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_ 淡 豹

茶座

我为什么想学习写作

文 _ 淡 豹

5年前，我和我丈夫刚开始约会。我觉得最首要的就是弄明白他喜欢什么风格的女生——这事很难开口，一旦得到一个“反正不是你”之类的冰水式答案，或者“善良的”这种难以模仿的风格，就更难下手了。我便采取迂回战术，侧面询问他喜欢哪几位女星。

他不假思索，带着得意回答我：“大S，徐若瑄。”

假如他提名的是性感风的美式女性，我还能努力靠年龄积攒出一点成熟气质，但此人爱好的是少女感，我实在没办法年龄减5岁，身高去两寸。

一晃5年，后来毫不少女的我居然和他结婚了。5年中，我也越来越了解我丈夫性格的核心，即“欢快”二字。

于是，我发现，此人恐怕缺乏灵魂——他周末打开实况足球和足球经理，对着键盘喜笑颜开；自童年起收集漫画已持续整整25年；喜爱玩耍，为他的洗澡频率每天与我争吵不休……他太快乐了，因此不能有太多灵魂。

我看到莫言、阎连科、刘庆邦等老作家说，他们当年想学习写作，是为农转非、参军、有更多粮票。而年轻一辈的作家阿乙说，当年身在江西县城想学习写作，是因为向往有城市户口的姑娘，为了远行，为了对歧视的抗议。

我本来觉得我想学习写作，和鲤鱼跃龙门的向往毫无关系。但现在，我逐渐意识到，其实我从两年前申请读本校的创意写作课程开始，就算把自己逼死也想写出点儿正经东西来，这就是在追求他人的认可。这个“他人”，就是我丈夫。

在我丈夫眼中，我是一个好吃懒做、爱打扮、缺乏技能的废物。

他从商学院毕业，习惯于以商业潜力衡量价值高低、事情好坏。他曾饱含怜悯地问我：“你有什么能卖出去的技能，能找到什么工作？除了发嗲，你还会什么？”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但怕一出声又会被责为发嗲，于是在沉默中用力点头，表示确实还会其他的。

他想起来了：“哦，对，你还会发脾气。”

在如今这个时代，能市场化的技能，从开车到制表到做幻灯片，我确实都不太行。但是，我觉得自己有肥厚的灵魂，有观点，有精神生活。此人认为我是废物根本就是误解，明明是因为他自己缺乏足够富饶的灵魂来理解我。

即使灵魂、观点、精神生活我都不太有，或者质量不高，但我至少有很多的思绪——每天大脑挤得要死，其中绝大部分还都写不进学术论文里。所以我想写小说和随笔，把这些观点表达出来，证明我不是废物，也顺便试试看能否影响他人。我丈夫说，赚不赚钱不要紧，只要能写出来，接近他心目中的文学巨著第一名——畅销长篇网络小说《鬼吹灯》十分之一的字数，他就承认我有才能。当然假如能赚钱，让才能变为技能，他就更认为我不是废物：“也不指望你能有《鬼吹灯》的水平了，有字数就行。”

5年前的那一天，我丈夫也问了我喜欢哪些男星，我说了平生最有水平的一句话：“都不如你！”