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山

湖南妹子孔国红，异乡创业赚钱后请哥哥孔国胜来共同致富。他关心妹妹婚姻大事，却意外挖出“拒婚族”妹妹与男友王新刚的灰色秘密。此后，孔国红尽其所能满足哥哥不断升级的要求，却被欲壑难平又为她的“前途”费尽心思的孔国胜逼入绝境。一场事先预谋的凶案惨烈上演……

落魄哥哥投奔亲妹子：“拒婚”情侣难解读

1984年，孔国红生于湖南衡阳，哥哥孔国胜比她大四岁。为让家里全力供妹妹读书，孔国胜只读了技校就到汽配厂工作。两年前，他的岳父身患癌症，为此他白天上班，夜晚开出租。辛苦所得全部花光，还借了几万元外债，最终仍未能救回岳父。

如今，孔国红在南京开网店，经营女装，生意很不错急需帮手。在征得男友王新刚同意后，她请哥哥过来帮忙。两人大方地给孔国胜开出了亲情价月薪5000元，又为他办理了暂住证、社保、医保。孔国胜平日的工作主要是：每两周开车陪妹妹到江浙的厂家进货，平日里帮忙打包货物、发快递。比起以往日夜颠倒开的士，如今既轻松又自由，收入也高。

不久，孔国红租下一套三居室，请钟点工打扫做饭，结束了此前住在工作室，每天叫外卖、吃泡面的日子。妹妹如此贴心，孔国胜知恩图报，为减轻他俩压力，孔国胜又主动学习网购销售，面对每天大量买家，他耐心、细心地对待，为网店迎来许多回头客。

2011年8月10日，孔国红28岁生日。王新刚亲自下厨，做了丰盛饭菜，三杯酒下肚，孔国胜催促妹妹：“你也老大不小了，早点去扯个证，让老爹老娘早点了一桩心愿！”话音未落，王新刚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孔国红尴尬地说：“哥，我没打算结婚！新刚从小就没了父母，我俩都觉得生命无常，不想被婚姻束缚！我们是‘拒婚族，相爱时候就在一起，不爱了就散！”

妹妹的谬论，听得孔国胜直摇头。之后，他偷偷提醒孔国红：“店里都是王新刚在张罗，你也就跑个腿！这样没名没分，今后他要是变心，你就人财两空了！”孔国红不屑地说：“你放心，我们的感情经得起考验。”后来，他特别留意到，网店的注册所有人、与厂家签订的买卖合同、往来账户，都在孔国红名下。而且，进货的福田微型载货车、代步的本田越野车的载明所有人也是孔国红。看到这些，他才安心。

国庆节前夕，孔国红找孔国胜帮忙：“你到滨江大道上的滨江新城，帮我取个空调扇的赠品！”原来孔国红在这购置了一套百余平方的江景房。

得知这些，孔国胜心里很酸楚，过去两年多他没日没夜累得像狗一样，借遍亲朋好友给岳父看病。也曾跟妹妹开口借钱，她却以做生意要周转为由，只象征性地借了5000块给他，也就是她买个手机的钱。

当天，孔国胜给在衡阳的爱人王淑莲打电话：“你不知道，我妹过得滋润得狠，有房有车，还在大把赚钱。前两年，我那么苦也没见她拉一把！”妻子劝他：“他们在城里混不容易，才多久，你都寄了两万多块回来了！她也算照顾咱们不是？”妻子贴心的劝解过后，孔国胜心情才逐渐平复。

2011年12月，大部分网店进入年底最忙碌的清仓促销期。一天，王新刚感冒在家休息，兄妹二人忙着给货物拍照、上架清仓货物时，孔国红接到一个电话，便丢下工作准备到江苏赣榆，去探望她大学恋人孙建德因病入院的父亲。

孔国胜一听就急了：“那个孙建德不是死了吗？他父母有事还找到你头上？”孔国红烦躁地说：“你别管闲事，他不在了，这些年我一直都在照顾他父母。”孔国胜大吃一惊道：“你不怕王新刚有意见吗？”“他才没那么小气呢！”说完孔国红便背着包出门了。

