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李 若

对教师：不考勤、不检查教案、不评先，奖金是“大锅饭”。这能保证教学质量吗？对学生：学做人比学知识重要、成长比分数重要。这能保证学习成绩吗？事实是：初中部，1992年创办，连续18年中招考试全市第一，75%的学生升入省级示范性高中；高中部，2008年创办，二流、三流的生源，近1/3的学生考入一本学校，近2/3的学生考入二本学校。

地处河南开封的求实中学，何以能从22年前的1个教学班59名学生起步，发展为拥有初中、高中及国际学校过万名在校生的求实教业集团（以下简称“求实”）？创造这奇迹的，为什么是求实？

“这是一位母亲的故事，这是一段教育的传奇。”在《为女儿办一所学校》这本书的封面有这样一句话。该书作者张建平——求实中学校长，是一位教育的理想主义者，是一位简单的行动主义者，她和她的求实中学，都是中国民办教育领域值得细细品读的一个典型样本。发现她就发现了民办教育的希望，认识她就认识了民办教育的本质。

1.重塑管理，完善学校治理结构

2012年的暑期，对于求实的教师来说无异于发生了一场地震。董事长张建平要在求实南校初一年级进行教师聘任的改革。听上去似乎很简单——先由校长聘班主任，然后班主任和学科教师双向选择。

由于求实对教师采取的是捆绑式评价，也就是“每个班主任+所有该班的学科教师”为一个单位，所以，张建平设计了两个表：一个是班主任要填的，为自己的班级选出所有的学科教师，每个学科可以选两个人；一个是学科教师要填的，每人可以选择3个想搭班儿的班主任。明眼人一看便知，如果能当上班主任，落聘的几率极小；而仅作为学科教师，如果没有班主任选你，就只能下岗了。

结果可想而知，很多原本并不热衷于当班主任的教师，也纷纷向张建平递交了申请，表达自己渴望得到这一岗位的意愿。班主任聘任结果刚宣布，优秀班主任和优秀学科教师便成了“抢手货”，手机快被打爆了。有的老师同时有四五个班主任都想跟他搭班儿，最后只好按表达意愿的时间先后，选了第一个打电话给他的班主任；也有的最后只好抓阄儿决定。这场改革的结果是有3名学科教师落聘，因为16个班主任都没有聘任他们。他们的岗位由新招聘的教师接替。不久，落聘教师中的两个主动提出辞职。

张建平说，这项改革有两大好处：一是不用每年暑假都为班主任人选耗费精力；二是对那些不合格本该辞退的学科教师，这种结果更有说服力。笔者问初三年级的杜娟老师，明年此项改革就要在全校实行，她是否感到有压力。杜鹃说，压力肯定会有，虽然自己现在当着班主任，但同时作为学科教师也要接受其他班主任的挑选。所以，她已认真分析了“被抢”教师所具有的共性：有责任心、教学水平高、有合作精神。她也在不断调整自己，努力提升自己的教学能力和合作能力，争取让自己也成为“抢手货”。

南校的聘任改革只是求实变革管理体制的冰山一角。2007年到2013年，短短几年时间，求实从两个初中校区发展为5个校区，并创办了高中和国际学校。随着办学规模的扩大，张建平很快意识到仅凭一己之力来管理已无法适应求实的快速发展。2012年，求实开始试行董事长张建平一人之下的四权分立。在4个校区分别设立了总校长，超过16个班的年级段长更名为分校长，班主任对分校长负责、分校长对总校长负责、总校长对董事长负责。为了明确各级管理者及教师的责、权、利，张建平亲自牵头，由求实东校总校长李进有和董事长助理马涛共同起草了《求实规范化考核管理办法》，对各个岗位的责、权、利进行了细化，实行量化考核。

李进有说，以往求实的管理是集权式管理，董事长、校长事事过问，事事必管，事事都抓，所有人都看其指令，观其眼色，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董事长拍板才能定。学校规模扩大了，也招聘了许多新的员工，董事长、校长不可能关注到几个校区的所有问题，有些教师、后勤人员、行政人员对其他人的提醒或安排能推就推或置若罔闻。管理不及时，再好的制度也改变不了现状。

张建平认为，最好的管理就是聘任，而聘任也是最好的评价。现在她这个董事长只负责聘任并考评各校区的总校长，总校长聘任并考评本校区的分校长，分校长聘任并考评本年级的班主任和学科教师。

