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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岛诗中的禅味

2014-12-11高晶

安徽文学·下半月 2014年1期
关键词:禅境贾岛意境

高晶

(四川文理学院)

贾岛诗中的禅味

高晶

(四川文理学院)

贾岛的诗在中唐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历来都有很多作家评价他的诗作。比如:“郊寒岛瘦”、“岛不如郊”、“有句无篇”、“枯寂气味”、“虫吟草间”等等,这些评价者每个人都从自己的兴趣和时代风尚出发,各抒己见。对错好坏与否尚且不论,但对贾岛诗的评价应从他的人生经历出发。

禅味 贾岛 意境

“禅”的本义是沉思,它主张排除一切干扰,进行苦思冥搜。“悟”是禅的根本,它可以解释为对事物本性的一种直觉的观照。引“禅境”入诗在唐朝非常盛行。诗人在现实生活中承受着不公,饱含酸楚,孤立无援,受人迫害因而写诗来发泄,他们在诗中寓以禅意,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同的诗人在诗中所塑造的禅境也不尽相似。引“禅境”入诗比较出色的是王维。王维在塑造禅境时自己往往是意境中的参与者,将自己置于自然景致当中,使自己与这些或虚或实的景致融为一体。比如:“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终南别业》),“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终南山》),“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清溪》),“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汉江临眺》)等。在构建意境的方式上,王维喜欢通过对自然境界的主体介入,进而达到一种主客融合的状态。在中晚唐出现的贾岛,他在构造意境时,自己则为一个旁观者的身份,有时甚至表现得有些冷漠,似乎与自己无关似的,笔下的世间万物,自生自灭,任其自然。二人构造禅境的方法是相反的,却各有千秋,相比之下岛诗所塑造的禅境更为深沉、更为发人深省。贾岛在唐诗史上是一个不容忽视的角色,他的诗歌和诗歌独特的个性,引起了后代学者的极大兴趣。“郊寒岛瘦”、“岛不如郊”、“有句无篇”、“枯寂气味”、“虫吟草间”等等评价,我们都耳熟能详。而对贾岛诗歌的评价离不开他的出身背景以及人生经历。

贾岛早年为僧,一生经历了德、顺、宪、穆、敬、文、武八朝。衰败和救亡成为贯注其间的两大主题,而像他们这样的一些文人也不可避免地置身其中;另外,诗人特有的或强或弱的济世热情,使他们关心人们的疾苦但又无能为力。积极入世又受尽挫折,使贾岛把自己的一种不满和无能为力在写诗的过程中表达出来。因此他的诗具有一种人们常说的 “苦”、“僻”、“清”、“瘦”的味道,同时在理解他的诗时我们还要结合禅理佛意。

贾岛向来以苦吟著称,他的诗《送无可上人》:“二句三年得,一吟泪双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丘。”诗人二句三年得是“圭峰霁色新,送此草堂人。塵尾同离寺,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终有烟霞约,天台作近邻”中的“独行潭底影,数息树边身”。这两句看似平常实又不平常,他饱含了诗人的亲身经历和禅理体悟。“独行”表现诗人很孤独,但后面又随之的是“潭底影”好像又不孤独,仔细品味实又孤独,从孤独到不孤独又到孤独,这其中的佛禅之理是诗人特有的人生经历才能表达出来的。“数息”在“树边”看似很苦,实则诗人却独乐在其中。由此可以看出诗人之苦不是自然天地之苦,而是在禅理上的一种释然。

岛诗之“苦”,在《朝饥》中表现得更为形象:“市中有樵山,此舍朝无烟。井底有甘泉,釜中仍空然。我要见白日,雪来塞青天。坐闻西床琴,冻折两三弦。饥莫诣他们,古人有拙言。”如此清苦,诗人却还信守着几分清高。天地之苦、生计之苦并没有消磨掉诗人的意志。相反他却能在诗中找到灵与肉的契合点,忘记生计之苦。难怪欧阳修在《六一诗话》中评价诗人道:“以诗穷至死,而平生尤自喜为穷苦之句。”岛诗中的苦,是通过生计之苦、自然之苦表现出来的,但深究其“苦”的根源又并非来自于人力所能及的。诗人在苦中却能寻求到乐,虽苦却没有消沉。比如他的《望山》:“冒雨时立望,望之如朋亲。虬龙一掬波,洗荡千秋春。”贾岛在雨中体味着深深的孤苦,又在雨中能放下这份孤苦,这应该说是常人无法做到的。他能把自己的苦用一物加以净化,达到佛家所讲的超脱。

