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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理发师(六首)

2014-11-14苏琦

诗林 2014年6期
关键词:古老灰色白色

苏琦,1984年生于安徽青阳。2006年大学毕业后一直生活于北京。诗作、随笔曾发表在《星星》《青年文学》《诗品》《文学中国》等刊物或年鉴。著有诗集、随笔集各一部。

白色理发师

在高耸的苍白色杨树林间

白色理发师的身影晃动。

男人把茂盛的脑袋擎举,

剃刀或剪刀、梳子鱼儿一样跃动。

在寂寞的时刻,他猫头鹰一样埋进椅子,

古老的寒意又一次逡巡在眼前。

他心中的烦恼长满了,

自己的剃刀、剪刀却无法修剪。

收音机声情并茂地说着国家大事,

填空着他蓝色的匮乏之心。

他灰白的头,他拧住的有些浮肿的白色脸,

他木讷的嘴梦呓般偶尔冒出破碎的句子。

在南河滩

白日温柔地抛洒光丝,在云中制造幻景。

冷飕飕的深秋之风疾奔,蹄子狂野、无情。

一座古老的村庄遗失,村人如鸟兽散。

一片荒原欣欣向荣,被红色芨芨草完全统治。

黄栌的彩叶,诉说着时间的流逝和悲伤。

深蓝的新路平坦,剑一般指向名胜地和豪华

宾馆。

荒原上几棵遗老杨树,在风中寂寞地轻摇

着绿发。

颓败的街道和房基,透示着昔日的人声鼎沸。

往上,西山脚下,一片装饰性的金黄银杏林,

华丽地生长,

一座气派的军营大门,如狮般非凡地坐落,

它身后,民族风的宾馆崭新地林立。

多么美的景致,如果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城中村

古老的村庄,灰色,沉默,一个群体,

用曾经风韵的姿势,斜倚而卧。

又矮又胖,在它脆弱的庇护下,

灰色皮毛的人,在艰难地经营生活。

白色的死蛇,倚在路边哗哗流淌,

臭气,岩鸥一样寻找着鼻孔。

在垃圾铺路的迷宫一般的砖红小巷,

淘气的泥人小孩,玩耍肮脏的尘土。

在狭小的笼子里,孤独的女人等待,

她用桶提水,用煤球炉取暖和煮汤,

用便桶喂食白蛇,跟小孩交朋友。

丈夫周五晚出现,周日晚失踪,其间雷声隆隆。

一个九十岁老妇人,只剩一把骨头,

顶着白发如假头套,精明如崭新的钱币。

她设计驱赶穷房客,骨碌的眼睛洋洋得意。

她不断加增房租,内心的账本掌握着国情。

被遗弃的老年男子,失去了嗅觉,

在多彩的垃圾堆里,耐心地翻找。

几条污迹斑斑的野狗,奋力在刨,

咬出惊喜,欢快地跑到一边享用。

又矮又胖,在古老村庄的脆弱庇护下

灰色皮毛的人,在艰难地经营生活,

用他们原始的方法,用他们流淌的生命,

麻木、乐天、惶恐,经不得闪电的打击。

但在白蛇哗哗流淌的止处,河滨公园

被黄色的狮子与绿色的长臂猿占据,

它们铁的手腕,已把幽静的绿色园林摧毁,

崭新的蓝路被修建。古老村庄已被人出卖。

绿色村庄,被蚕食了一个大角。

几堵粉白的残疾山墙悲伤地屹立。

洁白的孩子们在废墟的空地上游戏,跳啊跳,

又叫啊叫。

驯顺的人民出出进进,蓝色的忧伤与疲倦。

在小陈各庄

在发枯的悬铃木后面,围墙高耸,尚未干透,

年老的村庄已身处瓮中,沉默,内心翻涌:

在临刑前,它大口地回忆着过去的时代。

从崭新的高墙怜悯的开口,

曾经体态丰满的废品站只剩骨架。

黑暗跑去占领,它是唯一不怕寂寞的。

悄然安静——声音刚刚死亡了。

曾经挤满人声的巷子、街道,曾经人声饱和的

村庄。

现在,仿佛连狗也被迫迁徙走了。

树梢温柔又凝重,托举着开阔的灰色夜空,

枝间星星眨眼,煤气味流淌在空中,

剩余的人埋在斗室里,细瞅着日子的蓝色烟缕。

在这个时代,在他们眼中,

这里的树是未来的好生态、是历史、是黄金,

而这里的人,却多余到让他们绞尽脑汁。

在市场

在阴沉欲哭的天空下

低矮的大棚鼎沸。

古老的民族在生存,

温饱的物质跳入篮中,纷纷。

双手翻飞,实物与纸币在交换。

偶有的叫卖之声,把内心的焦虑

埋在欢悦的声线之下。

张张面孔灰土般朴实,但藏着闪亮的机智。

铺前的人精挑细选天然的色彩,

不饱满的被撇下,或被扯到地上。

谨慎的眼睛被电子秤牵引。

古老的心灵在把眼前的一切称量。

一家中医推拿店,在市场拐角静默着。

一台缝纫机在运转,发出节奏的声音。

早点铺热气腾腾,正在喂养食客。

一个孩子在陈旧的衣店内,沉迷于平板电脑。

在五道口地铁站

马与鹿之群一群又一群。

渔网不停地撒出,撒出。

泉水节奏地汩流、漫布。

如种子,使大地年轻。

在他们左边,斜坡停止之处:

一个真正的行为艺术家?老妇人灰色,凝重,

又可爱:

她坐着,躲于灰色的臃肿之中,

三条灰色的小狗穿着花衣,在她身边无忧无

虑地嬉闹。

她在活着,或曰在乞讨。

她灰颓地萎成一座多褶皱的小丘。

她既在上班,又在赋闲,

在黑色生活的底部化解了苦难:

一种无力的白色的理解。

两股扭结的长发般的水草相对流动、流动!

马与鹿的混合群涌动、涌动,脊背的黑色波浪

勾勒出青春的力量!

有几个人,像渴望插入长句子的逗号,

黄色、白色、黑色、红色(只有白色和红色没蒙

尘),臃肿,

做着时尚又寒冷的生意。

而稍远,在虹之桥下的阴寒里,古老的驴子们

在打转,

一边拼命地吆喝着没落的生意,一边用

灰眼的余光、竖立的黑长耳朵警觉着。

马与鹿之群涌动、涌动,脊背的黑色波浪勾勒

出青春的力量!

这点缀些白色、黑色、棕色花朵的葵花林之流,

世界在这里交叉、相互染色、勃勃地涌动!

只在一些特别的时刻,这马与鹿之群停止、纷

纷聚集。

宛如童年的抵暖。

宛如集会?

宛如看客观望着时代倏忽、隆隆地驶过。

而后,

蓄满青春的四个湖打开闸门,沸腾般相对流

淌……稀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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