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康》记者 曹伟 北京报道

在2014年全国两会期间，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在参加广东代表团审议时，专门用“腾笼换鸟”一词比喻产业升级与转型，并说“腾笼不是空笼，要先立后破，还要研究‘新鸟’进笼‘老鸟’去哪”。

来自广东江门市，已经连续两届当选全国人大代表的潘皓炫听到这些话时感到非常激动。跟制造洗衣机打了三十多年交道的潘皓炫，在此期间可谓经历了太多 “转行”的诱惑，比如可以涉及的地产、金融等领域。“耐得住寂寞”的他，却一直将主业锁定在洗衣机上，并一直提出要做到“极致”。

2013年，网络创新颠覆了诸多行业，从银行理财到金融贷款，从保险营销到大数据掘金，传统行业在外界看来似乎一搭上互联网的快车就能实现“涅槃腾飞”。与潘皓炫同在全国人大代表广东团，“站在互联网台风口”的雷军，则被视为新经济形态的领军人物，近些年他所带领的小米手机由于利用互联网作为营销平台实现了异军突起，一举成为业界翘楚。

如果以时间为轴，用传统行业与新兴行业作为对比的话，洗衣机作为家电制造业在某种程度上的确被称作“老鸟”。

此次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新鸟”进笼“老鸟”去哪的问题，对已转型升级多年的珠三角地区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处于改革开放先行区的广东，能否给其正在谋划“产业转型升级”的地方，再次提供一个样板示范？

“微笑”的老鸟

30年前，广东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沿，现在，又是最早面临转型压力的地区。不论是产业升级，还是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广东与全国其他地方一样都面临巨大的挑战。

广东版本的“腾笼换鸟”，是2008年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广东省委书记汪洋提出的概念，指的是经济发展过程中的一种战略举措，把现有的传统制造业转移出去，引进先进生产力，以促进经济转型、产业升级。

随着新经济业态的不断兴起，又恰逢传统制造业遇到产业转型的瓶颈，双重压力之下如何实现涅槃？潘皓炫从大学毕业至今就一直在金羚集团，历经洗衣机制造、研发和集团管理工作，他曾经参与了中国首台全自动洗衣机的研发。用他的话讲，自己在金羚的三十年，可以说是经历了制造业的“微笑曲线”发展全程。

“微笑曲线”是由台湾宏碁集团董事长施振荣在1992年提出的，借以描述当今全球产业链分工的术语：一条类似嘴型的曲线，两端朝上，附加值更多体现在两端，分别为研发、设计与销售、管理，而处于中间环节的恰恰是生产制造。

广东，恰恰是中国制造业的聚集之地，处于“微笑曲线”底端的产业该如何升级?

虽然已是集团公司董事长，但只要在江门，潘皓炫就坚持每天到车间生产一线去转一转。“听到生产线上制造产品时发出的声音，就感觉心里非常踏实。”潘皓炫对《小康》记者介绍说，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金羚”是业内的佼佼者，参与过洗衣机国家和行业标准的制定。

据相关行业报告显示，现如今中国洗衣机市场已经被海尔、小天鹅、美的等品牌瓜分。曾经创造辉煌的潘皓炫也承认，“现在的金羚与后来搭上家电业井喷式发展快车的同类企业比，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比潘皓炫小十岁，曾于1992年在珠海闯荡，且一直从事产品研发和销售环节的雷军可谓深谙此道。他一手打造的小米公司凭借手机产品的“秒杀”销售奇迹，一举跻身以BAT（百度、阿里巴巴、腾讯）为代表的新经济方阵。

熟悉小米模式的人都知道，小米公司并不参与制造生产手机，而是将更多注意力放在了“微笑曲线”的两端：设计与销售。

而于1991年在珠海成立的格力电器，在22年间成为了市场的引领者，其所生产的空调市场占有率占据全国的半壁江山，在2013年其营业额达到了1200亿元。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告诉《小康》记者，近些年格力规模不断扩大、营业额不断提升，但员工数量反而有一定程度的减少，其秘诀就是加大了生产和管理方面的技术运用，将产品质量与效率做到最大化。

在董明珠看来，以互联网为代表的新经济业态“只是一个工具，并不是产品”，网络化带给企业的益处是提高效率，并将管理方式科学性进行大幅度提升。她认为“微笑曲线中制造业是底线，如果制造业这个底线不存在了，微笑曲线也就不存在了。”

目前的格力电器拥有技术专利9000多项，其中发明专利2500多项，且都是自主知识产权。董明珠向记者介绍道，正是利用一次次的技术升级，在重视制造的基础之上，完善曲线两端的价值链，才将成本不断降低，利润不断做大。

这些制造业的佼佼者们的尝试颇具代表性，随着成本上涨、人民币升值以及其他新兴经济体的低成本竞争等外部因素不断发生变化，中国宏观经济环境倒逼产业转型升级，转向以技术进步或提高效率带来的增长。

工业和信息化部部长苗圩于今年3月发表在《求是》杂志上的一篇关于“打造制造业强国”的文章指出，“要积极吸收国际技术创新辐射和先进管理经验，促进加工贸易向微笑曲线两端延伸，打造一批世界级的制造品牌，提高‘中国制造’全球影响力和竞争力。”