贾岛诗歌在境界上显示幽奇的特色,当今学者谈及贾岛诗歌的总体风格,多以“幽僻”进行概括。以“僻”论贾岛始于晚唐僧人可止,他在贾岛死后在《哭贾岛》一诗云:“诗僻降古今,官卑误子孙。”“贾诗的这种幽僻与王维的空寂和孟浩然的闲淡有很大的不同。他的幽僻是诗人内心世界的外在折射。”[1]比如《望江亭晚望》:“浩渺浸云根,烟岚没远村。鸟归沙有迹,帆过浪无痕。望水知柔性,看山欲倦魂。纵情犹未已,回马欲黄昏。”他用幽僻的境界表达着一种深思和对生命本我更为深刻的领悟。

“吟安一个字,乃须半宿寒”一句可见贾岛追求诗句“奇僻”的如痴如醉状态。贾岛的《夏夜登南楼》:“水案寒楼带月跻,夏林初见岳阳溪。一点秋萤报秋语,不知何处是菩提。”单看诗的前半部分,实为写景,在贾诗中报秋语的不是“落叶”而成了夏天更为常见的“萤”,但放在这里并不生涩。而后一句“不知何处是菩提”又能与前一句紧密联系在一起,看似不相连的两个意向“秋萤”、“菩提”在一种“奇僻”的境界中自然融合在一起。在贾岛诗中通过奇言僻语将佛禅之意写入诗中的例子还很多,如“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僧同雪夜坐,雁向草堂闻”、“过声沙岛鹭,绝行石庵僧”等等,这些诗都是在“奇僻”的语言中蕴藏着禅机佛理。

岛诗之“清”,在于追求独特的意境。在《寄韩潮州愈》中云:“此心曾与木兰舟,直到天南潮水头。隔岭篇章来华岳,出关书信过泷流。峰悬驿路残云断,海浸城根老树秋。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人有禅心,诗则“清”。

贾岛的诗歌不仅意境独特,且幽远清逸。《早秋寄题天竺灵隐寺》更是体现贾岛之“清”:“峰前峰后寺新秋,绝顶高窗见沃洲。人在定中闻蟋蟀,鹤从栖处挂猕猴。山钟夜渡空江水,汀月寒生古石楼。心忆悬帆身未遂,谢公此地昔年游。”诗人处于“人在定中”的空寂状态,在细微中听见声音,于幽深处见影,完全是空则能纳,净则能照气度。有这样的评论说:“如此写早秋灵隐,真是早秋灵隐,绝非三时灵隐也;如此写早秋灵隐,真是早秋灵隐,绝非他处早秋也;虽曰托人寄题,实是游魂亲至。不然而然单仗笔墨,固知绝无此事也。欲写灵隐新秋,却写峰前峰后,无寺不皆新秋,妙!妙!”[2]“实际上该诗中间两联最为清绝,音声与形影交替描写,微观和宏观尽在心底,先是万籁俱静的早秋深夜,因‘人在定中’,蟋蟀声清晰可闻,木叶脱落高树,鹤栖猕挂,声色相宜,动静和谐。穿越江空的灵隐夜钟,空旷、幽渺、静谧而又灵动,江上明月寒辉与古老的石楼融合为一,霎时间莫辨内外人我,当下与远古打成一片,如此深邃幽远的高致,非禅旨深湛者不足以达是境。”[3]贾岛诗清妙盎然的禅意之作很多,再如《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此诗有世外之闲适,问师何处去,似乎师去未远,“只在此山中”但是又“云深不知处”,才顿悟愈远愈近,若即若离,似有似无。

岛诗之“瘦”体现在诗艺上,更表现出诗之清妙,像《渡桑干》一诗,尽管诗情是个人的,却也动了历代客游他乡的游子之心:“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月忆咸阳。无端更渡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有诗评曰:“久客思乡,人之常情。旅寓十年,交游欢爱,与故乡无殊,一旦别去,岂能无依依眷恋之怀?渡桑干而望并州,反以为是故乡,此亦人之至情也。非东西南北之人,不能道此。”[4]

实际上,“苦”、“僻”、“清”、“瘦”四种风格是有联系的,因“苦”而“僻”、“清”、“瘦”,同时又因“瘦”而“苦”、“僻”、“清”。但总体来说,这四种诗歌特点是因为贾岛现实生活经历和人生背景所致。

[1]张震英.寒士的低吟:贾岛诗歌艺术新探[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109.

[2]陈伯海.贯华堂选批唐才子诗[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 1995:2605.

[3]王树海.禅魄诗魂[M].北京:知识出版社,2000:229.

[4]陈伯海.唐诗汇评[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1996:2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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