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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旅程永远无法度量

2015-01-04张丰

支点 2015年12期
关键词:边沁步数犯人

张丰

核心提示:所谓划时代大概就是,让你深刻地感受到过去的存在,却怎么也回不去。

自从换了新手机后,我走路上班的习惯就恢复了。每天,微信运动都会记录我的步数,然后是朋友之间的排名,大家互相点赞。截至到目前,我取得过一次单日冠军,那天我参加了一个慈善行走项目,走了25公里。徒步期间,我几次停下来刷新手机,看到步数在飞速增长,一阵窃喜。

我太太对此不以为然,甚至语带嘲讽:如果有一天能开发一个做家务排名的APP就好了,会不会很多人都争着做家务呢?也有朋友期待,能有一款APP可以很快计算出她面前食物的热量,这样将有助于她保持身材。

这些想法也许很快就会实现,至少在技术上已经没有什么难题。将来,可穿戴设备完全可以把人的血压、心跳这些数据结合起来,通过技术手段,我们将对身体有更为全面而深入的监控。很多互联网公司现在都在鼓吹“人与人的连接”,而在将来,“人与机器的连接”也将会更深入。

这当然是革命性的,可以预见,这将深刻改变统计学。人作为一种资源,将越来越透明,并被严密地“监控”起来。

19世纪初,功利主义哲学家杰里米·边沁曾设想一种“全景监狱(环形监狱)” ,在这种设计中,位居最顶端塔台的监控者可以监控到每一个犯人的一举一动。边沁的设计在监狱中已经实现了,不用那么复杂的建筑,人们就可以通过摄像头来监视犯人。作为一种隐喻,边沁的设计让人警惕:人们是否正在通过创新来禁锢自己的自由?在大城市,遍布街道的摄像头,给人以安全感,但也有很多人会担心,自己的隐私会受到侵犯。未来的可穿戴设备,将会把“摄像头”进一步伸向人的内部。如果说这是一种进步,它也会让人付出相应的暴露隐私的代价。

这是科学的胜利,却也是一些乐趣的丧失。我读初中时,从家里到学校只有1.5公里,但是要经过一个所谓的“乱死岗”,那一段路神秘而恐怖,正午和午夜时分,一般人不敢独自经过。有一天晚自习,邻居家当兵的哥哥从部队回来,他走到镇上的学校,请我和他一起走夜路回家。冬夜,雪白,虽然没有路灯和手电筒,却也能清晰地辨认出脚下的道路。我们咯吱咯吱地走在冰冻的路面上,回到村中,全村的狗都吼叫起来,这成为我挥之不去的体验。

在大数据时代,这1.5公里将毫无魅力可言。它大概有2000步,或者相当于15分钟运动量。在现实中,随着一条劣质公路的建成,这条土路也基本上废弃了。我考上大学,三爷爷(祖父的弟弟)送我一把他亲手刻的桃木剑,这把“木剑”只有不到10厘米长,但是老人相信,在走向远方的路途中,它将助我避邪。那时,我当然已经知道,所谓妖魔鬼怪并不存在,但被这“落后”的情感方式所感动。

如今当然是进步多了,科学所向披靡,妖魔鬼怪连同诸神早已退出生活的舞台。在科学话语主导世界的今天,这样的感伤当然不足为训。甚至,无所不能的科技,也为种种“迷信”准备好了替代品。在手机上,不是有各种“算命”的APP吗?当然,人们只当这些是娱乐性的游戏,虽然也热衷转发,但并不信,更不会迷信。科学通过创造“迷信”的方式,最终彻底击败了迷信。

我想,所谓划时代大概就是这样,让你深刻地感受到过去的存在,却怎么也回不去。人们不得不在进步的同时,陷入对过往的追寻之中,而科学对此无能为力。(支点杂志2015年12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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