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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清新”让我们逃得远一些?
——流行文化中的“小清新”现象浅析

2015-01-28任梦莹暨南大学文学院广州510632

名作欣赏 2015年5期
关键词:小资媒介身份

⊙任梦莹[暨南大学文学院, 广州 510632]

“小清新”让我们逃得远一些?
——流行文化中的“小清新”现象浅析

⊙任梦莹[暨南大学文学院, 广州 510632]

“小清新”是最近几年逐渐兴起的一种青年亚文化现象。本文试图探讨和分析“小清新”从独立音乐开始到成为一种日常生活的“文化标签”之间所形成的自身特点,以及分析“小清新”中由图像和文字所构筑的意义世界,最后将会探讨产生于消费时代和依靠新兴的电子媒介传播的这种青年亚文化所面临的困境。

“小清新” 青年亚文化 消费主义 主体性

“小清新”作为一种最近流行的文化现象,表明了一种群体的社会心态,即在当下中国,面对越来越成熟的消费社会,人们感到了一种物质主义过度泛滥之后所带来的对个体存在的沉重压力,而“小清新”的兴起刚好就为人们的这种心理找到了一个出口。

一、源起:“小清新”作为一种风格

“小清新”起源于一种音乐风格,即Indiepop(独立音乐),这种从英国1990年代开始的音乐,其特点为旋律清新自然,用舒缓的节奏抒发对生活悠然的感伤,以歌手KereAnn(凯伦·安)为代表。这种音乐在中国,最开始是从独立音乐圈中兴起,以张悬、陈绮贞、苏遇为代表。同时从歌词的内容来看,“小清新”的歌词排斥通俗的流行音乐中对于感情热烈甚至撕心裂肺的渲染,所叙述和吟唱的内容都是那种从生活的小片段中抒发自己对于“成长”“孤独”的感受。

在当今,媒介文化的基本特性是其无限包容性,也就是说媒介时代的文化已经远非以前所理解的那样仅局限在某一特定的文化品种中,而是会从一种文化品种发生,进而通过媒体,通过市场运作,横跨许多文化品种,横跨许多生活领域。“小清新”作为一种媒介文化的产物,当它从小部分人群中开始逐渐扩散时,已远远不是指一种独立音乐风格,而是扩大到了许多文化领域,比如小清新的图片、小清新的电影、小清新的服饰。最后,当在谈论“小清新”时,它已是一个横跨了音乐、小说、电影、绘画、摄影、服装设计等诸多领域的审美风格。

从字面意义上来看,“小清新”作为一种青年亚文化,其中的“小”字也就表明了一种与现实接轨的视角,“小”肯定是与“大”相对,那么也就意味着,“小清新”不关注宏大的社会历史叙述,而更关注个人的日常生活。这一点在以“小清新”的LOMO风格的摄影作品中就有明显的体现。在这样的摄影作品中,色彩和光线通常是以淡色为主,图像的内容通常是孤寂一人的“她或他”,穿着简单的棉布衣服,在风景美丽的田野中,听着音乐或是若有所思。而在陈绮贞的《静静的生活》中也可以看到“小清新”对于生活的向往类似于一种“隐士”:旋转以后 静静生活/垫起脚尖 静静生活/秋天以后 静静生活/电影散场 静静生活/不过问谁谁打破周围的沉默/谁决定话题的轮廓/谁穿越空旷的沙漠/带走火红的日落。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小清新”追求的这种自然、脱俗的生活态度,恰好是在消费主义时代通过电子媒介,在网络空间里面,以文字、音乐和图片想象性地构建出了一个属于个人的空间。这种文化现象的兴起并不是建立在多么复杂的生活哲学之上,只是需要从当今物质欲望日益沉重的社会生活中,通过想象理想化的生活,沉浸在自己的小感伤、小怀旧、小优雅中。无疑,这是以一种带有理想主义的文化去抵抗在消费主义文化下人日益失去的某些价值或者事物。但是,从另一个方面说,“小清新”的兴起,也代表了一种现代社会中的犬儒主义思想色彩。

二“小清新”:喧嚣时代中的审美想象

阿兰·德波在《身份的焦虑》中这样写道“:身份的焦虑是我们对于自己在世界中地位的担忧……为何身份的问题会令我们寝食难安?原因甚为简单,身份的高低决定了人情的冷暖,当我们平布青云时,他人都笑颜逢迎;而一旦被扫地出门,就只落得人走茶凉了。结果是我们每一个人唯恐失去身份、地位。”今天的中国应该是一个出《人间喜剧》和《百年孤独》的时代。语言的变化折射了我们的社会演进过程。从月光族、穷忙族到国考族,从未富先懒到橡皮人,从贱到雷,从穿越到架空,从拼爹到干爹,从二逼青年到丝。所有的这些不仅仅是在躲避崇高,更是避无可避的社会现实。