求实的管理创新重塑了教育生产关系，解放了教育生产力。

2.再造团队，让教师成为学校的主人

求实不对教师进行个人考评，而是分别以年级学科组为单位实行“整体达标”计分法，就是教研组里每一个成员的平均分与这个年级段这个学科所有班级的平均分（百分制）相差不高于1分。达标的教研组所有老师都拿全额奖金，不达标的教研组所有的老师奖金都会打折扣。虽然折扣数额不大，但全组人都会觉得没面子，因为达标是一种尊严，是团队合作的标志。

求实的教师实行集体备课，备课组成员间的互帮互助，只是求实团队文化的一个缩影。南校初二年级分校长詹瑞介绍，自从他担任分校长后，手机24小时都不敢关机。因为如果学生家长打电话，班主任没能及时接听，就会打给他这个分校长；如果夜里他手机关机，有些家长会直接打电话给总校长甚至董事长。按照考核规章，他负责的年级的任何教师、学生出现问题，如果他没有及时、妥善处理，要负连带责任，对照相应的考核细则扣分；本年级各学科组、各班级的考核结果直接影响对分校长个人的考核成绩。

为了强化管理层的责任意识，李进有还和求实东校培训主任、教务主任、备课组长、学生处长、分校长、晚自习值班总监、生活部长、后勤主任及门卫分别签订了岗位协议书，明确了岗位职责、考核重点及奖金标准。初三年级分校长禹玲说，看了学校的规章和自己的岗位协议书，就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考核时得多少分取决于团队全体成员平时做得如何。

这种团队考核，不仅让优秀教师主动去帮助团队中能力弱的教师，能力弱的教师也会努力上进，因为没有人愿意成为拖团队后腿的人。

在求实，一个老师如果没有合作精神，就是再能干，也不会得到学校的认可。

这样的管理体制、机制，充分激发了教师工作的主动性。一天，求实走读部的学生刚放学学校就停电了，本想在办公室加班的老师只好收拾东西回家。第二天又是如此，老师们就去找张建平，问：“供电局为什么老停我们学校的电？”张建平憋不住笑了，说：“是我拉的电闸！”

张建平不喜欢那些“有家不回、有病不看、有孩子不管、有父母不要”的所谓优秀教师，如果一个教师连有血有肉有情义的人都做不好，怎么指望他能爱学生？而教师加班加点工作也曾是张建平的一个心病。她觉得，一个经常加班、疲于奔命的人，很难产生多少愉悦和幸福感。于是她想出了放学后“拉闸断电赶教师回家”的办法。老师们对此是叫好声一片，后来在求实就形成了一种理念：效率代表一种能力、一种素养，而只会加班是弱者的行为。

南校学生走读赶老师离校好办，可住宿部怎么办，怎么才能减轻教师尤其是班主任的负担呢？李进有想，能不能采取班主任轮流值班的方式呢？他先分析了班主任最不放心的会是哪些方面，然后针对这些方面的担心，制订了值班班主任工作职责。同时，明确了班主任值班应记录哪些文字、处理哪些问题，班主任值班如何考核，并承诺非特殊情况学校保证不在晚上突然开会，把属于个人的时间还给班主任。

实行班主任每周值班制后，在每周晚自习值班总结公布结果时，学校从不表扬那些该回家不回家的班主任。经过一年的时间，寄宿部完全摆脱了班主任盯班的方式，逐步实现了学生自主管理模式。老师们也能按时下班享受温馨的家庭生活。

张建平说，要想为学生减负，首先必须为老师减负。只有老师有自己充实而有质量的生活，才可能以阳光般的心态给学生带来阳光，进而促进学生身心的健康成长。

3.创新培训，让生命在岗位绽放

随着学生人数的增加，求实招聘的新教师也越来越多。如何创造一套有效的教师培训体系，成为求实发展的现实需要。求实的教师培训主要有学科培训、教师基本功培训、教育理念培训以及对新教师的求实文化培训。

每两周一次的年级段内学科培训是求实雷打不动的传统项目，由各年级学科培训主任负责组织。通常包括老教师做课、讲解；新教师做课，有经验的教师评课；观摩名师讲课视频，然后研讨分析；统一做中招试卷，改卷后分析；写教学反思、演讲；等等。求实的集体备课是名副其实的岗位培训，最大的受益者是新进的教师。为了方便新教师学习，在排课表时学校刻意把老教师的课安排在前面，这样新教师就可以先听老教师上的课，然后自己再去上课，可谓“现学现卖”。

求实各校区层面的教师培训既有学科类的，也有教育理论方面的，甚至有企业管理方面的。求实高中校长蒲红伟就亲自主持了题为“领导与管理”的培训。蒲校长认为，作为现代教师，不能仅仅是教书，也需要有管理水平和领导能力，尤其是班主任。所以，高中部的理论培训，有时也会选一些经典的企业管理案例，以提升教师的水平和领导能力。

