟俩的交往在家乡传为佳话。

李文珊在山西日报写的最后一篇报道是反映大寨的文章——《连续十年步步高》,1974年秋,身居副总理高位的陈永贵到西藏视察,他一下飞机就向自治区党委书记任荣打问,李文珊来了吗?任荣告诉他,文珊回河北奔丧去了。李文珊葬父返回西藏听说此事后心里一阵激动。是啊,人贵有恒,陈永贵没有忘记老朋友,这是人世间多么难得的一种友谊啊。李文珊回河北后,也不忘再去一次虎头山,他站在陈永贵的墓前,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多读胸中有本,勤写笔下生花。文章蔚然灿若霞,从政从文佳话。淳朴百姓爱读,诚信朋友无涯。天生赤子弃虚假,人品文品堪夸”。李文珊这个冰山来客在河北省工作生活了20年。他的广结善缘是人所共知的,人们佩服他的是为官为政为文为人都能表里如一。他为文艺界的朋友写序,文艺界的朋友也为他写序,这在河北被传为佳话。按传统讲,都是上级给下级写序,年长的给年轻的写序,可李文珊出书时,总要拿给部属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不论是韦野,还是周申明、浪波,都为他的作品写过序。按文珊的话说,虽然为他书稿作序的人职务低,人年轻,但文学造诣高,又都是好朋友,请他们作序,适得其人,恰如其分。文艺界与文珊的交往,早已经突破了官本位的藩篱。

李文珊从西藏回河北后,打交道多一些的本族成员中有两个人,一个是武安文化馆的李恒昶,一个是邯郸汉光机械厂的李富苍,但这两个人谁也没有沾过他的光。他当年从西藏回家探亲,住在李富苍的单身宿舍里,排队买饭,睡上下铺,他的夫人有一年回家,李富苍背着过河,他埋父亲是在李富苍家发的丧。李富苍下岗后,也找过李文珊,但李文珊很无奈,除了道义上的同情,他没有往邯郸写一个条子,打一个电话。李富苍女儿在石家庄完成学业后,找李文珊,而此时李文珊心有余而力不足。

深入观察人生会看出,获得赞扬之道犹如经商致富之路,正如一句俗语所说,“薄利才能多销”。同样,小节上的一丝不苟常可赢得别人很高的评价。因为小节更引人注意,因此举止彬彬有礼的人一定能赢得好的名声。那年我在北京参加他的散文研讨会,会上邀请了不少大腕名家出席,原定发言的每人10分钟,先省外后省内,但文人聚会,偏有人不管这一套,一位河北作家抢先发言,10分钟,20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收尾迹象,大家都把目光投向文珊,想让他出面提示,我耐不住了,写了张纸条直接放在那位发言人的面前,发言人看了之后,不屑一顾,那次研讨会很多名人都没有讲,文珊嘱咐我等,登门拜访,把人家的书面发言稿拿到手。

家中的一楼会客厅挂着欧阳中石为他题写的藏头诗“文心雕龙志,玉册铸鼎新”。成果与美德是衡量人生事业的两种尺度。同时具备这两者的人应该是幸福的。

有字书教人知识,无字书喻人道理;有字书使人聪明,无字书使人高尚。我和乡友乔金富、王宝田、黄永恩等人看望李文珊,正值河北花山文艺出版社刚刚出版了125万字的《李文珊文集》(三卷本),捧读皇皇巨著,游弋文字海洋,我们品味着他的有字书,尊敬着他的无字书!

2014年2月20日,文珊因病在石家庄去世。这一天,虽是我不想要的,但迟早要来。早在十年前,文珊就给我谈论过死的事,真想不到,以他过多透支的躯体,能撑到86岁。住院期间我曾去医院看望他,他的夫人当着医生和护士的面说:“文珊,你睁眼看看,你的好朋友斌生来看你了。”这一句话,文珊是听不到的,因为他早在几个月前就失去了意识。这句话,对于姗姗来迟的我,犹如把钢针刺心。顷刻,我对“朋友”两个字,有了新的认识,产生了新的敬意。

在殡仪馆追悼会上,诗人尧山壁问我:老李在河北省委没有当过正职,其朋友为什么这么多?其追悼会的规模为什么这样大?我对尧老师说,你是在问我,也是在考我,这是个问题,很值得我们思考和总结。当时,我俩还对他的邻居程维高等人,说了些其它。

有时候静下心来,总结我和文珊的关系到底属于哪一类?连我自己都弄不清,后来读了李春雷老弟的《朋友》,我才找到思考的门道。物以类居,人以群分,因为我们之间有共同的风骨、有共同的情趣和爱好,所以近20年来,总是以朋友和老乡欢聚,除此之外,没有掺杂其它。

(作者单位:河北日报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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