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天籁之韵的诗性建构
——迟子建小说《逝川》的文本解读

2015-01-28朱慧杰牡丹江师范学院黑龙江牡丹江157000

名作欣赏 2015年5期
关键词:上善若水迟子建天籁

⊙朱慧杰[牡丹江师范学院, 黑龙江 牡丹江 157000]

天籁之韵的诗性建构
——迟子建小说《逝川》的文本解读

⊙朱慧杰[牡丹江师范学院, 黑龙江 牡丹江 157000]

迟子建短篇小说《逝川》,蕴藏着丰富的内涵。本文将从三个方面解读其意蕴:“逝川”再现苦难生活的诗意之境;吉喜——救赎苦难人生的诗意形象;上善若水——冲出苦难城堡的精神策略。并阐释其重构了一个文学精神领域边城的意义,也即救赎自己、救赎大众、消解精神困境的苦难精神超越的意义。

天籁之韵 诗性建构 《逝川》

《逝川》创作之时,是一个相对开放、多元的时期,呈现出一种价值多元、共生共存的状态,即一种“无名”的状态。①迟子建在这种“无名”的文化状态下,面对世界为作者打开的多扇窗口,选择了更适合自己的:寒冷的高纬度地区——那一片熟悉的土地。于是《逝川》里作者构建了一个诗意的神秘之境,一个叫阿甲的小渔村,一个理想的受难人物吉喜,一个苍凉的爱情故事和命运悲剧;同时作者也探索出了一种超越苦难的精神之境:上善若水。这神秘而又富于救赎意味的文学气息,似乎构建了文学精神领域内的第二个“边城”。这种独特的气息,源自作者将审美观照的目光流连于朴素本真的民间生活、民间人物和民间故事等贴近现实人日常生活的领域,因此更自由,更具诗意,更接近天籁,也更具有一种慰藉孤独灵魂、救赎受伤心灵的作用。

一、逝川——再现苦难生活的诗意之境

《逝川》是以“东北故乡”为背景的一个神话,里面充满着天籁之音:逝川奔流的呜呜声,泪鱼伤心的呜咽声,吉喜觅知音的歌声,渔妇安慰泪鱼的声音,而这些声音正是人们对苦难生活的一种变相转移。逝川里的人与物之所以都像存在于与现实隔绝之外的世界中,融合在一片祥和安宁的氛围下,是因为人们通过不同方式消解了苦难,排解了精神困境。

从外部环境看,“阿甲小渔村”真是一个来自民间的诗意之境。作者浓墨重彩地描绘了存在于渔村之中的一条神秘的生命之河——逝川:“它的河道并不宽阔,水平如镜,即使盛夏的暴雨时节也不呈现波涛汹涌的气象,只不过袅袅的水雾从河面向两岸的林带蔓延……”②这条会发出悲凉之声与呜咽之声的河流,是现代人在都市之中无法寻觅到的,它来自大自然,发源于原始民间,时刻低吟着天籁之音,向前奔流不息。逝川本身具有双层意蕴——一方面是作品整体所营造的意象:流逝与消亡的象征;另一方面它也是一种经典的意象,其源头来自于《论语·子罕》:“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我们不免感叹,作者是怀着怎样的心境来写出这样一篇饱含悲伤气韵的作品的,是否也如孔子一样叹息韶光易逝,人类竟是没有一丝办法挽留、驻定。同样吟唱天籁之音的还有一种从逝川上游哭着下来的泪鱼,它的到来使逝川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人们为了不听这种悲凉之声,需要暂时打捞起它。在泪鱼上岸的那刻,渔妇们还要给予安慰,它才会停止哭泣。这一神奇的意象,现实中我们更是无从寻觅,仿佛只应天上来,因此它更加深了逝川的神秘性,使之更具天籁之韵。作者所构建的这种诗意之境与天籁之韵,正印证着苦难的无处不在,因此,经受苦难的人与物需要通过声音的吟唱与彼此的安抚去排解,于是才有了人与物的交流,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