从传统的印刷时代,到今天电子媒介的日新月异,新媒体的存在已经大大改变了我们这个时代中人的存在方式。在《信息时代》中,马克·波斯特认为当代媒介文化的存在和媒介时代所带来的改变,已经使我们自身面临着主体普遍性的去稳定化。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个个体在媒介时代中有关于主体的文化身份的构建已不是一个单一模式,而是有着多元化的选择。根据利科所言,身份的“认同(identity)”可以分为两种模式:一种是“固定认同”(idem identity),也就是自我在某一个既定的传统与地理模式下,被赋予的认定之身份(given),这种“认同”基本上是一种固定不变的身份和属性;另一种“认同”,则是通过文化建构、叙事体和时间的积累,产生时空脉络中对应关系下的“叙述认同”(ipse identity),而“叙述认同”经常必须通过主体的叙述以再现自我,并在不断流动的建构与斡旋(mediation)过程中方能形成。“小清新”所希望的就是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环境中,这种新兴审美风格可以作为当代青年在构建自身的文化身份时,所采取的一种“叙事”手段与风格。而关于“小清新”话语实践,其实就是构建一个喧嚣时代中的审美想象空间,可以把现实甩在身后,在构筑的精神空间中可以逃得远一些。自我形成与发展过程,并不仅是个体的单独事件。每个个体必然会被社会现实和时代精神渗透,而当后者在塑造自我、衡量自我所依照的规定和标准与自我对自己的界定不相吻合时,时代即会包孕自我,但是同时社会现实和时代也会与个体产生“冲突”,而单纯寻求自我时代社会进行激烈地对抗不可能时,那么也就涉及个体如何与时代进行和解的问题。在今天,现实已经变得越发“骨感”,中国的收入差距基尼系数已经逼近甚或超过临界点,社会转型期的整体焦虑渗透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从这一背景出发,再来看看“小清新”所倡导的“简单生活”,不是“成功学”给人设定的层层递进的目标,也不是紧扣现实的振臂高呼。“小清新”的“简单”是一种从当今中国现有社会关系中“抽空”出来,在旅行、读书,或是田园风光、城市的某一安静瞬间里寻找自我的生命实践方式。

在一篇名为《喜欢这样的小清新》日志中,作者表达了一种她认为的理想的“小清新”生活:午后的阳光,照在脸上,感受到的不只是一点点温暖,而是很多很多的温暖。有无数次都闭上眼睛想象,自己一个人戴着耳麦坐在火车上,正要赶往一个远离城市喧哗,安逸、清新的小村庄。在这样的文字中,可以看到“小清新”似乎是中国当下大都市文明的逃亡者,在用文字构筑的世界中,他们向往的是田园牧歌式的生活,不需要喧嚣的大都市提供的种种过剩的物质。然而,这样的“简单生活”不是一种切实的生活体验,并非现实中所有的田园都是“小清新”们的想象所指,他们期待的只是特定的能够包容和实现他们想象的旅游景点。这种美好的“简单生活”应该更近似于一种对现状所压抑的一些幸福和快乐的憧憬与想象,一个逃离当下喧嚣的审美想象空间。而这样一种关于生活的想象,其动机既来自于现代的城市文明与人的自然本性之间所构成的冲突,也来自于中国当下的社会现实所带来的紧张与焦虑。

三、“小清新”消费时代的“意义悖论”

我们发现“小清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是一种针对当今中国城市生活的逃亡,但是“小清新”所有的想象生活方式却并不是真正建立在中国乡村这一物质现实的基础之上,其真正的基础依然是城市,“小清新”风格的电影、摄影、书籍、绘画、服饰,只能够在城市的话语圈中才能够被理解,而这就不可避免地依然要面对已经进入消费时代的充满矛盾的中国都市。

在一篇对于小清新和小资的评论文章中,作者对“小清新和小资”这样的两种现象,做了这样的概括:

