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跨越 [组诗]

高启云

我跨越

栅栏里开放着花朵

她是那么美好

让所有的人都眼睛一亮

我够不到她

比我胳膊长的人

却能一触而就

不比我胳膊长的人跨过栅栏

捷足先登，唯己独享

看来，从马年开始

我得学会跨越

划伤

凌晨四点

向南开往的火车

一声短促的哞叫

两节钢轨缓缓抬起

哞叫声将划伤擦得雪亮

在划伤的滴落处

幸福开始出发

好大一场雪

三个小人儿滚雪球

雪球越滚越圆

越滚越大

三个小人儿自己滚

就像有一双手

推着他们往前滚

我想跟他们一起滚

越滚越大

越滚越圆

写给美女人的眼睛

两眼碧湖

里面盛满泪水

勇敢的男人

纵身一跳

我被谁推到桌前

三粒感冒胶囊摆在桌子上

怎么看怎么像三粒子弹

我被谁推到桌前

我只是感冒吗？

我是否还有更大的疾病

我因何而感染

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得病

三粒子弹

你们击中我的要害

迷蝴蝶

一只蝴蝶在我的阳台上冬眠

爱的旅行飞丢了一只翅膀

无论她是逃逸，还是误闯

我都找不出拒绝的理由

她艳丽的外衣毫不逊色

两只眼睛明亮而勾魂

无论她是假死，还是嫁死

我都用男人的胸怀爱抚

我随时敞开阳台的窗子

让她蓄势待发

我不会肩那么多担子

父亲在雪野里跋涉着

他好像往前走

又好像往回走

其实他一直在往前走

后来哥哥跟了上去

紧接着我也跟了上去

有时候我们手里持着磨快的镰刀

有时候我们肩上肩着一副担子

现在两个男人都已经不走了

他们一个在南山，一个在北岭

分别把担子卸了下来

等着我去肩

我选择他们中间的一条路继续朝前走

不过，我不会肩那么多担子

我把它们安放在心里

我得把两个男人的脚印一一拾回

让它们在空中飞

月光如铁

今夜月光如铁

院子里撒满了铁

熄火的拖拉机、封冻的洋井

立在土墙上的锹镐，都蒙上了一层铁

小电影屏幕般的窗影如铁

窗影里火炕上最后的叹息如铁

地上慌乱的人影如铁

隔壁的白发老人的目光如铁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格言如铁

我在月光下伫立，彳亍

我的咳声如铁

岁月之说

五十八岁，已开足马力

缸筒、活塞，都已检修过

车漆，喷得锃光瓦亮

敲一下，仍然当当地响

原载的货物十分复杂零乱

虽不显山、不露水

实则沉重。甚至超载。像投递员一样

汗流浃背，在每一个投送点

都准确地卸下了包裹

五十八岁，已开足马力

都“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借孙大圣一个筋斗云，登高望远

车厢里还能载些什么货色，不得而知

即使空载而归，一路上

我也得跑出风声来

让所有的阳光都照射进来

有一个主义在我心尖儿上磨

磨得锋利、飞快，磨得光芒四射

我用这唯一的利器

（除此之外我无能为力）

去砍向世界最坚硬的地方

去挥画世界最黑暗的夜晚

即使一次次崩豁，一次次无用

像锯齿一样锯疼我心底的软

像光芒照亮我身体的暗处

门窗打开，所有的阳光

都照射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