“中国那么大，不应当轻言放弃某一种产业。”对中国有着深入研究，且擅长从第三方视角观察中国的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郑永年此前就曾指出，“腾笼换鸟”并不是把“老鸟”扔掉，而是转移到另外的地方去。

他认为亚洲“四小龙”因为土地有限，不得不放弃一些附加值低的产品，改为从事高附加值的产业。珠三角的一些产业可以转移到广东的其他地区，或者中国的其他地区。

“改造”老鸟

激烈的市场竞逐，使家电行业的利润逐年减少。

尽管金羚集团的规模与营业额都无法与后来者居上的格力电器相比，但金羚目前仍然是广东最大的洗衣机厂，无论是规模、产值还是市场占有率。潘皓炫认为金羚就应该立足于此，把洗衣机的制造技术发挥到极致。

“虽然不是业内最大的，但一定要是这个领域最强的，才有未来做大的基础。”在这位技术精英出身的总经理的带领下，金羚集团研发出多项国内乃至国际先进水平的新技术。为了更大程度提高金羚的科研开发实力，公司专门与清华大学合办“清华大学硕士研究生培训班”和“硕士研究生工作站”，以增加人才输送。

对于那些在“原生地”升级转型的企业来说，是一样的笼子，培育出了不一样的老鸟。“腾笼换鸟”背景下，广东一些地方政府配套出台扶持企业转型升级的政策。例如：江门市为了支持金羚等一些制造企业的发展特别增加土地，为制造业产业链提供更大的发展空间。

以“掌握核心科技”自居的格力为了适应市场的容量，则进行了全国和海外的产业布局，除了在珠海，还在重庆、合肥、郑州、武汉、石家庄、芜湖、巴西、巴基斯坦等9个地方建立了生产基地。

不仅仅是格力，美的、格兰仕、美芝制冷、樱奥厨具、村田，广东制造的诸多品牌企业都加入了升级换代的行列。在广东制造业重镇顺德区，2013年制造企业智能化技术改造使得其企业劳动生产率提高30%，产品优良率提高2%。

这批“老鸟”正在焕发新的光彩。也正因如此，在今年初广东省两会上，广东省副省长刘志庚回应关于制造业的话题时说：“尽管广东第三产业发展迅猛，但制造业仍然是重要的基础，这个优势不能丢！政府会继续支持企业发展，做大做强实体经济。”

2013年的数据显示，尽管广东服务业的比例首次超过第二产业，但广东省先进制造业增加值占规模以上工业比重却达48%，占据了近半壁江山。广东省省长朱小丹表示，广东希望成为中国从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转变的先行省。

珠三角地区可以通过提升产品的技术，追求同一产业链的升级。郑永年分析认为，“这也是一定程度上的‘换鸟’，从这个角度来说，广东的产业升级不仅仅是在为自己寻找未来，也是要为整个国家找未来。”

这给更多正在上升期的“老鸟”提供了相当广阔的空间。

“我一直坚信制造业是国家强大的基石。”董明珠认为，技术的不断创新同样也是成就伟大制造业企业的基础，“一直以来，格力集团没什么好项目、好资产，只拥有了一家很好的上市公司，而作为一个集团要发展，不能仅仅依靠旗下一家上市公司，因此要引进战略投资者，寻找新的项目，并进行产业优化，最终能有自己的造血功能。”

董明珠试图让很多被互联网大潮冲晕了的人清醒过来，在她看来：电子商务只是一种手段，做好内容才能走得更远。20多年以来，“老鸟”格力作为空调制造业的领军企业，并没有展现出颓态。反而在制造生产、产品运用上实现“绿色的发展”。这也是格力作为“老鸟”立足于珠海，进行全国布局的根本原因。

行业研究报告显示，专注家电制造的格力，在空调市场已经远超排名第二、第三的美的和海尔。值得注意的是，在上一次CCTV“中国经济年度人物”颁奖现场上，作为颁奖嘉宾，叱咤电子商务领域的马云选择了支持董明珠，而地产大佬王健林选择的却是雷军。

出人意料的是，在2014年全国两会闭幕之后，一条由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和格力电器董事长董明珠共同出演的“跨界”广告亮相各大媒体。广告中董明珠和王健林轻松调侃的语气，让业内对于“王董合作”产生了无限想象。据格力内部人员透露，王健林此次出镜，完全出于鼎力支持格力，未收取任何费用，此举无疑暗示了王健林对于格力的看好与支持。

制造业无疑仍将是格力电器的核心力量。在接受《小康》记者采访时，董明珠间接透露了格力集团的内部格局——“格力集团的营业利润中，格力电器的贡献力度超过100%；营业收入中，格力电器的贡献力度达到99%。”

此前，在中央电视台的一档节目中，格力董事长兼总裁董明珠与小米董事长雷军曾开出10亿赌局，由此引发了人们对两种不同商业模式的思考与热议。喧嚣之后，关于“一元PK十亿”的赌注，董明珠很少做出回应。但当《小康》记者充满好奇地问起这个问题时，她突然抛出一个观点，“如果没有制造业，那么电子商务也好、网络营销也好，他们卖什么呢？手机不也是制造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