小资小清新至少毁了两位女歌手,一个陈绮贞,一个曹方,每次想到这个,不屑一顾。

小资小清新至少毁了两个流行乐队,一个苏打绿,一个五月天,每次想到这个,满眼浮云。

小资小清新至少毁了两件事情,一个西藏朝圣,一个咖啡馆读书,每次想到这个,悲从中来。

这段描述中,我们可以看到,当“小清新”“小资”要作为一个大众流行文化标签被看待,成为一种人人可以去模仿的时尚的时候,听什么歌曲,穿什么样的衣服,看什么样的书籍,欣赏什么样的电影,去哪里吃饭或者旅游,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日常行为的选择,似乎在举手投足之间,经由不同的对于“物”的选择或者摒弃,就赋予了人不同的文化标签,就可以进入不同的文化圈子。但是,这种表面上看起来发掘了差异的空间,它的生命力却会在这种“差异”迅速流行的同时,被固定化和程式化。就如同上文所说,“小清新”原本是出于逃离消费主义泛滥的目的,而去选择某些他们认为可以获得更多精神享受,而不仅仅是重视物质消费的生活或者行为方式。但是,当这种生活和行为方式,迅速地经由大众传媒进行普及和推广时,它的生命力和价值就开始消失。这正如鲍德里亚在他的《消费社会》中,对于消费社会和工业社会的逻辑做出过一个区分。在他看来,二者之间的分界线,并不在其他的方面,比如产品的生产,或者一般意义上的商品需求方面,即对商品的最主要的需求不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在商品需求的对象上有差别。也就是说,这种需求是一种特殊的社会心理的需求,是对商品的符号和符号背后的意义的需求,或者说是一种由“社会意义的欲望”所激发出来的需求。因此,这种需求是对符号等级或这一等级所代表的意义“差异”的需求,它永远不会得到满足,也永远不会有需求的确定性。

因此,当最初的“小清新”希望通过重新构建一种不同的身份主体来反抗“消费主义”和逃离当今的现实生活时,就必然会面对着“意义制造”的悖论,因为这种最开始只有少数人所欣赏的“个性化”的新鲜生活方式,如果要保留这种生活方式不受到侵染,那就绝对不能参与到当今的大众传媒之中。然而令人吊诡的是,这种小众的文化群体的发展和存在的条件,最重要的一个便是互联网时代所开启的无限的群体细分和虚拟社区中堪比真实世界的互动性交流。但是,也正是电子媒介的发达,使这样的文化社群在创造新的“意义空间”时,支撑它原本存在和发展的精神空间会被急速地消耗殆尽。因为在大众媒介空前强大的时代,一旦一种生活方式成为一种广受欢迎的“时尚”,那么这样的“生活方式”所具有的商业价值会迅速地开始增长,同时也说明它自身形式“僵化”的来临。所以当“小清新”快速地成为人人都在谈论的一种“生活方式”时,原来帮助一部分人构筑主体身份的“小清新”所具有的差异价值就开始慢慢被消耗殆尽。

那么,像“小清新”这样的青年亚文化,对于主体的意义在哪里?当我们看待中国的流行文化时,固然要看到在所有消费行为背后金钱所代表的权力对于人的存在所划分出的新的等级,但同时我们对于流行文化又不能完全仅仅看到它对于主体建构的消极意义。新时期以来,随着市场经济的建立,费时代来临,对于当代中国最大的一个影响在于新的价值观念冲击了原有的以政治为标准的价值体系和观念。消费所造成的“个性”和“差异”起码为当代中国人的生活提供了远多于之前的“选择”。像“小清新”这样的青年亚文化,在一定意义上对于减少当代社会中过度的拜物教心态是积极的,而且在流行过后,那些依然选择“小清新”的人,他们也许就说明,在消费时代,主体对于自己身份的构建并不是全部都会被无止境的欲望所绑架,人应该还是有着不断寻求生活“诗意”的希望存在。

在面对这个喧嚣的大时代时,每个个体都必然会面对如何在这样一个时代中寻找自己的生活状态的问题,如果说“小清新”的逃离过于的美好而难以为继,那么林语堂在《生活的艺术》中所写到的:“他把一只眼睛睁着,一只眼闭着,看透了他四周所发生的事物和他自己的徒劳,而不过仅仅保留着充分的现实感去走完人生应该走的道路。因此,他并没有虚幻的憧憬,所以无所谓醒悟;他从来没有怀着过度的奢望,所以无所谓失望。他的精神就是如此得到了解放。”这也许是这个时代中,小人物可以选择的一种状态吧。

[1][美]马克·波斯特.信息方式[M].范静晔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2] 蒋原伦主编.媒介文化十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3]丁晓星.当代传播学视野下的小清新现象探究[D].浙江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12.

[4] 林旦旦.小资小清新毁了我们多少生活[J].中外文摘,2010(16).

[5][法]鲍德里亚.消费社会[M].刘成富,全志刚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0.

作 者:任梦莹,暨南大学文学院在读硕士,研究方向:文学批评及文艺传播。

编 辑:康慧 E-mail: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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