当晚回住处前，孔国胜还忐忑地想，该如何应付王新刚的询问。进门后，他惊讶地发现王新刚正给孔国红打电话询问病人情况，他面色焦虑心急如焚的样子，像是自己亲爹病了一般。

孔国胜很纳闷，觉得哪里不对劲，他打电话给王淑莲：“我妹夫这个人很怪，孤儿，没个亲戚也没朋友，天天关在屋里，对着电脑。出门就只跟我妹形影不离。生意来往那么忙，跟人打交道签合同、订货这些抛头露面的事，他一概不管。像怕见着光似的，真让人摸不透……”王淑莲数落他：“你别眼红别人年轻会赚钱，好好干活，别总盯着别人琢磨！”然而，就是孔国胜的瞎琢磨，竟有了意想不到的新发现……

各揣心事兄妹斗智：准妹夫一念之差悔不迭

2012年7月，孔国红在江北找到租金便宜、面积更大的仓库。签订租房合同后，为保货物安全，她找到保险经纪人为仓库投保了一份火灾险。一周后，她让哥哥携带她的身份证，到保险公司领取保单和打印发票。孔国胜在保险公司网站上，利用妹妹的身份证查看火灾险保单编号时，错误点击了“保单查询”相邻的“理赔记录查询”，意外看到孔国红作为受益人，曾有过意外身故保险的理赔经历，被投保人是孙建德，死亡赔偿金高达50万元。

孔国胜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妹妹：“孙建德的赔偿金，你一人都拿了？怪不得他父母赖上你呢！”得知他看到了理赔记录，孔国红才说：“我那会才毕业，同班同学王欢进了保险公司工作，为了帮她试用期转正，我们各买了一份意外险，谁知道孙建德会出事，我没独吞赔偿金，给了他父母40万。”

面对这么大一笔巨额赔偿，孔国胜根本不相信妹妹会那么大方。他跟妻子通话时说道：“我妹那个死了的前男友，居然赔了那么多钱。我不信她只留了10万块。她凡事只会瞒着家里人，生怕咱们沾点光！”王淑莲劝他：“别钻牛角尖，别管那么多事……”可他却坚称：“我得想办法弄个明白，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2013年春节前，孔国红去了趟赣榆，大包小包的年货塞满了整个后备厢。看她奔波来去，孔国胜叹道：“对自己家人也没这么好过！”王新刚见此情景，赶紧为兄妹俩准备了丰盛的年货，另外包了2万元红包，分别给孔国胜的父母和妻儿。

假期，王新刚以看守货物为由，婉拒了孔国胜请他回家团聚的邀约。回到衡阳，孔国红发现整天嚷着想儿子的哥哥，根本没陪8岁的侄儿孔晓军玩耍，而总趴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发现有人走近，他就立即关闭页面，生怕别人看到屏幕上的内容。endprint

由于担心被父母唠叨逼婚，孔国红也很少在家逗留，总在外走亲访友，与表姐妹逛街溜达。大年初三，孔国红的中学同学聚会，有几位同学与她寒暄时称：“前两天，才在人人网的校友录上，跟你加为好友了，今后多联系啊！”见她一脸茫然，有同学手机登录人人网，她惊奇地发现，确是她的名字注册，个人资料中的籍贯、所就读过的学校和入学时间，通通一致，头像也是她的自拍照。

孔国红从未将自己的照片上传到网上，最后，她想到三个月前，哥哥过生日，她买了新手机做礼物，并顺手自拍了照片，连同自己的手机号码，一并存入他的手机联系人里，这样每次通话都可以来电显示照片。难道是近期整日趴在电脑上的哥哥，在冒充她？

当晚回家，孔国红发现哥哥还趴在电脑前，由于家中电视声音很大，他没注意到妹妹竟然站在了身后。孔国红发现他正在浏览人人网，便当场质问他：“你冒充我，加我同学为好友想干什么？”孔国胜面露尴尬，承认是他所为，并锁上房门，面色凝重地对妹妹说：“你说什么拒婚，都是骗人的吧？你不想结婚，我以为孙建德的事，对你打击很大。本想上网，找你的大学同学问问，然后劝劝你！可是，我在你同学的空间里，看到你的毕业照了！”

