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喜庆

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1962年出生于内蒙古扎鲁特旗，现居霍林郭勒市。1983年参加工作，先后从事过挖掘机司机，物资局业务员，企业经理等工作。1992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北京文学》《草原》《天骄》《通辽日报》等报纸和杂志上发表多篇文学作品，出版中篇小说集《草原上的白毛风》等。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仓接到一个电话。电话是科长打来的，科长告诉他，明天一早，县里要来人考察后备干部，你要有个心里准备。周仓放下碗筷，拿起科里的电话本……

周仓在科里做文秘工作，虽说辛苦点，但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忙的时候没日没夜的加班，偶尔清闲的时候，也像其他领导一样，喝喝茶，看看报纸，实在没事可干了，也写几首所谓的诗。算不算诗他不知道，但是比起自己写的那些领导讲话稿要好看得多，起码能把自己心里的憋闷抒发出来，就像跑累了终于歇下来那口长长的呼吸。

科长打电话的时候，特意强调，一定要吸取上次的教训，决不能坐以待毙，要有动作，你看人家那个谁……周仓明白，去年上级来考核的时候，周仓就吃了这方面的亏，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行，而是自己完全忽视了这件事。在他心里，科里所有的人都算上，没有一个能和他比的，论能力，论成绩，论资历，当然论年龄他也是老人了，在科里一干就是十年，先后换了三任科长。黄晓比自己晚进科里三年，去年却提了副科长。就是因为他提了副科长，周仓心里才感到不平衡。自己埋头苦干，工作兢兢业业，踏踏实实，就是没有时间和科里的其他人唠嗑，扯闲篇，按照领导的话说就是缺少沟通，缺少交流。

在别人眼里，周仓就是一个书呆子，榆木疙瘩，就知道干活儿，没有外面儿。周仓不管这些，他只知道，只要把工作干好了，领导心里是有数的。别看黄晓一天东屋串西屋串的，就知道搞关系，好像和谁都是亲戚似的，就他的工作成绩，远不及自己，和自己比，黄晓没有一点儿竞争力。周仓的心放在肚子里，就等着考核组的考核。科里的人见到他时都抿嘴一笑，有的科员直接称呼周科长了。周仓笑笑说，别这么叫，还不到时候，这样叫出去会让别人误会的，以为我想当官似的。那些人听了嘻嘻一笑。周仓自己也觉得这次考核，自己胜出这是必然，副科长的位子非自己莫属。可是，考核结果令他大失所望，自己竟然没有被推荐上去，而自己非常不看好的黄晓却以几乎满票的结果顺利通过了考核。周仓回到办公室，一个人坐了好一阵子，越想越憋气，怎么也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可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样，人家考核组就看票数，谁得票数多，就把谁报上去，自己眼睁睁的看着黄晓的名字被考核组拿走了，而自己的名字不一会儿就被黑板擦擦掉了，落在地上变成一层粉末。

科长推门进来，说了些安慰的话，又说了些鼓励的话。温柔中带着几分同情。你是咱们科里的老人了，你的成绩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这一次你的票数没有黄晓多，只好报黄晓了。周仓像是被当众打了嘴巴似的，涨红的脸上暴起了青筋。科长把门关上，又回头看看，确认门已经关好才小声地说，你呀，就是太死心眼儿了，你知道人家黄晓都干什么了吗？周仓不说话，用眼睛盯着科长，科长神秘地说，人家黄晓听说上级要来考核干部，提前一天就开始做工作了，科里所有的人他都打了招呼，可能觉得就你是他的竞争对手，他才没有和你打招呼，所以，科里的人把票都投给他了。周仓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他想，原来是这样，这是什么考核方法，我看就是看谁会搞关系，埋头干活的人，哪有时间去搞这些。你干活，别人不干活，就说你能装，这活儿谁爱干谁干，我还不干了。科长赶紧劝说，老周啊，话可不能这样说，该干的活儿还得干，这干活儿呀也是有学问的，该干的干，不该干的不干，还有，考核组说，你得的票数少，就说明你的群众基础不好，群众基础不好的人，怎样领导别人去工作，从工作的角度考虑，上级还是很注重群众基础的。周仓不说话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里。从那时起，周仓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除了看看报纸，就是喝喝茶。听说明前茶好，他就在网上定了一些，拿回来坐在办公桌前，细细地品着，不久，还真就有一篇关于品茶的散文见诸报端，周仓有了满足感。科里的事情基本由副科长去干。周仓想，谁让你是领导呢，领导就得多干点。想到这些，周仓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心里才慢慢平衡些。

今年的考核终于来了，周仓早就做好了准备，接到科长的电话，他赶紧拿出科里的电话本，挨个打着电话，有打不通的，他就用笔记下来，准备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亲自说比打电话的效果更好些。所有的电话打了一遍，周仓才觉得一块石头落地了。还有几个没有通上话的，他在想，通过什么办法通知一声。还有一个人，周仓很纠结，那就是黄科长，和他说不说，周仓一直举棋不定，心想，明天到了科里看看形势再说。一切准备就绪，周仓才躺在床上，本来到了睡觉的时间，可是，这一夜，周仓没有睡好，好像到了每天该起床晨练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周仓刚进单位的大门，就看见科长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看见周仓来了，赶紧走过来说，这次一定要把握好机会，该做的工作都做了吗？周仓点点头，科长焦急的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他说，这就好，这就好，这我就放心了，记住了，这次我是极力推荐你的。周仓笑笑说，那就谢谢科长了，过后我请你喝酒。俩人会心一笑，各自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考核出奇的顺利，前后不到二十分钟，科里的投票就结束了，结果也是不出所料，周仓的票数最多。周仓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想到下一步自己可能就是副科长了，和黄晓平起平坐了，心里那种自豪感油然而生。周仓不自觉的把头往高抬了一下。考核组领导看着结果开始讲话，今天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大家也都看到了，我们的考核公平、公开、透明，大家没有异议吧。没有人说话，只看见科长点了一下头。考核组接着说，那就好，我们就把这个结果报上去，不过，今天我要说的是，不是说谁得的票数最多，就一定能够得到提拔，中央已经三令五申，坚决杜绝拉票贿选等作弊行为，得票多少只能作为一个参考，重要的是要看工作成绩，工作能力，所以，不能说没得到票就不能提拔，也不能说，得到了票就一定能够提拔，我们是要考虑综合能力的……

考核组往下都说了些什么，周仓没有听，只看到有一张嘴在不停的一张一合。他心想，这是何苦呢，与其把精力都用在拉关系上，还不如踏踏实实干些工作，没必要活得这么累。看看自己一年的工作，他刚刚踏实的心又悬了起来……

责任编辑 晋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