二、吉喜——救赎苦难人生的诗意形象

吉喜在迟子建笔下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呢?首先从名字来看,吉喜,似有吉祥欢喜之意,这种意味的名字只应来自民间,朴素、平实却又诗意不媚俗,可见作者对吉喜是饱含喜爱与期待之情的,希望她能为苦难的受众带来福音。但作者并没有被这种强烈的理想情感所左右,吉喜还是以一位“干瘦而驼背”的老渔妇形象出场的。其次,作者笔锋一转,时光倒流回五十年前,吉喜是一个丰腴挺拔有着高高鼻梁和鲜艳嘴唇的姑娘,文中这样写道:“她发髻高绾,明眸皓齿,夏天总是穿着曳地的灰布长裙,吃起生鱼来是那么惹人喜爱。”③再看吉喜所居住之地——逝川旁边的小木屋,我们不难发现这样一位得天地之灵气的女子实在应是“自然之子”。再次从吉喜传奇的爱情故事和最终的人生选择上,可以得知这是一位美丽能干、爱憎分明、上善若水的理想化人物,即便如此,苦难还是贯穿其一生。中年后的吉喜选择为阿甲村的渔妇接生,以延续生命;老年的吉喜虽叹息胡家的血脉不是由自己传下来,看到所爱之人的画像烧化的那刻,仍泪流双颊,面对捕鱼还是接生,最终选择了为自己所爱之人奉献最后一点力量……这种以爱的奉献为准则的生存方式,实应是“神灵”的行径,是母性的情怀。文中有这样一处细节描写:“吉喜这时看见胡会从逝川的上游走来。他远远蠕动的形象恍若一只蚂蚁,而渐近时则如一只笨拙的青蛙,走到近前就是一只摇着尾巴的可爱的叭儿狗了。”④从蚂蚁到青蛙再到叭儿狗,我们可以看出吉喜是以一位母亲的心理去观望自己的爱人的,因此觉得分外可爱。直到最后胡会的形象变成“吃人的老虎”,吉喜都一直沉浸在这种母性的温暖关怀中。面对自己的爱人,她天真地以一种母亲的身份自居,无私地奉献着、损耗着自己的母爱,这种心理也正是她一生悲剧命运的根源。随着小说情节的向前推动,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呈现出来,即美丽渔妇吉喜与捕鱼郎胡会的矛盾。两人明明相爱,天生一对,但胡会为了男人共守的虚荣而娶了各方面都与吉喜相差甚远的彩珠,两人的悲剧命运由此展开。悲剧从古希腊时就有一个基本定律:人跟不可抗拒的命运的冲突,就是你怎么努力,你都不可能挽回天意。吉喜按照自己的理想去努力做一个能干独立的女性,却酿造了她一生的悲剧;过了中年后仍在挣扎,用唱歌的方式与命运抗争,却终究抵不过人为的选择,仍是只有斑驳的树影相伴。这个人性的悲剧使我们发现,它真实存在于我们的身边。作者似乎在向我们讲述一个久远的故事,听完潸然泪下的时刻,蓦然发现我们每个人都在故事中。这个采摘于民间的爱情故事,有它自己的逻辑和准则,但说明的却是现世的原则,给我们创造了一个“神话世界”,一个映照现实之境的天籁之韵,它似乎从遥远的边界传来,微弱却震颤人心。

因此,吉喜的形象,是作者理想化的,是民间神灵般的。作者构建了一个“天籁之音”的传唱者、“天籁之韵”的“守夜人”,从而成就了吉喜的自我救赎,也使她身边的苦难受众得到了救赎。

三、上善若水——冲出苦难城堡的精神策略

作为创作于而立之年的小说《逝川》,一方面体现了迟子建对前期独特审美风格的延续,另一方面彰显着迟子建已经从早期回忆个人情感的“北极村童话”,转变为致力于普遍的人文关怀的“神话世界”。面对无法规避的人类困境,作者为受难的大众提供了一种冲出苦难城堡的精神策略:上善若水。正如迟子建在一篇序言中写道:“世上的路有两种,一种有形地横着,供人前行、徘徊或者倒退;一种无形地竖着,供灵魂入天堂或者下地狱。在横着的路上踏遍荆棘而无怨无悔,才能在竖着的路上与云霞为伍。”⑤

《逝川》的结尾呈现出吉喜经历生存困境和爱情苦难后的豁达:“泪鱼是多么了不起,比人小几百倍的身子,却能岁岁年年地畅游整条逝川。而人却只能守着逝川的一段,守住的就活下去、老下去;守不住的就成为它岸边的坟冢,听它的水声,依然望着它。”⑥象征流逝与消亡困境的逝川背后,也隐藏着一条出路,那就是“上善若水”。赋予哲学思辨的作者,怀揣着灵魂深处的这种理想,构建了“逝川”里“上善若水”的淳朴渔民、至纯至善的人文风情等。于是,吉喜面对捕捉泪鱼还是为产妇接生时,走向了至善的天籁之路,冒着会继续遭受苦难的危险,守在产妇身边。转而她也受到至善的渔民们的抚慰,木盆里多了十几条美丽的蓝色泪鱼。至此矛盾化解,困境消解,阿甲渔村沉浸在受孕般的和平之中。“上善若水”语出《老子》:“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作者引据着古老的经典,构建着独属于当今人的天籁之韵。荷尔德林说:“人类充满劳绩,仍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面对苦难的人生,吉喜仍然歌唱,仍然向善,仍然去追求幸福,我们不得不承认她是“逝川”上诗意栖居的神灵,也是当今人所应倾听的天籁之音。尼采也曾说过:“生命如同一条毯子,苦难之线与幸福之线在上面紧密交织,抽出其中一根就会破坏了整条毯子。”因此,面对不可规避的人类困境,我们的幸福来自于受难后的诗意栖居,来自于“上善若水”的天籁之韵的灵魂洗礼。

如果说沈从文的《边城》救赎了一代侨居都市思念家乡的知识分子,而由迟子建的《逝川》散发出的天籁之韵,则救赎了一代受难的孤独魂灵。忧伤而不绝望的迟子建,怀着悲天悯人的情怀,为读者构建了凄美而幽远的精神家园。

① 陈思和曾这样界定这种“无名”的状态,即“文化工作和文学创造都反映了时代的一部分主题,却不能达到一种共名的状态,我们把这样的状态称作‘无名’,无名不是没有主题,而是有多种主题并存。”(陈思和:《无名与共名》,收于《写在子夜》,上海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第11页。)

②③④⑥ 《迟子建文集·亲亲土豆》,江苏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第270页,第271页,第277页,第284页。

⑤ 迟子建:《逝川·序》,人民文学出版社2000年版。

作 者:朱慧杰,牡丹江师范学院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张晴 E-mail:zqmz0601@163.com

黑龙江省学位与研究生教学改革研究项目(JCXH—HLJ201311)

猜你喜欢

上善若水迟子建天籁
郑庆余《逝去的记忆
——天籁》
上善若水
《上善若水》教案
上善若水(之三)
丝路天籁曼妙歌声
天籁之诗(外四则)
上善若水:人生的大智慧
名家写夏天
迟子建:为何能长期保持高水准的创作?
综合版画天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