孔国胜打开电脑桌面上的一张照片，照片下端，有所有学生的名字，第三排，左四，赫然印着：孙建德。看到照片，孔国红蒙了。孔国胜追问道：“这个孙建德，跟王新刚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是同一个人，对不对？孙建德根本就没死，你们这是诈骗！”真相无法掩饰，孔国红向哥哥坦白心中埋藏近六年的秘密——

2007年3月，当时还在南京德诚进出口公司工作的孙建德，公司效益不好拖欠薪水，他索性辞职回赣榆老家休整。父亲孙成业身体不好，孙建德便替他随叔叔出海捕鱼，在黄海深处的达山岛附近，遭遇巨浪船翻了。船上有7人爬上救生筏被过往船只救起。孙建德和另两人失踪。当地的渔政、海事及公安三部门根据经验判断，当时天气寒冷，落水者在海里很快便会失去知觉，他们分析认为失踪者生还可能性不大。

噩耗传来，孔国红伤心欲绝。半个月后，瘦脱了形的孙建德，忽然来到位于湖州八里店镇的孔国红的出租屋内。原来，落水时他身上穿有救生衣，并及时将自己绑在一块长木板上。漂了许久，快要失去知觉时被一搜渔船救起。船主宋伟雄每年都会遇到落水渔民，很有救护经验，在他的精心照顾下，孙建德得以脱险。恢复意识后，孙建德决定借此机会“改变命运”，他刻意向宋伟雄隐瞒了真实身份。

一周后，渔船回到南通吕四港，船主将孙建德送进启东市人民医院，输液补充了能量，待他恢复后，宋伟雄仗义地付清了医药费，又买了车票将他送上车。孙建德心心念念的救命稻草，便是此前购买的意外保险，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湖州孔国红处。

此后，保险公司经过一系列调查走访后，认定孙建德坠海失踪，确无生还可能，一次性赔付了50万元。孔国红交给孙建德的父母20万元，并担负起了照顾老人的责任。拿到死亡赔偿金时，孙建德也躲了近半年，他与孔国红约定，今后世上再没有孙建德了！从此后，他叫王新刚，是扬州市江都区人，从小父母双亡，吃百家饭长大。后来，他剪短了头发，戴上了眼镜。接下来两年，他开始摸索经营网店。为了掩人耳目，孔国红断绝了与所有大学同学的往来，孙建德更是隐身网络，失联于整个社会。随着时间推移，孙建德开始为昔日冲动的决定后悔了，两人也曾讨论过，赚够了钱就去投案自首，退还保费争取轻判。可是钱永远赚不够，昔日憧憬的有房有车也都实现了，两人更不舍得放弃一切……

听完妹妹的讲述，孔国胜连连叹气：“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呢？就这样被人绑着过一辈子，你不是‘拒婚族你是没前途！”孔国红哀求哥哥：“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敌不过她的苦苦哀求，孔国胜发誓要将秘密烂在肚子里。

假期结束，孔国红拿出3万元钱，给嫂子王淑莲，让她把给父亲治病欠下的外债全部还清，并让哥哥在家多休息些日子，再到南京不迟。

掌握秘密角力升级，一场大火的艰难抉择

正月过后，王淑莲不断催促孔国胜：“你赖在家里是什么意思？今后都靠有钱妹子接济咱们过日子吗？”孔国胜烦躁不堪：“你懂个屁！别成天把‘有钱妹子挂在嘴上，这世上赚钱的门道太多了，可赚钱也要心安理得，你懂不懂？”

2013年3月12日，孔国胜回到南京，三人各怀心事。王新刚主动提出：“大哥两地分居，也照顾不到家里。不如，你在附近看看楼盘，看中了，我们出钱买。”孔国胜连连推辞。一周后，孔国红便出资在浦口区雨山路为孔国胜首付了一套90平方的期房，贷款月供也不用他操心。当售楼小姐带他参观了小区优雅的环境，介绍了良好的周边配套设施时，他打电话给妻子：“咱在这大城市也有房了，明年交房就把户口转来，晓军学习要抓紧，这里的重点学校可不一般！”王淑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赶紧向小姑子千恩万谢！

为了办理买房贷款的手续，孔国胜又开着妹妹的越野车，到售楼部几次办了剩下的手续，看着工作人员尊敬的目光，他陡然意识到，高大上的生活原来如此让人着迷。可如今，他手中的钱，全来源于妹妹和王新刚，只有将这一切牢牢抓在手里，心里才会踏实。

