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玮

这天，县新农村办公室主任老郝去视察新农村的建设情况。回去的路上，经过河柳村。车开到一条狭窄的街道，司机小刘见路面上无人，就把车子开得飞快。偏偏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头大花猪突然从一条窄窄的小巷里蹿出来，还不等小刘反应过来，“砰”的一声就撞在了小轿车上。大花猪被撞出去好几米远，躺在地上全身痉挛，不一会儿，就一动不动了。

恰恰在这时，从小巷里跑出来一位农妇，看到直挺挺躺在地上的大花猪，立刻呼天抢地地叫起来：“哎哟，俺的大花猪哟……”这时，郝主任和小刘全都下了车，去看躺在地上的大花猪。郝主任歉疚地说：“大嫂，这是意外情况，谁也没想到你的大花猪会从街巷里跑出来……”

郝主任的话还没说完，那农妇就横眉怒目地叫起来：“什么意外情况？都怪你们开车太快了，在这样窄的街上还开这么快的车，能不出事吗？我可告诉你们，这头大花猪，可是俺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家里还有一窝吃奶的小猪崽哩。你们把俺的大花猪撞死了，你们得赔！”说着，那农妇竟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看着农妇生气的样子，郝主任和小刘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一问，原来这头大花猪正在吃食，农妇的孙子在院子里冷不丁放了挂鞭炮，结果大花猪受惊吓蹿了出来。再一细问，这头大花猪竟是农妇家花了八千块钱买回来的进口猪。加上小猪崽，要赔偿的话，要近万元了。

郝主任呆住了，不知该怎么办。小刘脑瓜却转得快，他看农妇悲伤的样子，立刻说：“这位大嫂，你的猪被我们的车撞上了，责任可不在我们，我们是在正常行驶的情况下，你的大花猪自己晕头转向撞上来的。你知道吗？为了躲避你的大花猪，我来了个紧急刹车，结果怎么样？咱县里的领导，也就是这位新农村办公室郝主任，他坐在车上一点防备都没有，我这一个急刹车，结果手里拿着的一把桃木剑正好杵在了胸口上，有没有伤到内脏还不知道呢。要是县里的领导有个三长两短，你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你还来找我们的错，哼！你说是人重要还是你的猪重要？”

郝主任也不傻，听小刘这么一说，立刻捂住胸口，装出一副痛苦的样子。小刘又拿出那把工艺品桃木剑让农妇看，农妇立刻变成一副怯怯的模样，再也不敢多言多语了。小刘见状，立刻说道：“大嫂，你还站着干什么，赶快让开路，我还要拉着县领导到医院去检查呢，要是领导受了重伤，可就麻烦了……”

郝主任捂着胸口赶紧坐进小车里。农妇果然让开了小车又重新发动起来，很快向前驶去。开出去一段距离后，郝主任回头看了看，那位农妇还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管怎样，郝主任紧张的心终于松弛下来，对小刘称赞道：“还是你的主意来得快，否则的话；我们还不知怎么脱身呢。”小刘说：“可不，现在的村民，遇到丁点的事就想讹人，尤其是对外头来的人更是这样，咱如果不这么做，还不知她会怎么讹咱们呢！”

在小刘的随机应变下，这场特殊的风波总算化解过去了。一个星期后，这天早上，门卫突然来报告说，门口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乡下人，点名要见郝主任。郝主任一听，立刻想起那起撞猪的“车祸”来。他紧张地问：“你快说说，那农妇有多大年龄，长得什么模样？”“四十多岁吧，皮肤很黑，圆脸，嘴角有颗黑痣……”

郝主任一听，立刻紧张起来。没错，正是那农妇，肯定是和她男人一起来要猪的赔偿费的。倘若在这个地方闹将起来怎么办？

情急之下，郝主任忽然想到了小刘。他立刻打电话把小刘喊了过来。小刘一听这事，也紧张起来，嘴里嘟囔道：“真没想到，这农妇还敢找到这里来，肯定是他家男人回来了，一起到咱这里来讨说法，毕竟那头大花猪值不少钱呢……”

一听此话，郝主任更加不安起来，不耐烦地说：“先别说这些没用的，先说说现在我们该如何度过眼前的危机，在这地方，吵吵起来影响可不好。”小刘赶紧表白说：“郝主任，你可不能出头，有事没事我去谈，来到咱这一亩三分地，还怕她翻了天？再说了，咱这里是什么地方，政府重地，还能让她撒野！”郝主任连忙告诫说：“尽量不要起冲突，先听听她提什么条件，要是提的条件过高了再强硬也不迟。对了，等会儿你出去，要看看有没有记者在旁边，可得注意了，现在的人动不动就找记者，那些记者就爱整这些……”

小刘频频点头，带着郝主任的吩咐出去了。郝主任忐忑不安地在办公室里等消息。左等右等不见小刘回来，郝主任的心情愈加不安起来。他正想给小刘打个电话问问情况，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想不到，小刘和那位农妇，还有一位乡下男人一同出现在了门口。郝主任正要训斥小刘，小刘却先开口道：“主任，这位大嫂和大哥是来看您的，我怎么拦都拦不住，他们非要见见您。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您的伤好了没有，他们拿来一大堆农产品，非得要您收下……”

郝主任一听是这么回事，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时，那个农妇走上前，愧疚地说：“大领导，这么长时间了，俺才来看您，真对不起。上次因为俺的猪，您受了伤，俺一直没得空来，俺那口子从外面干活回来，听说了这事，把俺训了一顿。这不，他非要和俺一块儿来给您赔礼道歉，顺便给您带来点治伤的钱，还有些我们自己种的瓜果蔬菜。我们打听了好久才找到这里……这是一千块钱，给您补身子……”

跟在农妇后边的那个男人也不住地点头应和着。

郝主任心想，只要不是来找茬就行。他热情地招呼这对夫妇坐在沙发上，同时让小刘赶快冲茶倒水。夫妇俩坐在柔软的大沙发上，显得很不自然，身子斜扭着，就像坐在蒺藜上似的。

看着他们的样子，郝主任哈哈一笑，接着说：“不瞒二位，刚才听门卫说你们来找我，我还以为是让我们赔猪钱的。现在有些人就喜欢赖人、讹人，碰上类似的事，总想占别人点便宜……”

二人一听这话，立刻摇头道：“大领导，我们乡下人可没有这样不地道的想法，只有一些不想下地干活的二流子才会那么做。”

末了，那位农妇又强调说：“大领导，别说是俺的猪引发了车祸，让您受了伤，就是您没受伤，只要您的车不是故意撞的，俺也不会叫您赔钱的。俺当时那样说，是因为一时着急。俺男人训俺说，什么时候也是人重要呀，一头猪算得了什么？你怎么不先问问人家受没受伤？车坏没坏？”那男人也在一旁点头道：“是、是这样的……”

看着这对夫妇，郝主任心里不由得翻腾起来。他终于忍不住了，歉疚地说：“大嫂，您别再说了，其实，真该道歉的是我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