其实让蒲红伟聚焦于此是缘于这样一件事——一天，高中部食堂负责人和宿舍负责人找到蒲校长，说：“我们想搞一个大比武，6个面点师傅，7个厨师，8个洗碗工，9个生活老师，让他们各自施展一下自己的绝活，也给他们相对枯燥、劳累的生活带来一些别样的新鲜。”

蒲校长听了以后很惊讶。因为以前，都是自己给他们布置任务，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很消极，最常说的话是：“我们太累了，就别折腾我们了，有那个时间还不如让我们回家歇歇呢！”这次，为什么他们能主动要求大比武呢？

原来，前两天学校进行全体教师培训时，蒲校长把他们也请到了会场，内容是看《诠释海尔》。40分钟的视频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震撼。蒲红伟没想到这次培训竟然让大家有了如此大的改变。对于这次培训，老师们说：没想到我们还能看到企业管理的案例，很能和自己在教育教学尤其是班级管理中遇到的困惑结合起来。海尔的危机意识和细节管理，很符合时代发展的潮流，用企业文化管理员工和用校园文化引领师生是异曲同工的，我们也应该完善自己的学校文化、班级文化。

由此，蒲红伟明白了一点：思想观念有着无穷的力量。以前自己对老师要求得多，关注得少；命令得多，倾听得少；限制得多，激发得少。这就是典型的管理过度而领导不足！于是，他决定将本学期的教师培训定位于“提高教师的领导力”，引导教师读相关书籍，研讨如何提升自己在教育教学工作中的领导力，并尝试在自己的工作中运用。在一次培训中，班主任李莉还作了专题演讲——《我在班级的领导力——班级寄语之由来》，和大家分享自己的思路、做法及效果。

求实别具特色的培训，是对新教师进行求实的文化培训。培训通常是在暑期进行，由张建平亲自主持。教材就是一本书——《风雨彩虹求实路》，是有关求实创办十几年的一个纪实性报道。张建平还会跟新来的老师讲一些她和求实老师的故事，让他们从中了解求实的文化。

教育专家看求实

我觉得张建平是一个简单的人。无论是对教育的理解还是对孩子的理解，无论是学校组织结构还是大大小小的管理活动，她都喜欢简单从事。其实，这正是她的智慧的体现，因为管理的至高境界即是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只有简单，才会带给管理者以方便、舒适甚至和谐；也只有用简单的办法才能做出不简单的大事。

——李希贵（北京十一学校校长）

如果用一句话来概括求实的教育理念，我觉得可以用“让学校充满人性的光辉”这句话。求实的教育理念旨在让老师和学生都有一种成功的幸福人生，为学生的终身发展负责。

求实的改革不仅仅是课改的问题，它是教育本源的回归。在我看来，求实是破解中国基础教育困局的优秀样本。现在教育的现状是：学生苦、教师累、校长悴、家长难、社会怨。中国的基础教育怎么改？我们基础教育工作者很少有发言权。但是在破解这一难题方面，求实做了很多，也做得很好。

——韩经权（洛阳市教育局副局长）间的关系都是高度和谐的。我想，这种和谐来源于张建平的个人理想。教育是有理想的事业，学校是一群有共同理想的人的家园。

——刘志军（河南大学副校长）

江苏洋思中学的经验让人热衷效仿，在于它的“可操作性”，但它的“教育性意义”令人怀疑；山东杜郎口中学的经验也能在中国叫响，除了“可操作性”外，的确也有一些课程改革的价值，但把教育仅仅理解为课堂教学，未免显得狭隘。求实的经验似乎没有前两者可学，原因就在于它的教育实践不是一种简单的技术模式，而是蕴藏了深刻的教育思想、创造性的教育智慧的独特的学校文化。我认为，求实的最大价值在于它告诉人们什么是学校、什么是教育。

——赵彬渊（辉县市城内初中原校长）

求实给我最大的感受是震撼。当前的教育有太多的功利，可以说已经渗透到骨子里了。求实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和谐。无论是校长和老师、教师与学生，还是教师与家长，人与人之

有圣徒一样的校长，才能带出圣徒一样的老师和学生。张建平用自己的执着建设了一个精神家园。我把人分为这样几种：既做事又做人、做事不做人、做不成事但能做人。在我看来，张建平就是既做事又做人的人，这是一种最高境界。求实确实是我们本土的一个好典型，某种程度上有点“乌托邦”。

——郑冠坤（新密市新世纪学校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