此后，孔国胜不再谦卑礼让，他开始参与到网店的核心经营，主动与供货商联系接洽，利用自己能喝酒的优势，与人结交关系。他还自学账务知识，并取得了网店的银行卡、支付宝的交易密码操控权。他的改变让王新刚有喜有忧。喜的是，这说明他默认三人的攻守同盟关系，忧的是，担心他今后会替代自己。

2013年7月，因为店铺升级，工作量太大，孔国胜亲自面试了2名值班客服，俨然老板架势。王新刚心里很不舒服，孔国红提醒哥哥：“你要给新刚留点面子，他才是老板！”对于妹妹的话，孔国胜不置可否：“你真的要陪他这样一辈子？想过今后东窗事发，一切落空吗？”她叹息道：“除了这样，还能怎么办？”孔国胜说：“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啥事都没了！”这句话，让孔国红不寒而栗。

8月中旬，孔国胜提出要在店铺持股，并且让孔国红到网店的相关管理部门，申请在店铺持有者中加上他的名字。王新刚直接拒绝：“网店都是实名注册，店主只能是一个人的，而且一个身份证只能申请一个店铺，不允许你说的这样操作，除非关掉店铺，你以自己的名义另起炉灶！”他不疾不徐地说：“与其将来你锒铛入狱一场空，不如早作打算。”王新刚梗着脖子怒骂：“你别逼人太甚，大不了一拍两散，我们若是出事，你什么都捞不着。”碰了硬钉子后，两人不欢而散。

国庆假期，孔国胜与妹妹回乡参加堂弟婚礼。孔国红劝他留在老家，以后每月享受分红。孔国胜一口拒绝：“我走了，你们就能安稳度日？没那么简单，只要有他一天，你就不会有安稳日子。”此后，夹在哥哥与男友之间，孔国红左右为难。王新刚都忍不住埋怨她：“我牺牲那么大，到头来就沦为别人的赚钱工具了！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你的瘟神哥哥来！”

2013年11月底，孔国红费尽心思做通了王新刚的思想工作，两人商定年后将店铺转到孔国胜名下，今后由他经营，他俩则带着手头积蓄，另做打算。然而孔国胜却不答应，以需要资金周转为由，另外索要40万现金。孔国胜威胁王新刚：“你给我老实一点，你现在立即‘消失，都没人会发现。反正你早就是个‘死人了。”这番话让王新刚嗅到了危险的味道。为了缓解矛盾，等待机会，王新刚与孔国胜讨价还价后，最终约定年后再给他15万元。

长期躲藏压抑的生活，让王新刚内心格外敏感。他告诉孔国红：“你哥哥想杀了我，与其任人宰割，我要先下手为强灭了他！”孔国红大惊：“你疯了吗？这不行，哥哥嘴硬心软，就是说说而已！”王新刚却反问她：“是吗？若他让我消失了，你还能得到什么？”细思极恐，多年来与男友一条船上共沉浮的她，最终默许了王新刚的计划。

12月2日，以交接存货为由，三人相约来到江北仓库内，整理近两三年的存货，并联系了旧货回收便宜变卖。傍晚时分，王新刚在附近的小吃店，叫来一份外卖火锅，他还买来一瓶白酒，饭后孔国胜酒气上头，躺在衣服上睡着。王新刚趁孔国红到门外接电话，用库存的围巾将其捂死后点火，却被临近的居民发现，并迅速扑灭火苗。警方到达现场勘验后，断定这是一起故意杀人案！案发后第三天，逃至福建的王新刚与孔国红被南京六合区公安分局民警抓获归案。

2014年6月，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此案。面对前来听审的父母及嫂子王淑莲，孔国红痛哭流涕后悔莫及。已是肺癌晚期的孙成业和妻子也从赣榆县赶来，只为与7年没见的儿子孙建德（王新刚）见上一面。最终，法院以故意杀人罪、保险诈骗罪数罪并罚，一审判处孙建德（王新刚）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以包庇罪、保险诈骗罪数罪并罚，一审判处孔国红有期徒刑12年，同时对两人没收财产，并退还保险诈骗所得赃款。

（本文除罪犯外其余为化名）

编辑/钱 艳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