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

十年前，何静安暗恋上年轻帅气的班主任李青松，数次表白石沉大海。临近毕业，李青松告诉她，自己患有水源性荨麻疹，这辈子无法结婚生子。19岁的何静安果断报考护理专业，毕业后，隐居深山，尝遍百草为她唯一的患者——李青松治病。一程苦恋在南岳衡山深处蜿蜒……

2003年9月，何静安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湖南衡阳一中。上课第一天，班主任李青松拿中考成绩名单问：“第一名何静安是谁？”何静安“噌”一声骄傲地站了起来。李青松赞许地点点头：“你做班长。”看着他信赖的笑容，何静安莫名激动。

李青松性格非常温和。每天何静安送作业去办公室，李青松总是微笑着说：“好，谢谢你。”谢谢？这个从小匪里匪气的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

对于16岁的少女来说，什么都是新奇的。班主任为什么总是独来独往、安静忧伤？他身上好像还有股若有若无的药味，常年声音嘶哑。何静安开始偷偷观察李青松，她发现他的生活非常简单，每天除了上班就一个人在学校宿舍看书，从来没有女孩来找过他。

2004年10月的一个晚上，何静安帮其他老师批改试卷，李青松在办公室备课，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俩。何静安盯着他的侧脸，紧张得呼吸都不能平稳。李青松有点不自然地站起来，何静安一下子蹦起来：“你要走？”两人尴尬地站着。李青松犹豫片刻，一句话没说，还是走了。

何静安委屈极了，回去后她气愤地在信笺上写道：“你知道我的心，对吗？”她“噌噌噌”跑到李青松宿舍门口把纸条塞了进去。次日李青松来检查卫生，何静安倔强地站在第一排，目光凛然地看着他。可李青松瞟都没瞟她一眼。何静安忽然很恨他。

期末考试何静安的成绩果然一落千丈。她含泪给李青松写了一封长信：“我的生活中已经全部是你、你、你、你，背书时书上是你，做题时考卷是你，闭上眼睛是你，睁开眼睛还是你。你这样冷漠地对我，为什么要走到我心里？”李青松依然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何静安变得忧郁了。1987年的她出生在北京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工程师，母亲是教师，后因父亲工作调动来到衡阳定居。她在倍受宠爱中长大，从不知烦恼为何物。不曾想情窦初开就遭到这等打击。

2006年初，校领导和教育局的工作人员要来听李青松的课。李青松1974年出生于湖南祁东沙子村一个贫寒农家，师范中文系毕业后进入这所学校，这次听课关系到他转正。课堂上，何静安积极举手回答问题，可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放学后，何静安挑衅地凑上去问道：“李老师，您不批评我吗？”李青松淡淡看了她一眼。何静安一下子被激怒：“我还没放大招呢！我决定放弃高考！让升学率受影响。”

李青松停下来，轻轻叹了口气：“你到我宿舍来。”何静安略为得意地跟着李青松来到宿舍。工作完的洗衣机在阳台上发出提示音。李青松带上一双橡胶手套去晒衣服。他一面干活一面说：“我知道你恨我，可用前途来折磨我的良心，这是聪明女孩的做法吗？”何静安气鼓鼓地看着他。李青松叹了口气：“我沾水就过敏。我这种病甚至不能结婚生子。”这也太扯了吧？那他一辈子没洗过澡？何静安忽然很愤怒，自己怎么会爱上这个把别人当白痴的人啊！她生气地操起桌上一杯水泼向李青松。瞬间，李青松胳膊上溅到水的地方肿起一串大血泡。只见李青松脸色煞白，呼吸急促，一屁股跌倒在床上。

吃过抗敏药，李青松慢慢缓过神来。何静安这才知道，李青松小的时候喝水还可以用吸管，随着病情越来越严重，现在他只能用棉球沾水放在舌根解渴。二十多年来，他洗澡都是用药水沾湿毛巾擦拭。

原来如此！可她爱他，就算他是世界上的异类，他还拥有她！何静安笃定地告诉李青松：“你放心吧，我一定要考出最好的成绩！”

离高考只剩两个月。何静安发奋复习，毅然填报湖南中医药大学护理学专业。2006年7月22日，何静安毫无悬念地收到录取通知书，她激动地向李青松表白：“你知道我为什么报护理专业吗？”李青松局促地站了起来。这才是她心爱的男子，一个情感正常的、有小小的期待和慌乱的男子。何静安勇敢地拥抱了李青松：“我要快点长大，给你治病！”松开后，何静安看到李青松脖子上红了一大块。是沾上了她的汗水。何静安心疼而窘迫，“你为什么不推开我？”看到李青松涨红着脸。她的心“怦怦”直跳。

爱情像雨后清晨的栀子花丛，大张旗鼓地盛放开来。长沙到衡阳两百公里，何静安每个周末都坐火车回去看李青松，温柔的日子和别人没有什么不同。

一天晚上，李青松送何静安回家，走过学校门口他忽然告诉她：“那天你来看我，我心里太难受只好走。其实我一直跟在你后面把你送进宿舍楼……”

何静安紧紧搂住李青松的脖子：“我爱你！”皎洁月光下，李青松的呼吸近了，慢慢吻住了她。忽然，李青松颤抖起来，何静安一看，他的嘴唇一下子红肿。她连忙将李青松扶到路边坐下，看到李青松梗着脖子把过敏药吞下，她难过不已。李青松对她说：“不但不能接吻，我还不能……亲热。”何静安轻轻拥抱着他：“李青松，我愿意为你做一辈子处女。”

