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香

难言的胎教

□菊韵香

几年前，为了不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幼教火得一塌糊涂。眼下，起跑线又退了一大步，胎教，坚决不让孩子输在肚子里。看到不少有孕在身的同事忙着加强胎教，刘局也跟着着急起来。

刘局的老婆叫黄玫，怀孕7个月，却始终对胎教不感兴趣。一天，瞥见黄玫眼都没睁开便去开电脑，刘局顿觉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干点正经事？我可不想儿子一出生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网虫！”

“老公，别生气，我就玩一会儿—”

“半会儿也不行！”刘局拽回黄玫，滔滔不绝说开了，“我们单位的大张，女儿刚满月就会立脚尖。知道为啥吗？人家老婆喜欢芭蕾，一天看一遍《天鹅湖》。还有小王，儿子落地第一声就哭出了海豚音，比维塔斯都高。听专家说，要想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最好怀孕三个月就开始胎教，你已经迟了！黄玫，为了儿子，求你去胎教中心听听课，行吗？”

这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教显然收到了良好效果，黄玫抚摸着肚子陷入了深思。谁想，中午时分，刘局带队检查市容，一眼就发现了正奔忙于各大服装商城、疯狂“扫荡”的黄玫！

傍晚回家，瞅着满地新买的名牌服饰，刘局又生气了：“你到底啥意思？非要给我生个小购物狂？”

质问入耳，黄玫有些心虚：“老公，别吓着儿子。我，我这就去给你做好吃的—”

“站住！”刘局阴沉着脸，硬邦邦回道，“万一儿子一出生就往厨房爬，你让我这个局长的脸往哪儿搁？”

自打俩人结婚后，刘局处处宠着黄玫，不愿上班，那就在家待着；待得闷了，柜子里有十几张银行卡，随便消费。日子一久，黄玫也只剩下三项爱好：乐此不疲地逛街、上网，偶尔下下厨。如今怀上孩子，人却不自由了。再说，你口口声声要胎教，究竟想教啥？

刘局稍加寻思，问：“钢琴？”

“不感兴趣。”

“舞蹈？”

“瞅着就烦。”

“英语？”

“听着就困—”

“闭嘴，你就知道逛街购物！我警告你，从明天起，绝不准你再出门，必须在家老老实实胎教。记住，少给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刘局如此叮嘱，自有他的道理。前段时间，报纸上说，有个孕妇胆小，担心孩子出生后也胆小如鼠，于是从网上下载了一大堆恐怖片，天天晚上硬着头皮看，让胎儿练胆。结果，临盆那天，孩子是捂着耳朵降生的，而且死活都不肯睁眼！

吵过架，黄玫一连半月没出过门。这下，轮到刘局慌了神：若把肚子里的孩子给憋出病，出生便是宅男宅女，那可就麻烦了。不行，得动员动员黄玫出去转转，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话刚出口，却见黄玫回道：“不去，哪儿也不去。我喜欢待在家里。”

一时间，刘局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要不，就是黄玫的脑子有毛病：“你，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不瞒你说，我正给咱儿子进行胎教。将来，他一定比你还有出息。你就等着瞧吧。”

刘局将信将疑，愣眉愣眼地追问：“你……教的是啥？”

黄玫一脸的神秘兮兮，得意回道：“暂时保密。”

一转眼，两个月过去了。预产期一到，黄玫便被父母送进了医院。阵痛过后，孩子顺利出生。令负责接生的护士忍禁不禁的是，孩子看上去非常聪明，天生就会做一连串逗人乐的动作：一边摆动胖乎乎的小手，一边点头笑，样子像极了站在大舞台上的指挥家。

见此情景，小护士问：“瞧瞧，这孩子真乖，真逗。黄玫，你怀着他时，是不是天天看音乐会？对了，你都生产快一周了，怎么没见你老公？”

黄玫扭转头，哑然失笑。数日前，老公刘局进去了。没人知道，孩子的乖巧举动，便是她向刘局暂时保密的胎教内容。也许，这个秘密得一辈子烂在肚子里—出门逛街，乐趣无穷；足不出户，同样乐趣无穷。得知局长夫人怀孕，拎着礼物、揣着红包前来探望者络绎不绝。刘局摆手，意即不收不收，坚决不能收；而点头笑的意思是：放下放下，千万别客气……

（原载《新民晚报》2014年6月24日 上海李长生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