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铜牛

永不愈合的伤口

□铁甲铜牛

刘亮是省城一所名牌大学的学生，平时品学兼优，为人又善良老实，颇受老师和同学们的喜爱。最近他的胳膊受伤了，经常往校医院跑。

但一晃一个多月过去了，刘亮的伤口却总也不见好，还总发炎，弄得宿舍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药味，室友们想帮他检查一下伤口，可刘亮却像是避讳着什么，每次都坚决地拒绝了。

这天，班主任张凯发现办公桌上有一封匿名信。信中说刘亮经常神神秘秘地往校外跑，再加上他那蹊跷的伤口，有理由怀疑他在校外胡混。

张凯心里明白，学校最近要评选奖学金，这封匿名信自然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晚上，张凯找到刘亮谈心，两人聊得还算合拍，张凯见气氛不错，忽然话题一转，问道：“刘亮，最近总见你往外跑，有什么事吗？”

刘亮脸色一变，吞吞吐吐地回答道：“我只是在外面做兼职。”张凯又问：“那你为什么每次都怕别人看见呢？还有你的伤口是怎么回事？”刘亮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吭哧了半天还是没有说话，默默地走了。刘亮是张凯一向器重的优秀学生，他不相信刘亮会在外面胡混，决定一定要弄清楚真实情况。

周末，张凯早早地躲在校门口，等刘亮出来。下课后，刘亮手里拎着一包东西，急匆匆地出了学校。张凯远远跟在后面，一直看着刘亮走进了城中村里的一家洗脚城。张凯想起他那贫寒的家境，心里一阵刺痛。但他还隐约抱着一丝希望，想等刘亮出来问个究竟，可一直等到晚上12点，刘亮才从里面出来，手里还拉着一个身材窈窕、衣着艳丽的女孩，三转两转钻进了附近的出租屋里。

这下张凯对他真是失望透顶，窝着一肚子火独自回去了，他决定第二天找刘亮严肃地谈一次，尽力挽救他。

第二天一大早，张凯就去找刘亮，在门外就听见屋里有痛苦的呻吟声，开门一看，只见刘亮胳膊上的伤口血流不止，疼得满脸冒汗。见张凯突然进来，他手忙脚乱地抓起一把卫生纸捂住伤口，一言不发就出了门，丝毫不管张凯惊诧的眼神。

张凯拉着他问道：“你胳膊上的伤口怎么样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亮眼神一阵闪烁，紧张地说：“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老师您就别费心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几天后就是奖学金评选会了，几个申请人轮流上台答辩。轮到刘亮时，他的成绩单和家庭经济状况都很符合，几位评委老师一致决定把奖学金评给他。这时张凯突然起身喊道：“我反对！”所有人都惊讶了，谁也没想到一向最喜欢刘亮的张凯会带头反对他。刘亮对这样的状况显然也没有思想准备，顿时面如死灰，愣在了台上。

张凯本是满腔愤怒，正要痛斥刘亮的卑劣行径，可看到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突然心软下来：“反对原因就不用我多说了，你还是自己弃权吧。”刘亮呆呆地看着张凯，忽然软软地倒在台上，晕倒了。

刘亮被医院诊断为免疫系统紊乱加中度贫血，应该是由于伤口长期发炎导致的。医生建议他住院治疗，可刘亮不愿意，任张凯怎么劝都不行。

正在僵持之际，一个女孩儿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抱住刘亮左右看了半天，直到确认没事了，这才大声哭出来：“你怎么弄成这样啊？你要有事让我可怎么活啊！”张凯一眼看出正是洗脚城里那个女孩儿，两个人抱在一起哭得稀里哗啦。他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推门出去。

等屋里的哭声停了，张凯才走进屋里，女孩儿揉揉肿胀的眼睛，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女孩儿叫刘明，是刘亮的姐姐，两人从小没了父亲，靠母亲独自拉扯长大。家里穷，只能供一个孩子上学，刘明小学没上完，就去邻村的小工厂干活养家了。

刘亮从小就懂事，争气考上了大学，姐姐每月把微薄的收入寄给弟弟做生活费。可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前，刘亮的母亲想去山上打些核桃卖钱，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了下来，两根肋骨刺进了胸腔里。送到医院后命是保住了，欠下的医药费却是个天文数字。刘明不想让弟弟分心影响了学业，于是自己悄悄来省城打工。可她没什么文化，找工作四处碰壁，最后只得做起了洗脚妹。

刘明为了多挣钱，每天加班加点干活儿，双手泡在药水里时间太长，受侵蚀很严重。刘亮看到姐姐的手经常发炎、溃烂，几次追问才知道姐姐的手已经严重感染。正巧这时，他在学校新闻里看到了学校新研制出的抗菌除脓药—蟾疮蜂膏散，这种新药治疗效果极好，但价格很贵。根据学校的优惠政策，学生看病买药只用付10%的药费。他灵机一动，就想出了自己划破胳膊，拿药去给姐姐治手的办法。

刘亮把药拿给姐姐用，果然很有效果，于是每当伤口快好时，他就再把它弄破，让它不断地发炎、化脓，就这样，他的胳膊上就有了这个愈合不了的伤口。

姐姐最后哽咽着说道：“老师，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因为我，影响了我弟弟啊！”刘亮却一反常态，平静地说道：“老师，我知道这样做不对，违反了学校的规定，我也没资格再评选奖学金，我自愿放弃。”

张凯心底一阵酸楚，他握住刘亮的双手，惭愧地说：“是我错怪你了，我这就回去找几位评委老师，一定争取把奖学金给你！”

刘亮摇摇头，说：“老师，我不想让你为难，等我姐姐手好些了，我可以去做兼职……老师，我想求你一件事，我们村里观念落后，要是知道我姐姐在城里给人洗脚，以后……我姐为了我上学，到现在还没成家啊！”

张凯看看刘明，鉴定地说：“你放心，我绝对守口如瓶。再说，洗脚也是靠自己的劳动赚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听了张凯的话，眼圈还在泛红的刘明，双眸顿时明亮了起来。张凯接着说道：“你有个这么伟大的姐姐，将来你一定要好好报答他！”刘亮朗声应道：“一定会的！等我有了出息，一定要把我姐接到城里来，买好多书给她看，我姐最喜欢看书了！”

张凯赞许地点点头，几个人都轻松地笑了起来。

（原载《今古传奇》2014年2月上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