除了学好大学开设的专业课程之外，何静安开始重点对过敏的病理进行研究。水源性荨麻疹的发病原理是：水与皮肤中的皮脂相互作用产生了一种未知的水溶性可吸收抗原，抗原通过毛皮脂腺时促使附近的肥大细胞释放组胺，轻则附近皮肤肿痛，重则脏器水肿。目前没有任何治愈办法，只能通过脱敏药物缓解病情，医学资料非常有限。何静安到学校图书馆几乎翻遍了抗过敏医学图书，她对类似病例资料进行了详尽查阅，始终没有找到医治李青松的药物。

2009年的一天，何静安偶然在网上看到一个美国“水过敏”患者写的日志，因常年脱水，肾功能受到严重影响。一天口实在太渴，他抓起桌上的碳酸饮料喝了一小口，竟没过敏。何静安兴冲冲打电话给李青松。李青松尝试了下，可乐果然没过敏。以后，他还能用可乐刷牙，无需用手指沾盐清洁牙齿了。endprint

2010年6月，何静安进入衡阳市南华医院实习。一天晚上下夜班，李青松来接她。何静安正在下楼，忽然听到外面电闪雷鸣。她的心沉到脚底，飞奔到楼下，密密麻麻的雨点已经砸下来，何静安看到公交站台，一群人正在围观，何静安挤进去顿时两腿发软——李青松已经昏倒在水泊中。急救车很快赶到。经抢救，李青松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可这次昏倒，他病情加重，没法再回去上班了。

出院后，何静安将李青松送回老家沙子村去休养。吃饭时，李妈妈对她说：“青松的病你不是不知道，连吃饭都只能咽干饭干菜，连口汤都不能喝，你以后别来了。”何静安转脸看李青松，这个大男人低着头，眼泪一颗颗滴到碗里。临走时，何静安看到玻璃后他哀伤的脸，心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回到医院，何静安立刻找到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曾泽名。曾泽名告诉她，中药防风、蝉衣、羌活对过敏性体质有改善。可是羌活价格高、不容易买到。更令她郁闷的是，李青松竟然把手机停了。

11月底，何静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托朋友从云南买来羌活。联系不上李青松，李妈妈却告诉她，李青松搬出去住了。何静安生气地叫起来：“我为了给他治病报考医学院，他对得起我吗？”李妈妈闻言，难过地将何静安带到李青松租住的南岳镇一所四合院里。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李青松一个人坐在院子的木椅上看书。何静安见他面色苍白，又心疼又生气，冲上去捶打他，李青松情不自禁地拥抱她，何静安怕眼泪落到他身上，只能一直仰着头，推又推不开，两人一起泣不成声……

何静安决定留下来照顾李青松。李青松坚决反对。何静安倔强地说：“你只有一条路可以给我幸福，就是给我机会爱你。”

何静安不由分说拖着行李箱回到南岳镇。她想好了，自己要一面为男友研制中药，一面采中药卖钱维持生计。南岳衡山绵延有72峰，植被丰富，为原始次森林，中药资源取之不尽。早上，何静安为李青松煮好早餐，然后背上背篓在晨曦中从羊肠小道登上南岳采草药。地肤子25元钱一斤，紫菀10元一斤，她每天晚上尝试不同的草药煎水给李青松擦身体。运气好的时候何静安可以采到一些铁皮石斛，100块钱一两，为庆祝，她就带李青松到镇上找一家小酒馆，两人靠着斑驳的墙壁聊天吃饭。回到小院，何静安将采来的草药清净，熬制，李青松煮杯姜汁可乐，在水蒸气顶得茶壶盖“乒乒乓乓”作响的小炉子边给她念诗。

何静安逐渐发现，李青松的皮肤对酸性水最为敏感，她开始试着增加水的碱性，加入柴胡、生甘草等草药，反复实验。慢慢地，李青松逐渐适应了她不断改良配方的中药。2011年9月，何静安决定加大剂量。李青松自从患病后，从未真正洗过头发，都是用洗发粉清洁。那天晚上，何静安将滴水的毛巾在他身上轻轻擦拭，李青松没有任何不适。何静安大胆地端来一盆生甘草药水帮他洗头。他们惊喜地发现，只要时间控制得好，洗完迅速吹干，李青松没有过敏！李青松抱着何静安的脸狂亲：“我以为今生欠你一个深吻，只有来世再给，看来这辈子有希望！”

此时何静安的父母忽然得知她从医院辞去实习职务，何父震怒。夫妻俩赶到南岳镇准备将她强行带回。可看到女儿写的护理心得，他们不禁动容。2012年5月，何静安带李青松前往衡阳市第一人民医院皮肤科检查。经诊断，李青松的水源性荨麻疹奇迹般有所好转，只要不长时间接触液体，他的脏器不再过敏性水肿。两人闻言，喜极而泣。

走出医院，何静安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仰脸看着李青松笑：“你知道女孩闭上眼睛是什么意思吗？”李青松腼腆地拽她，何静安俏皮地闭上了眼睛。人流中，她美得像一株百合。李青松再也忍不住深深地拥吻她……熙来攘往的街头，他们像多么平常的一对。可是这一个吻，已经迟来了6年。

2013年1月4日，何静安和李青松朴素的婚礼在祁东县蒋家镇沙子村李青松家中举行。当年师生悉数参加，听闻两人一程苦恋，无人不感动落泪。依照当地风俗，李青松的父母请来戏班子整夜弹唱。在胡琴美妙的咿呀声中，何静安、李青松和众多宾客相互推搡着上台，春风沉醉，他们错落起舞……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